狐星河淚意盈盈,修長的手指搭在自己雪白纖細的腳踝上,腳踝那裏有一片青紫,顯得格外駭人。
這片青紫是狐星河用靈力自己弄出來的,為了能騙到辛清夢,狐星河不惜對自己下此“狠手”。
見辛清夢的眸光看過來,狐星河用雪白的手指尖輕輕按壓着那片青紫,嘴裏發出小聲的抽氣聲。
別說,真的很疼。
辛清夢眸光落在腳腕上,那片青黑是實實在在的,他眉頭微蹙,一時間也忘了非禮勿視的訓誡,輕輕嘆氣道:“怎麽會扭傷,白日裏不是好好的麽?”
狐星河眨巴着眼睛道:“可能是白天一直沒有留意,泡過澡就這樣了……”
這個解釋應該還說得通。
狐星河心裏忐忑想到,他真擔心辛清夢看出那裏不對來。
好在辛清夢此時注意力都落在狐星河的腳傷上,并未思考到其他。辛清夢走上前猶豫片刻後,将手搭在狐星河的腳腕上,肌膚相觸的一瞬間,辛清夢抖了抖手。
他不輕不重地揉捏起來,身上如松木一般的清香若有若無傳入狐星河鼻中。狐星河趴在床上,腦袋枕在手臂上,就這麽靜靜看着辛清夢。
辛清夢的動作變得僵硬起來,臉頰又爬上一抹緋紅,他問狐星河道:“你在看什麽?”
狐星河睫毛如蝶翼一般輕輕眨動,嘴唇微動,嘴唇揚起一抹笑意:“我在看你。”
辛清夢指尖輕顫。
狐星河道:“你很像我一個故人,他也和你一般,身上帶着清香,很好聞。就像是下了一場大雪,被厚厚積雪覆蓋住的松樹的味道。”
狐星河想起武睿帝君,眼眸閃過一絲嘲諷,輕輕一笑。
他和武睿帝君距離最近的一次,也是讓他最羞愧不堪回首的一次。在後山墳邊那戛然而止的幻境,其實還有後續。
那日,他在天界喝醉了酒,誤入武睿帝君的寝宮。武睿帝君出現見到他後,卻以為是他故意引誘,将狐星河好生訓斥了一番,皺眉将狐星河丢出了寝宮外面。
這件醜聞轉眼傳遍天界,讓狐星河羞愧難當,只覺得天界衆仙都在暗地裏嘲笑自己不自量力。再加上此前的種種誤會,狐星河便跟武睿帝君徹底結下了梁子。
辛清夢的手微頓。
他沒有擡頭去看狐星河的表情,自然沒注意到狐星河眼中的嘲諷。但當他聽到狐星河說他與一位故人相似,身上都帶着清香時,他不知為何心中泛着酸澀的情緒,像是飲了一杯隔夜的茶水,吃了一粒酸棗,做錯事被師父罰抄寫經書。
他不知該回應些什麽,只能抿唇不說話,手在片刻的停頓之後又繼續按揉起來。
只是腦子卻很亂,總不自禁想到狐星河的話語。若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味,那他距離對方是有多近,像他此時這般貼近麽……
辛清夢心裏的酸澀仿佛咕咚冒泡的熱茶,一時半會兒竟無法平息。他手上的動作越來越緩,最終嘴唇一抿,收了手,深藍色的衣擺打着旋,揚起一角,轉身朝着長案走去。
心不能靜,那邊抄寫經書吧。
可卻再不能往前邁一步,那打着旋的一角被狐星河眼疾手快地捉住,狐星河仰着頭眼巴巴地盯着辛清夢:“去哪兒?你不睡覺麽?”
辛清夢垂眸低聲道:“我睡軟榻就好。”
狐星河挑眉,咬着唇道:“既然有床幹嘛睡塌?”
辛清夢的心陡然一跳,根本不敢去看狐星河的眼睛,方才那一絲酸澀也因為狐星河的大膽之語被吓退,辛清夢紅着臉道:“不可,你睡床我睡軟榻就好。”
狐星河卻十分倔強,帶着三分揶揄道:“夢清不願與我抵足而眠,莫非是嫌棄我麽?”
辛清夢在胡攪蠻纏這方面遠遠比不上狐星河,他微微張嘴,只覺得自己怎麽說都說不對,好似狐星河都能找到反駁的話語。他驀然無聲,而後輕輕道:“不嫌棄。”
在狐星河的死纏爛打之下,終于得償所願地将辛清夢拐上了床。不過辛清夢上床之後,一直安安靜靜的躺在床榻裏側,雙手合十放在腹部,一動不動就像一根木頭。
每當狐星河想要湊近時,辛清夢就會全身緊繃,聲音帶着一絲緊張道:“你如果再靠近,我就下床去了。”
弄得狐星河十分悻悻,只能咬着一角棉被,心有不甘但是又無可奈何。
不過事情不可操之過急,依照辛清夢的心思,他若是不願意做一件事情,任憑別人怎麽死纏爛打,他都不會同意的。
辛清夢既然願意跟他同床而寝,也說明辛清夢對他并非沒有好感。這一點從狐星河體內多出的靈力就能看得出來。
第二日,天邊的第一縷曙光從窗戶投落進來,躺在床上的辛清夢一下便睜開眼睛,接着身體便僵硬起來。
一條腿壓在他的雙腿上,一只手被壓在他的胸口上,他的脖頸上還纏繞着狐星河的黑發。
狐星河的腦袋就睡在辛清夢的肩膀邊上,勻稱的呼吸聲響在辛清夢的耳邊,讓辛清夢耳朵發燙。他嘗試着移動身體,狐星河卻像是有所察覺,更加将辛清夢緊緊抱起來。
辛清夢:“……”
等到狐星河終于睡醒,已經是日上三竿。辛清夢一直睜眼躺在床上,心中默念着經書,仿佛一根僵硬的木頭。
狐星河坐起身,長長地抻了個懶腰,發出滿足的聲音,他轉頭看到呈木棍狀的辛清夢,片頭有些疑惑:“夢清,你今日怎麽也起得這麽晚?”
辛清夢:“……”
這不該問問你自己麽?
淨口洗臉,穿好衣裳之後,狐星河與辛清夢先去隔壁的房間看了張茂兒。
張茂兒已經自己洗漱完了。他早在狐星河醒來之前就醒了過來,自己支撐着床沿,拖着兩條細細的腿,默默挪到盥洗的水盆前淨口洗臉。
做完這一切,張茂兒休息了片刻後,又扶着東西回到了床榻,在床榻上靜靜等着狐星河與辛清夢兩人。
他稚氣的臉上有着非同一般的堅毅,雖然沒見到狐星河與辛清夢,也不知道這兩人去了哪裏,但張茂兒還是堅信,這兩個救了自己爺爺的人一定會出現,不會無緣無故消失。
等到房門傳來“叩叩”的敲門聲,張茂兒一下緊盯着房門,烏黑的眼裏有一絲緊張,還有一絲期待。當看到狐星河推門而入的身影時,張茂兒眼睛有些濕潤,緊攥着的拳頭不知不覺放松了。
張茂兒想要下床迎接狐星河與辛清夢兩人,卻被狐星河阻止了。
狐星河摸了摸張茂兒虎頭虎腦的腦袋,接着将手放在了張茂兒比嬰兒手臂粗不了多少的腿上,渡了些靈力過去。
張茂兒雖然詛咒已經解除,但是身體已經虛弱了四年,根本不是一時片刻就能恢複起來的,甚至會落下病根。
因此狐星河便每日給張茂兒渡些靈力,這樣要不了多久,張茂兒的腿就能恢複到和其他孩子一樣。
張茂兒只覺得膝蓋暖暖的,一股暖意傳遍全身。他從床榻上爬下來,腳踩在地面的一刻,并沒有如往常一般刺痛,反而有種堅實的感覺。
張茂兒呆呆的,幾乎不敢相信,悄悄用手背擦掉眼裏的淚水。
辛清夢一直站在狐星河邊上,靜靜地看着張茂兒,當他看着張茂兒悄悄用手背拭淚,而狐星河嘴角一直帶着淡淡的笑意時,他也情不自禁微微勾起唇角。
狐星河拉着張茂兒從三樓的樓梯上走下來。辛清夢跟在身後。
下樓時,原本這個點兒已經坐得滿滿當當的大廳此時竟顯得有些清冷,只坐着三三兩兩個人。那些來參加近侍選拔的人仿佛一夜之間消失不見。讓狐星河一下瞪大眼睛,簡直摸不着頭腦:“咦?那些人呢?跑哪兒去了?”
辛清夢輕聲道:“今日是近侍選拔大賽開始的日子。”
狐星河一拍後腦勺,頓時反應過來,不過很快他眼睛一轉,笑得有些狡黠。他不慌不忙下了樓,讓店小二上了幾個好菜,又貼心地給辛清夢點了幾碟素食,給張茂兒點了些糕點,就這麽坐在大堂中,招呼着辛清夢與張茂兒坐下來。
張茂兒坐在狐星河邊上,辛清夢坐在狐星河對面。
辛清夢面上帶着些許疑惑:“你、不是去參加近侍選拔的人麽?”
狐星河嘴裏塞了滿滿的食物,撐得兩邊臉頰都鼓起來,他艱難咽下口中的食物,眼眸彎了彎對辛清夢道:“是去參加的。”
辛清夢:“你不着急麽?”
狐星河笑道:“有什麽好急的,這麽多人裏面只選一個,說明這是看緣分的。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去再早也沒用。”
辛清夢聞言,眸光低低落在案桌上的幾碟小菜上,片刻後嘴角竟是悄然閃過一抹笑意,他用手按下鬥笠的帽檐,輕聲道:“對啊,是你的就是你的。”
狐星河繼續大口吃着菜,時不時吃兩塊張茂兒點心,心裏一點也不慌。畢竟正主就在自己對面,他有什麽好慌的?
等到吃飽喝足,狐星河一抹嘴巴,摸了摸脹鼓鼓的肚皮,站了起來。
“走了,去選拔的地點看看。”
張茂兒支撐着案幾站起身子,他正是貪吃的年紀,但一聽到狐星河說要走,立馬就停了嘴,乖乖站了起來。
辛清夢起身來到狐星河身旁,與狐星河并肩,兩人中間還隔着一個小小的張茂兒。
“走吧。”辛清夢輕聲道。
三人上了馬車,沒過多時就來到了近侍選拔的地點。
近侍選拔的地點定在金桂城城外的一處行宮中,這處行宮原來是月國進行祭祀,請道人講經傳道的地方,此時被用來當做近侍選拔的地點。
此時行宮中已經擠滿了面貌年輕的男子,這些男子擠在行宮中,伸頭四處張望,都在好奇怎麽還沒有開始選拔。
狐星河的馬車停在了行宮外面,他轉頭對馬車裏的張茂兒說:“你就在裏面乖乖等着,我和夢清很快就出來。”
張茂兒點頭,兩手握成兩個小小的拳頭:“嗯。”
等狐星河看着馬車被守在行宮外的侍衛帶到安排的地點後,狐星河轉頭看向身旁,才發現辛清夢不知何時已不見了。
狐星河:“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狐星河:我想抱大腿,可是大腿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