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手回來了!叫你們一些人還嘚瑟!……
會後,就在學院禮堂,确有個結業宴。
不少軍中政工大佬上臺講話,
王一愛始終淡笑坐于偏席。
“下面請學員代表曲尾指主任上臺講話。”
王一愛首先莞爾的是,名字真怪,曲尾指……
沒想,全場掌聲雷動啊,幾乎都起了身呢。在此帶動下,王一愛這樣不認識的不起身都不行;那些不願捧場的,有些礙于情面,還是慢慢起了身;也有就是不給面子的,比如付缇,就坐着,翹着腿,瞧着。
慢慢走上去一人,
王一愛一看,竟是個這樣漂亮的男人,
星目,月亮暖的眼眉,太陽豔的笑容,左臉頰還有很深的一個酒窩,很甜,
面目生機吧,軍裝穿在身卻顯得空蕩,身子不壯實,好似弱不禁風。
王一愛感覺和分離是一路貨色,軟綿起來,女人愛死方休……
說起話來倒莊重溫和,
“感謝軍紀會組織這次學習叫咱們都緊緊弦,如今誘惑多,我們又年輕,一個不穩,栽進去折的可是老幾輩子的希望……特別是今天聽了王一愛副院長的授課……”
一愛心想,不簡單,我這“副院長”的職兒還沒公布呢,一堂子人知道的不超過八個。他探底的功夫不錯。
餘下,都是些男人們的熱鬧,互相敬酒,說些場面話,
曲尾指走來,
一愛這桌兒大佬們紛紛起身,
“尾指,最近身體還好?”
“尾指,看氣色還不錯……”
且反過來了,都恭敬問候他呢。
尾指倒态度謙和,一一點頭回話,
敬到一愛這裏,
“王副院課講得好,以後我們基層有這樣的培訓,不知還能請到王副院麽。”
一愛還沒答,他們院長張清泉已經代答“當然可以,我們的工作就是做政宣培訓麽。”
尾指微笑一點頭,算回過張清泉,卻,還是看向一愛,
一愛淡笑“本職工作,當然不容推辭。”
“謝謝。”尾指喝下半杯,
一愛把杯底那點喝完,
彼此一笑,尾指離開,一愛坐下。
一愛風衣領豎起,才走出來,後面有車車燈一閃,
滑過來,
“一愛。”開車的付缇都傾身親手去推副駕門了,可想有多激動……
一愛上車,合了門,“你沒喝酒?”
付缇扭頭好像好好看他呢,“不敢喝,我肩負這會兒接你的任務。”
一愛靠椅背上,扭頭看他,笑“老子是不是真老了。”
付缇笑,拉檔啓動,這才是真爽朗的笑“老不老,一會兒不全知道了。”
車向奧林匹克中心開去。
車上,付缇和他聊了一些,
“你可回來了,中都變啦。”
一愛笑笑“很正常,一江後浪推前浪嘛,”
“不是這,猛不猛,你得有個分寸,後起這位,太嚣張。長得畜生無害,辦起事來不地道,無非也就仗着自己老子娘,未過門的媳婦……”
“你說的是那什麽尾指吧,名兒真怪。”
“就他,今天你也看到了吧,狂得跟他媽鳥上插了槍一樣。如今,中都他是越來越來事兒了。”
“什麽來頭,”
“他爹你應該聽過,曲勻,原來是紫陽宮的侍衛長,現在是警備的一把手。
這曲尾指就是賴着他爹的關系,聽說從小養在紫陽宮裏長大的,和楊家關系很近。
還說和楊玄謹的表侄女是青梅竹馬,這不,親都訂了。
就這層關系,各個那嘴臉,瞧瞧。”
一愛點點頭,那就難怪了,皇家沾親帶故的,可不都捧着了?
一愛嘆了口氣“少招惹吧,這號兒的,我現在可沒力氣對付了。我這次回來啊,真是養老的心吶……”
一愛還真沒言不由衷,全是真心話,
這“二次車禍”醒來,他倒似比往年更消極了,得過且過的想法有時候都冒出來了。他自己都不明白,咋就這麽不得勁呢?
☆、f50
50
奧林匹克中心,男人們在踢球。
徐進在球場邊坐了會兒,一愛擦着汗走過來。
“不上去跑跑,”一愛拇指晃了晃後頭。
徐進笑着搖頭“今兒沒那體力了,五六個小時開過來,人連魂都是衰的。”
一愛在他身邊坐下,喝了口水。“不服老不行,現在跑半場人就喘不上勁兒,也沒吃喝玩樂呀,身體倒像掏空了。”
“畢竟身子才緩過來麽。喏,這是‘糖果’的出售合同,你看看。”
一愛離開小都時交代,“糖果”這樣的夜店還是賣了吧。徐進不吭聲。還是聯系了“六角星”,原封不動,只算成本價賣給陳鋒了。
一愛根本懶得翻,“你看着行就得了。別說小都的,這裏有我名下的,我都得處理。老子是真厭了,老老實實教書得了。也省的我叔兒操心。你不知道,現在年輕人可不比我們那會兒。張牙舞爪的,我一回來就遇見一位,叫什麽尾指,家裏怎麽給起名兒的,怪裏怪氣,跟分離一個德行……”
徐進一頓,小心看向他“你還記得分離?”
一愛好笑地看他“怎麽不記得,那小表給我叔兒扣那麽大頂綠帽子,”
徐進像咽了咽。支吾“那你還記得美美……”
一愛眼沉下來“甭提她,老子幸虧沒娶她,要不早氣死得了。”
徐進醞了半天,才會過來,一愛不是忘記了美美,是忘記了自己和美美這段情吶……
徐進又頓了下,好似醞釀了半天,“一愛,也都到這個年紀了,你就沒想過找個貼心的……”
“找得到麽,”一愛喝了口水,眼睛望着球場,徐進是實實在在感受到一愛此時的落寞與孤寂了,“漂亮的不難找,懂事兒的也不難找,可要我心甘情願的,好像再也找不着了。這是跟你說,我好像就結過一次婚似得,揪心的,吵鬧的,煩躁的,傷心的,就像都經歷過一次,搞得人精疲力盡。咳,這次出車禍算真叫我元氣大傷,對啥都提不起勁,甭說這些了,女人……哎,我這輩子就算了吧。”
徐進聽得是驚心動魄!
王紹錯了啊,他只看到一愛“嫌惡”美美的表象,深入瞧他這“外強內軟”的魔星侄子了麽?美美豈是點點覆在他的表面,一場撞擊,美美就能從他生命裏彈出去的?簡直就是毀入骨髓!美美一從一愛的生命裏流出去,帶走的,真是一愛的一切呀,他的感情,他的鬥志,他的未來……
徐進也矛盾着,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有如此大的破壞力并非好事啊。他該去提醒一下王紹的,好好看看你現在的侄子吧,他表面完好,魄子裏,空了啊。可,叫一愛憶起美美就百分百能獲得好結果了麽?徐進這一路看下來,一愛太苦,也許此一時的落空只是暫時呢,時間是磨刀石啊,也許還會有下一個“美美”,也許一愛還會重振旗鼓……
徐進終究沒說什麽,走了。只得感慨,一愛這輩子遇見美美,還債的,這何止一輩子,幾輩子都欠她的。
好吧,說說債主此時幹嘛吧。
美美回中都這天,雨紛紛。
美美自小在這裏長大,
老鴉呱呱聲,聽慣了,
京腔兒話音,聽慣了,
大宮大殿,看慣了,
盛奢盛華,看慣了,
卻,從來沒有歸屬感,
他們一家住在爸爸親手搭的木房子裏,她和二德睡在媽媽燒得暖暖的炕上,那,才是家。
可惜,她的家,五歲就沒了。
二美回來這天,大美似有感應的。
“大美?”
二美出生後,他們就都喊她大美了。他們家二胎都生的晚,她外婆生衛貝玉沒幾年,她就出生了,搞得她和這個小舅舅年歲相差無幾。二美出生時,她也差不多是能當媽的年紀,還好,她那時候正在沖事業。沒想,五年後就出了事,二美跟在自己身邊,倒似也真當了媽……也許這其中,唯一對不住的就是他了,一直沒要孩子,就為專注照顧好美美……大美看向喊她的老公,
元首坐在辦公桌邊,手裏還拿着筆,實際看窗邊的妻子已經許久了,
她端着一杯奶,靠在窗邊,望着外頭淅淅瀝瀝的小雨,眉頭都還是緊蹙着。
大美有身孕四個月了,對于個大齡産婦而言,大美身體上絕對不成問題,可是心理上……元首再次深悟“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這句話,世上,真無百分百的完好。大美一生堅韌樂觀,卻依舊有一軟肋傷得入骨入髓,就是她唯一的妹妹,小美美。
其實,一個小美美,又何嘗只傷了大美。是她這一大家子最痛的“不完美”了。
玄謹永遠記得,貝和跪在小美美面前,“美美,媽媽在這兒,媽媽在這兒……”大美遠遠站着,一手叉腰,一手拳頭虛握着,任自己淚流滿面。
玄謹過去想抱她,她手一擡,“讓我靜會兒。”
玄謹知道她相當自責,
她父母出事,都去顧及父母安危,見小美美被當時父母保護得很好,并未受傷,都只有慶幸,把她放在最暖的房間裏護着,可,誰顧及到小美美的精神狀态了?大美就是深深自責在這裏,那時候圍在小美美身邊的人也不少,見了她就是抱着親着,可都沒注意,小美美太安靜了……大美哭得最厲害的一次是妹妹不認爸媽那次,妹妹吓得往她懷裏躲,貝和空擡着的手,小周無措的眼神……玄謹知道,這是這一家人最艱難的時刻。大美哭着抱着小美跪了下去,爸,媽,我沒照顧好妹妹,我沒照顧好妹妹……
“玄謹?”這次輪到她喊丈夫了,“怎麽了,我剛發完呆你再來?”她笑,
玄謹放下筆,身子向椅背後靠去,“你現在知道發呆能傳染吧,想什麽呢,手裏再甜的奶也被你弄苦了。”
她走過來,奶稍彎腰放在桌上,“是有點甜,要是美美喝還好。”美美喝奶一定要甜的。“我在想,美美可能想回中都了,再過幾天是……”她沒說,玄謹知道,是所謂她父母的“忌日”,每到這個日子,就是她一家人的煎熬。
玄謹試圖把話題放輕松,起身走過來環住妻子的肩頭,兩人似哥們兒,看着她的肚子,“告訴美美她快要當姨了,你說美美是個什麽反應,”
大美這時候才露出舒心的笑,“美美肯定第一句,他(她)的名字我來取,叫二德。”大美兩手反撐着桌子,看向前方,“二美二德,美美要真願意把‘二德’這個名字給我的孩子,我也圓滿了……”
(祝天下所有的媽媽健健康康,美美美美。)
☆、f51
51
大美為二美如此憂心,不過,她當初的一個“痛下決心”确為二美獲得轉機:是的,還是大美果決。愣是把美美“推”出了紫陽宮!雖有“監管”,至少美美在“自立”上取得了很大進步。
那麽,美美“自立”征程中第二個強有力的“推手”又是誰呢?對,就是他。分宓大神。老輩兒下不了狠心的,到他這裏,全狠了。
美美從踏出紫陽宮,一切都被安排得不知道有多好,哪怕一些“意外”都好似經過精心設計。今次回中都,分宓且“聽她的”了,你說不叫通知你那些老臣的。好,你指望我啊?也不可能。
機場出來,美美就貼着他,
分宓笑“你貼着我幹嘛,我跟着你。”
美美急了“你肯定安排好了!”
分宓往花壇一坐“這是我跟你說實話,我頭回來中都,路都不知道怎麽走。你這土生土長的吧,該你領着我。”
美美一開始還心存僥幸。跟他一起坐下,肯定有車來接的……結果愣是一分一秒耗過去,分宓一點不急,就是擱這兒露宿都沒關系的意思了!
有沒有車來接都是小事,關鍵是住哪兒?下面怎麽辦?
美美推他“你別鬧着玩兒了!”
分宓指着她“你有點出息行不行,這大個城市,又不是在原來青海。你要真沒用,喏,電話你也有。我相信你一個電話什麽都能解決。就是,往後別再跟我裝悲壯,你就是個窩囊廢,這世上沒爹媽的多了,各個都像你這樣,誰有那功夫護你一輩子。”
美美望着他,
怔那兒,
從來沒有人這樣跟她“說實話”……他們是心疼她,不忍吶……
美美慢慢回頭看了看這川流不息的人群,
她是好命,做“縮頭烏龜”這麽多年了,美美心裏是有一道永遠也跨不過去的檻,她想把自己永遠裹在5歲的軀殼裏,好似理所當然,王紹分元他們該那樣照料自己,大美該那樣呵護自己……
你說要美美就這樣一下子想通,也是不可能,“頑疾”要是人一吼就吼沒了,能稱“頑”麽。
美美掏出手機開始在網上訂飯店,照例是最豪華的,
分宓只是建議了一句“天天住這種地方膩歪了點,我覺得你應該更實際一點。”
美美扭頭看他“租個房子?”
分宓放緩口氣“你還想在這裏呆幾天是吧,大膽點,按自己的心意,就好像,你是主人,我是客,你既要把自己安排好,還得顧及我,你照顧我?”
美美嘟囔,“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是不想住飯店。”
分宓環住她的肩頭,一同往外走“我覺得你有時候還是挺能幹的,小聰明也有,就是缺乏磨練,想想,這是你老巢吶,就算走投無路,打電話呗。”
美美搖頭“我不會打電話的。”
瞧瞧他多會調教人,軟硬兼施的,美美愣是被他激出能幹勁兒了。
打的先去了帝國飯店,美美說“今天晚了,明天我出去找房子。”
分宓說我真沒來過中都,你帶我出去逛逛吧。
美美啞口,中都是她老巢,可她又逛過哪裏?原來出門就是車,更甚,出門就是懷抱……
美美打車帶他回了“家”,
在紫陽宮前的天寧門大廣場走,
分宓兩手背後,點點頭“是很雄偉。”巍峨浩瀚的宮殿群吶,
美美就是走着走着側頭望着裏頭眼睛盈盈的,她也想大美……
分宓還是環住了她的肩頭,捏了捏“有些地方,一個人昂首走進去才夠味。家也是這樣,你越獨立越王牌。什麽東西,自己去争取,自己去改變,才有意思。”到此,分宓要再猜不出來她背景如何,還真棒槌了。童美,美美……童家的吧。好吧,不管是誰了,養在最深處,也總有走出來的一天,要成長啊……
美美問他“中都四合院多,我們找個小院子那種,還要能種肉桂?”
分宓這點指導她“肉桂喜溫暖濕潤,陽光充足,找個朝陽的,排水好的地方就行。”
且反過來,晚餐早餐都是她張羅的,十點左右她出去找房子了。
美美幹勁兒大呢,當然這會兒主要還是後頭有分宓支撐着。這是說實話,如果分宓此時抽身離開,你叫她一人就此飄,她肯定還是不幹。
她找了幾處,最滿意的一個社區在洋紅裏,
結果中介說“這是不瞞您說,我們這片兒前年就被圈了,基本上只能原住戶住,不租。”
“為什麽呀,我看有些房主很想租啊,”
中介笑“那也要他敢吶,這片兒聽說被看中了,做老城區保護,你看我們這裏酒吧夜店商圈都不敢弄。”
“哦。”美美只有再找了,就找到這裏,積玉巷。
美美怎麽就偏好這些老城區的房子呢,
她小時候有次被曲勻王紹他們帶出來去東亭游樂場玩,那個護得嚴……結果返回時,正常走的路被堵,臨時決定繞了這些老城區巷子。
小美美在車裏看見巷子口的小孩兒踢毽子、跳房子、轉陀螺,看得都不願意走了。小巷子裏的生活氣息非常濃厚,走街串巷的叫賣聲,小孩子的瘋鬧聲,街坊們的問好聲,甚至争吵聲,叫小美美哪哪兒都是稀奇。老城區的房子也很有意思,門口都是那種大銅缸,防走水的。小孩子們還可以在大缸上做文章玩游戲,美美也是看的目不轉睛……回來曲勻他們就給大美彙報了,大美無不感慨“美美還是關狠了”,後來也給她找了些小玩伴,結果,美美沒一個适應的……
“請問,這裏租房麽。”
這處房子看起來很不錯,朝陽,門口就是溝渠……
咳,美美又得落空了,她找的還真都是好位置,這家其實是京城特有名的一家私房菜,名“和卓軒”。名氣大呢,可實際地兒很樸素很低調,招牌也沒有,全憑口碑。其實現在越有名的私房菜越如此,門前就像平常人家,裏面通常也就一兩桌,可,這一兩桌,招待的非富即貴,一桌兒下來也許能頂一家餐館半年營業額呢。
一人走出來轟她“不租不租,什麽眼神兒,哪兒寫租房了?”
美美讨個沒趣兒,正準備走,
突然從樓上沖下來一個男的,
“租租!可租得有點貴……”
轟她那位望着沖下這位,傻了吧?租個啥房呀!
都不知道,就為這個“租”,
此時多少輛豪車被緊急叫停在路口,不能開進來!
☆、f52
52
“有多貴,”美美問,
對方說“要看你租多久,”
“一個月吧。不過我可能要在這院子裏種點東西。”
“種什麽?”
“肉桂。”
“哦,那是好東西,你要不租了,種的能留下來麽。”
“難道我還拔了帶走不成。”美美也是覺得他問得巧,
其實問得人也是絞盡腦汁了。還得故作難纏,
“嗯,那我再算算,你留個電話好麽。”
美美報了電話號碼,走了。
此人目送她拐了彎,忙上樓,轟她那個也疑惑地緊跟而上。
樓梯口,尾指就站那兒了,
一桌兒還沒坐滿,寥寥幾位在座的也是站着,
他們從沒見過尾指這樣驚忙過!
“全照你說的說了,她說要種肉桂。”
“我聽見了。”尾指一擡手。向旁邊看,好像還在思考,“你下午……不,她現在出來,下午可能就會休息……明天吧,還是這個時間給她回電話,開個中檔價。她要還過來看,通知我。”
這誰呀!接下來,尾指好似就為她一人浸魂魄想心思了。
緊急叫停在路口的豪車們開進來,同志們上來還開玩笑問,咋了,走水了?攔那麽急不叫咱們進來……忙有人使眼色,再一看尾指,都正了色。尾指立在窗邊。臉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無法表達出來的欣喜,企盼,亦或,傷懷……
屋子裏很靜,
他轉過頭來,手指了指窗外,
“這一片。排查一下,只要有夜店、酒吧。娛樂場所全部關停,跟他們打商量,多少損失我都付。另外,跟居委會、街道辦打個招呼,小街小販讓他們叫賣,最好老京城的那些都可以有。我要這個街區就是和樂融融,像二十年前一樣……”
洋紅裏不就是這樣嗎!
至今他們都不知道尾指如何這樣在乎老城區街舍的保護,從前,他們以為這只是他的“懷舊情結”,現在看來……為了她呀……可她又是誰呢……
第二日,美美成功租到積玉巷這套兩層小樓帶前後院兒的小宅門兒,價錢稍貴,可抵不住她喜歡。
領分宓一同過來時,分宓逛了一圈,“這原來是個私房菜館兒?”
“是的,您眼力勁兒真好,咱們這飯館兒生意越來越火,所以換了個更大的地兒。也就是因為這樣才願意租。”
“房東”話圓的天衣無縫,心裏其實直打鼓:尾指說,她第二次來一定會帶個人來,一定要好生對付她帶來的這個人,絕不能出錯,叫他看出一點不妥!
看來分宓也滿意,點點頭。美美高興着呢,突然聽見外頭叫賣豆腐腦的,快步走出去招招手“來兩碗。”端進來忙遞給分宓,獻寶一樣,“你嘗嘗,可好吃了。”這是絕對的心情舒暢呢。
“房東”出來,還特意後面瞧瞧,怕跟着人一樣,上車來,笑着“租了,很滿意。”
尾指淡笑,點點頭。
“果然沒錯,跟着她那男的一看就不一般,頭發花白,短寸兒,可看着還年輕。普通夾克,軍褲也是老式的。進來逛了一圈兒就說這是個私菜館兒……”
尾指看着窗外。分宓為她也是“破老底”了,他母親逝于中都,他發誓不踏入中都一步的……
尾指垂眼,食指在翹起腿的膝蓋上輕敲了敲,緩緩開口,“上次我叫你們聯系小都舞蹈學院,他們那個《銀河之戀》挺不錯,邀請他們來八一劇院演出,回話了麽。”
“早回話了,激動得不得了,能來八一劇院演出是他們哪兒求來榮幸。”
“好,安排一下吧。住宿就安排在這積玉巷附近。”
“行。”
美美呀,你這虎狼環伺的,咳,瞅不完的熱鬧吶。不過得虧你是個只顧自個兒的性子,算操不上旁的心了。
可,有人也想學你得過且過呢,可,曾經打下來的江山……豈是說放手就放得了手的?
“……鎮壓和施暴還真不是一概念,盡管受力者的感受都是被施暴了。但是鎮壓是控制——好比男女打架,男的抓住女的手不許亂動,控制局面,這叫鎮壓。施暴,是好好的,以看到別人痛苦為快樂的!或者為掠奪財物、壓制反抗之粗暴。所以同一肢體動作,含義不一樣,這中間沖撞、流血,遂使一鍋粥……”
講臺上的王一愛比往昔更灑脫更惬意,那種老幾千輩子沉澱下來的大妖樣兒,迷得下面的小青年無論男女,俱是服氣。
也許在擁趸看來,王一愛這是“堕落”了,也不禍禍人了,也不強霸凡塵了,規規矩矩,煙酒都不沾了,平日健康向上,就在校園裏打打球,辦公室裏玩玩游戲。吃,自己做。睡,一個行軍鋪就能解決。莫非要當“天使”了?
像這樣副院長還日日活躍在講臺上的,不多。學員們喜歡聽他的課,無論事有所成的進修來的老學員,還是初出茅廬的年輕幹部,他風趣幽默,帶點玩世不恭吧,可都說的大實話,直指人心!愛聽,愛他這個嚴謹也恣意的範兒。
撈起書本腋下一夾,準備走,
幾位年輕軍官學員圍上來,有男有女,“王副院,我們本周末有個舞會,邀請您參加咧。”
王一愛笑笑搖頭“我沒那天分。”
“真的,我們誠摯邀請……”
王一愛手一扒,臉上淡笑是帶淡笑,行為上分毫面兒不給,走一邊去別攔我路。
“一愛。”門口等他的程及走近,好似特意看了眼剛才“邀舞會”那群人後方獨自站着的一個女孩兒,
“她也來聽你的課呀,”
“誰,”一愛漫不經心,用書本拍了拍褲腿上的粉筆灰,
“楊空,來頭不小呢……”正說呢,一愛的手機響起,
接起,“張院長,”
聽着聽着,一愛書本交給程及拿着,一手舉着電話一手放進軍褲荷包,慢慢回頭看了一眼,
“好,我跟他們再聯系聯系……是的,學員活動得支持……”
挂了。
那女孩兒見他看過來,頭一低,走了。
一愛垂下眼來似滑動手機,唇角微彎了下,都是嘲弄。
程及笑着說“姓張的馬屁精施壓了吧,那姑娘就叫楊空,來頭了不得呢,元首的表侄女!雖然親戚關系隔得遠點,畢竟姓楊,紫陽宮裏呆大的,那不想啥有啥。”
一愛擡頭,像想起來的“就是那啥尾指的誰,”
“未婚妻。是的。就她。”
一愛輕輕搖頭“這些茅坑裏的貴石子兒,咱現在真是沒興致對付了……”
“一愛,”
一愛回頭看他,程及正色下來,
“我們也不想擾你清淨,可是有件事,着實咽不下這口氣,你還是給我們拿拿主意吧。”
☆、f53
53
張清泉今兒一天走路腳下都是生風的,飄嘛。
得意呢。
楊空到他們學院聽課沒幾節,張清泉感覺自己一直摸不準脈絡怎麽叫這位“小公主”舒坦,今兒。摸着了。
看來“小公主”也中意這次舞會,和她的同學們談論,連來和校方溝通也參與了,雖然并未發言,可在張清泉看來就是一種“很關注”了。
“一愛。這次舞會咱們一定得組織好,學員熱情很高啊。”
“是的。”一愛微笑點頭“響應‘五個文化建設’嘛,現在年輕人思想也活躍,不能因為我們是軍校,這方面文化素養就落後。當然,條件方面還是得比地方院校簡陋點好,畢竟穿着軍裝,還是需要注意點莊重。”
張清泉一擺手“這跟莊重沒關系,就是學員之間、老師的一個互相了解,用課餘時間嘛,可以穿便裝。而且為什麽要比地方院校簡陋?我們只要不是辦成那種很庸俗的,我剛才上網還看了下。現在有許多‘主題舞會’,也是很朝氣很健康。”想了想“在學校禮堂辦不好,沉悶,總脫不了這種師生間、上下級,還是拘束了……你說我們在外面去包個場好不好。”
一愛翹着腿靠沙發上,淡笑了笑“這您拿主意吧。”
張清泉這時候哪管他的态度,一心“獨斷”了,喊進來秘書雷勤,“你查查我們紀建系統有沒有承建的……怎麽說,就是可以辦舞會的地方。當然,背景一定是咱們部隊上的啊。”很謹慎地又囑咐一句。老狐貍,想哄好“小公主”又不想落個“違紀”的名聲。
雷勤出去了會兒,進來,
“二級單位在積玉巷有個招待所。建的挺不錯,後來看它位置好,平常也對外營業了,它裏面的舞廳很大,經常也有不少單位進去包場。”
“太好了太好了,就它,你趕快去聯系。我的意思是,不要太張揚。但是,也得辦出一定的檔次。還有……”他對雷勤交代得可仔細。
一愛始終翹着腿垂眼看自己手背的細紋,上有丘壑。不發一言。
是夜,
一愛和另一位副院長袁朝光同車抵達位于積玉巷的“征程”,哪裏還看得出是招待所的樣子,就是一間夜店麽。不過下了大功夫,布置得很有文化氣質,燈光也不萎靡,很朝氣。
俱是沒穿軍裝,一愛和袁朝光都是白襯衫黑西褲,領導标配。
車裏袁朝光望着沿途過來就嘀咕呢“這裏夜店不少啊,怎麽都沒開門吶……”
一愛始終看着車外是沒說話,
倒是副駕的學生處主任黃雲笑着開口,“這您就不知道了,才幾點吶,那都是夜貓子呆的地兒,開門晚。”
“呵呵,看來黃主任經常光臨這些地方喏,”
黃雲臉色一變,顯得尴尬又得趕緊澄清“哪裏哪裏,我是想夜店夜店不就夜晚開麽……”之後再不敢放屁了。
一愛他們幾個院領導到的時候,裏面已經很熱鬧了,到底是學校組織的,形式上還是得古板着來,張清泉得上去講話呀,
“……今天學校為*6屆的新學員們提供這樣一個機會,主要是想……”
突然“砰”很巨大的一聲玻璃被砸碎的聲音!
接着,人都沒反應過來呀,
沖進來二三十個壯漢各個手持棍棒,一人大喊“好哇!這是官逼民反吶!不叫老子們開業,你們這些軍禿子們男盜女娼地在這兒玩的快活!”
眼前陣勢徹底把張清泉震傻!
人指着他頭頂上的大橫幅……哎喲,全沒穿軍裝,可一張橫幅露鳥陷吶,“政管軍事學院*6屆學員迎新交流舞會”……
“把橫幅給老子扯下來!這就是證據!”
上來就四五個壯漢氣憤填膺要扯橫幅,
張清泉腦袋一熱,獨聽這“證據”就吓破膽,“別!……”他兩手一擡,還真像投降,
可他手下這些學子們可堅決不是投降的主兒,各個軍種裏最嫩的人尖子,老們好好一個舞會豈容你們這些潑皮壞了氣氛?
全上來圍攻,
壯漢雖壯,人數也不少,
可你幹得過這些兵尖子麽,
人數不少和現場這些學員比較起來,也是少!
一時抓了不少,
那撒腿跑出去的幾個,突然亡命般在門口大喊起來“官逼民反!管逼民反吶!他們這些軍狗畜生不叫老子們開店生存,自己在這兒大造的笙歌燕舞!什麽天理呀,憑什麽我們得關店歇業,他們為什麽不封!他們為什麽不封!!”
這一叫不打緊,一條街夜店、酒吧裏看場子的全出來了!
鬧起來了,
全是“不公正!不公平!我們怎麽活!”地大喊,
舉着棍棒喊,
舉着長刀喊,
幾十輛警車過來都壓不住!
不過,警字頭的并未使全力就是,只封鎖了路段,他們要喊就叫他們喊,
咳,你想想這麽多夜店酒吧,一年多少的抽水?你軍字頭狠氣大,說封就封,洋紅裏那口氣都忍了,今兒積玉巷這邊鬧起來,就讓他們鬧,非鬧個明白不可!這裏頭的利益鏈,可不能叫你們軍老大說斷哪兒就斷哪兒!
江飨的車根本開不進來,
車裏就動了怒“他媽哪個不清白的單位非得在這裏給老子添堵!”
“政管軍事學院。”
江飨一愣,
“楊空現在是不是在這個學校,”
“麻煩就這裏,她現在正在裏面,剛兒他們院的張清泉不停打來電話找尾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