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都第 4 章 ☆、消失的兇手

輕紗拂起曼妙悠然,微光穿過拱形窗戶落在床前。床上的人翻身裹緊棉被,露在外的腳趾倏地收到溫暖中。

窄小屋子散發着陰冷潮濕,床前不到一步半開的鐵門被推開。

“死人,王後召見你。”

桌邊遺留的蠟燭落了一層灰塵,從床上慢慢悠悠坐起來的人指着桌子,“點上燈。”

“威蘭伯爵,你的苦日子才剛剛開始,不要讓它過得更悲慘!”

腳趾摸索着找到床下黑色的布鞋,威蘭伯爵伸了一個懶腰,“悲慘是個形容詞!”

站在門前的人愣了一下,冷笑一聲“沒時間陪你玩文字游戲。”

哐當一聲,鐵鏈撞擊的清脆接上重重地腳步聲,威蘭苦笑着搖搖頭。

端坐于銀質鏡子前的女人閉眼小憩,幾個侍女默然立在一旁,紙扇搖出的清風帶着些許海洋氣息。

殿外,驕陽下身穿鐵制護甲衛兵正在換崗,威蘭伯爵帶着鐐铐穿過士兵隊伍,淩亂的白發早已失去往日風采。

“王後陛下,威蘭伯爵到了。”

鏡子裏的雙眼睜開,黑色眼眸中的光線慵懶無力。

“讓他進來。”

侍女畢恭畢敬退出,腳踝上的銅鈴铛有節奏的響起。威蘭伯爵擡頭朝白色階梯上望去,舊日的風貌中少了舊人。

“伯爵,請進來吧。”

看守解開他手上的鐵鎖,“伯爵先生,請吧。”

威蘭活動着沒有束縛的手腕拾級而上,背後陽光正濃。只要轉身,他便能看見送海諾王子離開時所在的港口。

入殿

“王後陛下”

威蘭伯爵低頭半跪地上,軟座上擺弄鮮花的手撷起一枝白玉蘭,“花是最嬌豔的,可惜了。”王後站起來走到威蘭身邊,“伯爵先生可是老了好多!”

“王後陛下,您還是如往常一樣美麗端莊。”

“威蘭伯爵的溫漫城堡最近舉行了兩場舞會,真是熱鬧又無情呀!”

細長眼睛低頭佯裝惶恐,“臣下有罪,臣下有罪。”

“伯爵既然這樣,不如讓你的妻子替你承受罪過,你也好将功補過!”

“王後陛下寬容大度,臣下誠惶誠恐何德何能為王後陛下效犬馬之勞。”

花枝輕折,玉蘭花落在威蘭伯爵眼前。王後淺笑,“地圖交給伯爵。”

侍女手捧玉軸,威蘭接過打開,玫瑰之都四個大字刺眼。他看着汪洋大海包裹着崇山峻嶺飄着仙氣,在卷軸最下角天空之塔藍色幽光指向天界。

“伯爵早年的英雄事跡我略有耳聞,今日就委托你作為軍師,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家人,等你凱旋而歸……阖家團聚。”

“王後陛下……多謝王後陛下。”

威蘭伯爵跪拜後随士兵退出宮殿,白色城堡中紅色紗簾随風飄舞,蕭瑟的陶笛聲似乎是從遙遠的地方跋涉而來,模糊詭異。

“……一聲一韻看盡離人夢,境遇參差終是煙。過往何曾憂與傷,笑裏盡是滋味。管它作樂度虛陰,恩怨要抛諸于腦後……”

斷斷續續的歌聲咿咿呀呀在空氣裏蔓延,威蘭只覺心口發冷,掉了一身雞皮疙瘩後才慢慢緩過來。額頭上的冷汗滴落,幹涸的土地失去雨水滋潤太久。

遙遠的地方正在經歷着死亡的惶恐,駐紮地氣氛比以往更加沉重。最特別的白色帳篷外面聚集了一些人,海諾疾走幾步進入帳篷。

“王子殿下”

一齊人向海諾施禮,走到簡易床前的男人面無表情,帳篷裏頓時鴉雀無聲。

“這是他剛醒時做的記錄。”

海諾接過羊皮卷,“他現在怎麽樣了?”

“失血過多,傷口炎症并發,再次醒過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殿下,您這邊請。”

醫師拉開簾子,請海諾到空曠草地上。

“南玻醫師,這裏沒人了。有什麽事情盡可告訴我。”

醫師立馬跪在地上,“殿下,叛亂……”

南玻身體微震,前傾仰面倒下。長箭從背部貫穿心髒,放大的瞳孔裏帶着不甘,“…殿下,小心……”

“南玻,南玻。”

風吹草叢人影橫生,海諾輕輕放下醫師,朝西方飛奔而去。漸漸天空之塔出現在海諾面前,遠處紅色長裙襲地,長發自然垂在身後。他停下靜靜看着熟悉卻孤獨的背影,愛麗兒感覺到身後不安靜的空氣,轉身。

“海諾殿下”

清澈的目光和女孩子嬌小的身影放在一起,海諾沒有近前。

“你還好嗎?”

凝重卻又想放下戒備的心焦灼,海諾迎着風來到愛麗兒身邊,粉色的沙子在淺綠色的海水裏浸泡,海水一遍遍重複的動作卻親密而有力。蔚藍色的天空只有一朵軟軟的棉花被風趕着向遠方移動,從他們頭頂經過時這一片陰影短暫遮住陽光。

“愛麗兒公主,你會射箭嗎?”

“射箭?”

她搖搖頭,微笑着面向海岸,”如果可以的話,你能教我嗎?”

海諾審視她的表情,內心沒有得出答案。

“那是我的榮幸。只是,愛麗兒公主我可否問你一個問題?”

她指着海面,”你從那裏來嗎?”

“是的,公主殿下。”

“你為什麽來這裏?”

“你可能忘了一些事情–你救過我,我要帶你離開這裏。”

海諾的期待落空,愛麗兒皺眉思索,腦海裏并沒有她英勇救人的片段。

“對不起,你可能認錯人了。”

他猶豫着是否拿出證物,海岸線上奇怪的人影聳動。

“對不起,失陪。”

平複的心又開始起了波瀾,愛麗兒望着倉促離開的身影,眉頭緊皺。

緊随其後的矯健身姿躍上樹枝,微風中傳來刺耳的利器碰撞聲。海諾小心移動,茂密的樹葉遮住他的身軀。越來越靠近聲音的源頭,海諾抿了一下幹澀的嘴唇,眼睛在樹葉縫隙間審視環境。

“這次定能夠繳獲神獸,聽說幾百年前島上遺留了一把仙劍,好像叫斬雲劍。這神獸就是看守這把劍的衛士。”

“我們這次私自行動,要是王子殿下知道了,豈不是小命不保!”

“怕什麽,我們有王後陛下手書,諒他也不敢對我們有所行動。”

“我怕……”

海諾驚訝于他們的對白,王後陛下到底是何用意?他不禁聯想起近來發生的事情,總是覺得那裏有古怪,現在他清醒了許多。

清波浮動,水底宮殿金色的頂反射太陽的光芒,坐在大殿上的年輕男子手扶額頭閉眼思考,面前棋盤已然落滿,輸贏卻未知。

“……幽人已成,良辰美景似水流年,斷賦予何人留念,似這般情深意淺,憂苦腸斷……”

嘶啞哀婉的女聲斷斷續續傳進宮殿,聖俞回神傾聽。

“道不盡,心相依。是非恩怨皆成夢,兜兜轉轉千百年。”

“是誰在唱歌?”

歌聲如魅,聖俞疑惑不解。他一定在哪裏聽過這樣的旋律,只是陌生了許多。他拿起斬雲劍走到殿外,模糊的影子已經離他很遠。水波蕩漾,起伏的海面濤聲依舊。聖俞擺動雙腿緩緩上升,氣泡在水面破裂。岸邊行走的人驚訝地看着,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心髒要窒息。故事裏的人,現實出現的畫面,愛麗兒僵硬等着事實說服自己的幻想。

藍色長袍滴落下的水珠閃着晶瑩,放大的瞳孔目不轉睛。聖俞輕擺手,雲朵般的風拂起青絲。愛麗兒睫毛顫抖,由胸中湧起的不安和幸運交織,似乎有閃亮的光芒散射進空氣裏,其中的人如夢似幻。升騰起的水汽沒有在她眼前停留,白色霧氣飄飄蕩蕩漫卷天地。

“……聖俞?”

心跳加快,她提起裙子,否定地搖搖頭,“不可能,對,是幻覺。”

赤腳小跑着躲進天空之塔,她泛紅的臉頰藏進被子裏。聽着心跳聲,失落也換了一種方式包圍。

“如果是他呢!”

“不可能!”

愛麗兒掙紮着,兩種聲音彼此交纏。

“他還活着,可是愛情卻早已破碎。”

“殿下在自言自語什麽?”

紫色棉被一角露出一顆小腦袋,發紅的眼眶落寞難過。

“殿下?”

“阿媽,我想回去。”

“孩子,發生什麽事了嗎?”

愛麗兒趴在床上,“阿媽,有的時候我真的分不清楚什麽是現實什麽是夢?”

年老的仆人輕撫愛麗兒的後背,“孩子,太孤單才會有這種想法。海諾王子不是壞人,你為何不與他走近?”

她皺眉思考阿媽的意見,“我不能靠近他,遠道而來的人又發生這麽多事,一切都難以分辨。”

“殿下,你長大了。”

黃昏海上風平浪靜,兩艘大船并行。站在甲板上的人安靜望着遠方的落日,深沉的目光在餘輝中柔和許多。

“伯爵大人,按照地圖上的路線,今晚我們就可以到達目的地。”

“我知道了。”

但,永遠也不會到達那裏。死亡之地,竟然還有人争相前往。那個帶着神秘色彩的仙境早在幾十年前就已消失,流落人間的王子建立的城邦也難逃厄運。只是不知道逃出來的公主命運如何,威蘭握緊佩劍,“準備好酒了嗎?”

“祭祀物品已經準備完畢,伯爵先生請吧。”

“請船長過來。”

“是”

祭祀臺前兩只白燭散發微弱光芒,移動的黑影拿起酒壺,“安息吧。”

木門推開,

“伯爵大人何時有了這等心思?”

“格蘭特船長,你忘記了我們的規矩嗎?”

“定規矩的人真是潇灑,規矩可是老實。”

“那你呢?”

“我當然是聽天由命,不像伯爵這般潇灑呀!”

“和我喝一杯吧。”

兩人走到屋子中央,準備好的酒肉豐盛。

“朱門酒肉,伯爵……”

威蘭一掌劈在格蘭特後頸,随手拿起桌下的麻繩,從頭到腳牢牢捆綁。

“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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