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都第 5 章 ☆、

紫色天空下遍地瓦礫,即使穿着軍用戰靴努比斯能夠感覺到創傷後的殘忍和鋒利。沒有樹木,眼能夠看到的盡頭還是黃沙一片。這裏就是傳說中的玫瑰之都,一個荒蕪沒有人煙的神棄之地,連雜草都放棄在這裏生根。幹涸的河床蜿蜒而上,河流誕生的地方曾是輝煌富有的王室舉行盛大祭祀的神廟,穿着潔白紗裙的女孩子成群結隊前來參加聚會,禱告。

努比斯站在廢墟上目睹這殘顏,他從不擔心的問題–時間,現在顯得彌足珍貴。她會怎樣?努比斯有一刻腦海裏不斷湧現愛麗兒的容顏,她的一娉一笑。

可是這個國家早已消失在歷史長河,因為戰争,一場毫無勝算的戰争奪走了太多珍貴且不可複得的美麗。他注視着遠處的海岸線,終有一天她會重新踏上這片土地,卻沒有一絲記憶中的模樣。

風沙在陽光裏卷起密不透風的黑暗,攜帶着破壞紛紛揚揚逃走。他長袖一揮,綠色像海浪般重回大地,山坡峽谷,涔涔水聲細細流淌,一瞬間過去的一切就被新的事物掩蓋在時間裏。他看着自己造就的一切淡然一笑,騰空而起紫色雲霧随他向西飛速移動。所過之處盡是綠茵花海,細雨絲絲飄落朦胧靜美。

站在雲層上的人閉眼盤腿而坐,遠在天空之塔的人耳邊隐約聽到來自遠方的聲音,回蕩在腦海。突如其來的細密雨絲凝固凍結,遙遠天際的紫色光芒霎時間籠罩在她身邊。

“愛麗兒,快來。”

她看到茫茫的草原,翠綠的柳枝搖曳在河面,自然沁出的芬芳迷人幽香。那不是天空之塔,愛麗兒伸手觸摸,手臂沒入水波中消失,似乎有一種力量牽引着她走向前。可那不是天空之塔,她還不能離開。

“你應該知道,這裏是你的故鄉。”

聲音在她腦海裏盤旋,掙紮着愛麗兒走到樓梯口,“不是,這不是。”

“你忘記了,你期望回到的地方。”

“不,我不能。”

她猛地搖頭拒絕,“不是,不一樣,我知道。”

渴望由心而生煎熬意志,她後退幾步坐在樓梯拐角,嘤嘤哭泣。

想要得到的并不能随心所欲,不想離開的又期望重重。何止是現實逼迫人認清真相,愛也在焦灼着要求力挽狂瀾,痛感有時候才是真實。

愛麗兒推開木門,黑暗中的燭光幽然。

“殿下,您怎麽了?”

“阿媽”

愛麗兒抱住老人,頭靠在老人的肩膀上,“有時候我真的以為,我能夠活在這個世界是一種幸運,現在,反而覺得無力。一種壓抑的無奈和失落。”

“殿下,您到底在說什麽?”

“阿媽,我也不知道,也許是被困在這裏太久,漸漸失去的信心重新找到的壓力或者,想要一種新的生活,想要追尋自由。”

“我知道,殿下,您在這裏的孤獨我都明白,但堅守就要承受荒涼。”

“阿媽,為什麽?為什麽我要這樣?為什麽?”

女仆輕撫她的背,等着她漸漸平靜,拉她坐在床上,“愛麗兒殿下,你不是普通人,你的父王從來沒有抛棄你,保護換作另一種方式就是犧牲。”

淚水從她的臉頰滴落,“那我父王現在……”

哽咽的語氣裏帶着茫然,女仆拉住愛麗兒的手,“陛下,一直都在你的身邊。”

“父王”

“王後陛下流淌着仙人的血液,自古人仙結合必會遭到三界懲罰。而你是無辜的,卻難逃命運的捉弄。”

“父王騙了我太久,久到我以為世界不過是孤獨包圍的白天與黑夜。向前走一眼望到盡頭,退一步無路可走。”

“還記得那個生命之樹嗎?”阿媽擡頭凝視愛麗兒的眼睛,慈祥的笑容安慰她,“那是你的時間,只要天空之塔依舊存在,你就有機會重回仙界。”

“我不想要這樣的結局,我只想承歡于父母膝下。”

“孩子,有一天你會明白,迫不得已。”

掙脫天空之塔的束縛,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欲望燃燒着,她甩開阿媽跑下樓,鐵門口站着海諾,清俊臉龐被突如其來的沖擊驚吓,

“愛…麗兒殿下”

“帶我離開,你能夠進入天空之塔也可以自由離開。”

急促的呼吸壓着愛麗兒清醒的意識,手指用力掐在海諾的手臂上,“帶我離開。”

不是命令語氣,紫色瞳孔燃燒着鮮血,“海諾,帶我離開。”

他忍受着,握住愛麗兒的胳膊,“好,我答應你。”

微弱的笑容來不及綻放,她暈倒在海諾懷裏。蹒跚而來的女仆擦了淚水,跟随海諾走進公主的房間。俯身放下愛麗兒,海諾情不自禁在她額頭上深深一吻。熟睡的人睫毛輕顫,發白的唇色微微張開。如此近的距離,海諾的心在顫抖,身體僵硬。

“王子殿下,請跟我來。”

阿媽打斷溫情脈脈領海諾下樓,在圓形彩色玻璃窗戶前的植物吸引着男子的注意,“這是來自玫瑰之都的生命吧。”

“你見過?”

海諾眼睛看向窗外,“曾經在我生活的地方有幸見過一次,只是需要用仙境之水灌溉才能生存的特質,讓我們凡人無計可施。”

“海諾王子,你可能不知道這也是天空之塔的浩劫。”

老人請王子殿下坐下,從牆壁上的書櫥拿來一本裝幀極為奢華的書籍,“這是去往玫瑰之都的路線圖,裏面的秘密只有你能知道。我希望你能保護好她。”

海諾一頭霧水,那本書傳說是十幾年前仙戰之時遺留的珍寶,如此貴重之物平白無故送給他,海諾連忙站起,“對不起,這樣的寶物應該愛麗兒公主掌管。”

“不要推辭,海諾王子你可能已經有所察覺,天空之塔不會是一個安全的地方,愛麗兒也不能被帶往西方。只有你能救她,求你”

冰涼的地板上臃腫雙腿跪在海諾面前,“愛麗兒公主需要有個人溫暖她的心,你就是那個人,可以保護她一生一世的人。”

海諾擰眉,聲音低沉,“對不起,我現在不能承諾什麽,愛麗兒,天空之塔,仙界無論是哪一個,對我來說都需要時間。”

阿媽扶着牆壁站起來,“沒關系,時間很近了。”

海諾還想說什麽,阿媽嘆了口氣,“過去的不會被忘記,遺忘是最大的過錯,但也是最簡單的解脫。海諾王子,終有一天你會肯定你的答案。”

但不要來的太晚–阿媽心裏期盼着。

離開天空之塔,海諾一個人站到海邊,風微涼。

日落,遠方的天際染上橘色,層層鋪展開的顏色印入眼底。

父王之命,遠航,天空之塔,愛麗兒,貫穿在一起的詞語指引着海諾靠近,他不明白的和平,責任,一點點開始歷練這個善良勇敢的男孩。

從懷裏拿出那串手鏈,珍珠閃耀着紫色光芒,唯一不變的是那幾朵花瓣,像是被注入生命般鮮豔奪目。黑色眼眸盯着手鏈發呆,他未曾注意到海面翻卷的浪花比平常洶湧了許多。

巡守完天空之塔的人定在半空,撥開的雲霧下那串手鏈實在太刺眼。聖俞揉着太陽穴安定神氣,紅色長裙突兀般闖進聖俞的腦袋裏,眼睛仿佛不再是自己的,斬雲劍由他手中落進海裏。巨大的浪花打在海諾身上,握緊手鏈。

淋透的衣服貼在身上,海諾看向周邊,阿媽說過的話再次進入他的耳朵,疑惑和不解随着滴落的水珠落在地面。

海上

風平浪靜,甲板上休息的水手們無聊的喝酒賭錢,喧鬧聲由半開的窗戶飄進來。威蘭手裏的筆停下,白色紙上的字跡與他以往所寫略不相同。

一行行看下去,情深都在筆尖綻開。

威蘭換過一張紙後,繼續寫道,“雖經歷艱險,依舊希望不辜負聖意。奈何人微,船只在暴風雨中觸礁擱淺,滞留于荒島數日後終雨過天晴,上岸采風尋找食物時,伯爵不幸被毒蟲咬傷手指,數日不愈因此耽擱行程。”

再下筆時,威蘭聽到靠近的腳步聲,看了一眼角落裏被堵住嘴巴五花大綁的男人,“這件事我們稍後再商量,不過你看這邊有一個島嶼,我們可以在這裏稍事休整。”

地圖鋪在諾大的桌面,格蘭特擡眼看着這個自演自唱的人,扭頭閉上眼睛。

手指敲響桌面,威蘭看了一眼窗外,“好,就在這裏停靠。”

模仿格蘭特的聲音騙過屋外的大副,格蘭特本人也驚異于這類似與他的聲音。

“我太懂你了,但是我不會害你。”

四雙眼睛裏的光芒迥然不同,一雙冷冽一雙震驚。蹲在格蘭特身邊的男人握住綁有繩子的肩膀,“威蘭會感謝你,陛下九泉之下也會感恩于你。”

驚訝的眼睛不敢相信‘九泉之下’,陛下明明還活着,威蘭竟敢如此大逆不道,格蘭特忍受屈辱的心按耐不住怒火,拼命掙紮的身體用力過猛,骨頭關節傳來陣陣痛感。

威蘭起身重新坐在書桌前,拾筆寫道,“島上他國風情吸引着船員深入內陸,所見之處也是奇花異草風景明媚,駐紮島上兩日後傍晚時分,船員離奇失蹤,派出尋找的水手們十之八九都奇怪消失。船員中惶恐的氣氛愈加嚴重,在漲潮之時船只撤離。”

風似乎更急了,威蘭打開窗戶遙望海面,烏壓壓的黑雲奔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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