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微波劃過印在水面的枯樹枝幹,岸上綠色植被已經有些秋日蕭涼,點點黃色葉片隐隐約約透出生命即将沒落的冷清。從這裏遠遠望去高崗光禿禿岩石上站着一個人,紅色長裙随風飄蕩,黑色長發飛舞着尋找一個可以抵達的高度。紅色與秋日天空隔相映襯,蒼茫中的一點純白呼呼被風吹遠。
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停下,他轉身坐在一塊規整石頭上,望着山坡下如芝麻大小的軍綠色帳篷,拿在手上的一束花開得正燦爛。
“為什麽不說話?”
男人看着花,“想聽我的故事嗎?”
沒有回答,海諾回頭尋找那抹身影,幹淨的天空藍的純淨。
“從小父王就告誡我,沒有什麽可以輕易獲得,即使我作為王儲……以前我總覺得,一切順其自然便是美滿。等到經歷的一些事情,恍然間發覺我不過是一個平凡的人。”
愛麗兒面色沉靜,影子修長。
“約定和感恩是我來這裏的動力愛麗兒殿下。你能夠想象得到,見到夢寐以求的人也許可能成為最大的動力。但這并不是終點,某一刻我發現心不再是以往簡單想要見面就能滿足。”
她唇角上揚,“總是有相同的理由完成執着。”
海諾微怔,愛麗兒拿過他手裏的花,放在鼻尖嗅着花的香氣。瞥了他一眼,低頭沉默的人似乎在思考,她輕咳引起男生注意。
“海諾,你覺得會不會有一天,我們不再見面只看着相同天空的時候,你會想起一個人,在遙遠的天空之塔,一起站在山上遙望大海的畫面。”
“會,會想念這段短暫卻精彩的時光。”
愛麗兒不再看認真而深情的雙眸,微笑着轉了一個方向,“總有一個長短來結束一種情感,也會有一個人來打破僵局,無論發生什麽!”
篤定的雙眸含笑,身後的男人并排與她站在一起,“我希望你能走進我的世界,來結束一種狀态。”
她的眸子黯淡了許多,“為什麽是我?”
她忘記了,海諾感覺得出來,“初次見面看着你離開,失落而焦急。幸運的是它留了下來。”
海諾松開手指,珍珠手鏈熠熠生輝。
“原來在這裏。”
更多想說的話語被愛麗兒平淡的反應壓回去,風有些強勁。一滴水珠掉進湖裏,大雨緊跟着落下。男生拉過愛麗兒,棉質長袍罩在她的頭上,“跟我走。”
奔跑的腳步沿着小徑經過湖泊轉到叢林,曾經發生血案的地方密密麻麻燃燒剩下的殘枝敗葉忽地随風刮起,他微笑着低頭注視呼吸急促的女生,這麽近的距離他的心緊張而興奮。
推開紅色鐵門,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天空之塔,正在打掃的女仆看到海諾王子,放下手裏的掃把,“愛麗兒殿下,快去更換衣服吧。”
女仆看着愛麗兒上樓,嘆了一口氣請海諾王子坐在餐桌前,毛巾簡單擦拭後,海諾禮貌的謝過女仆,喝了一杯女仆端上來的姜茶,靜靜等着愛麗兒。
樓上,她坐在床上低頭撫摸着那串手鏈,似乎是她很小的時候,一個巫女贈送保佑她平安的靈珠,一共二十顆。在珍珠與珍珠交接的地方粉色的花瓣泛着幽光清涼而溫和。回想海諾的話語,愛麗兒不禁迷茫于曾經懷疑的真實與夢境。
“殿下”
門外女仆推門走進來,愛麗兒收起珍珠手鏈,“阿媽,海諾王子走了嗎?”
“王子在樓下等您。”
有些事情需要當面問清楚,她才能下定決心。
“阿媽,能幫我煮兩杯茶嗎?”
“好”
愛麗兒移着步子走了幾個臺階,顫動的睫毛回頭看向跟在身後的老仆人,“我有些餓了,阿媽準備一些點心吧。”
“殿下好久都沒有提這樣的要求了!”
老人和藹的笑容一時觸發到愛麗兒的心思,她轉動的眼珠瞥向樓下,安靜端坐着的男人正盯着窗外的天空,窗檐上密密麻麻滴落的雨滴砸在玻璃上,他無心看風景,緊湊的雨滴聽着人卻靜寂了許多。
“在想什麽?”
空間只剩下兩個人,愛麗兒拿出手鏈遞到他面前,“既然你撿到了,我想它和你是有些緣分的。”
他苦笑,看來她真的忘記了。“愛麗兒殿下喜歡游泳嗎?”
“我不會游泳。”
面對驚訝的眼睛,愛麗兒不好意思微微一笑掩飾尴尬,“其實這也與這串手鏈有些關系,送手鏈的人叮囑我的父王,‘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都不能進入水中’,這樣的魔咒自小便伴随我,小時候頑皮不聽話險些命喪大海,至此之後就更沒有機會學習游泳。”
兩人對視又雙雙移開目光,阿媽端着茶與點心走到兩位殿下面前,“喝杯熱茶暖暖吧,秋日涼雨不可小觑。”
暖茶捧在手裏,愛麗兒向阿媽使了眼色。
“兩位慢用,老奴先下去了。”
滴滴答答雨聲掉進流淌在發黃的草叢間,愛麗兒推開門望着天空,“雨停了”
站起來的男人衣服還很潮濕,“謝謝愛麗兒殿下的款待,海諾告辭了。”
她走到草地中,“可以答應一個要求嗎?”
幹草又煥發了生機,葉片上的水珠由高處滑落,海諾的黑發松散眼睛幹淨,“這是拒絕嗎?”
“不,我知道玫瑰之都現在早已是廢墟,現在還能回到你的王國。”
憂傷蔓延在眸子中,愛麗兒阖上雙眼緩解自己的情緒,“仙界在很久以前就失去了穩定,縱使你可以進入天空之塔并不代表結界對你沒有作用。”
“我想你誤會了,愛麗兒。”
“我不會離開天空之塔。”
兩個人僵持着,空氣裏的玫瑰香氣淡淡的,海諾走近她,“我并不是強迫你離開,現在天空之塔雖然有結界保護,可是封印在其中的魔獸随時都會蘇醒,那時候這個結界便不會再保護你,而是成為困獸的禁锢。”
她擡頭疑問落進他的眼中,‘你知道危險,但你不知道我就是封印魔獸的關鍵。’愛麗兒笑自己的身份不能說出口。
“我,在這裏是安全的。”
細密雨絲飄落,站在城堡廢墟裏的男人觀覽破碎中殘留的景致,遙遠山川成一字排開,一條大河沿着山腳流淌彙入大海,群山疊嶂密林蒼翠景致幽深。
“如果你回來了,這裏還是如以往,只是沒有了舊人。”
紫色長袍騰空而起,半空中指端形成的彩球急速飛向斷壁殘垣,不出幾秒嶄新的白色城堡赫然巍立在山頂。白色的圓頂突出于林間,高空俯視白色城堡于山林連接成一個字母A,努比斯沿着這條線走了一遭發現A的兩腳處分別是神廟和海港。A字指向的地方籠罩着山霧,努比斯靜靜注視着流動的雲霧,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莫非是王室陵寝?努比斯雙眸瞬間褪去黑色,遠在天空之塔的人看着走遠的男人,心莫名被波動。
玫瑰,你會在那裏嗎?移動的雲層上一雙紫色眼睛掃視這不小的區域,山澗溪水由高處落入湖中,他凝視着發綠的湖水,周邊卻沒有河流通往別處,努比斯降到地面,松軟的土地瞬間崩塌,下陷的人身體旋轉想要沖出即将合上的的地面,可惜任憑他施展什麽法術都無濟于事,努比斯環視柱形通道,黃色泥土好像一個硬殼,手指觸到地表土壤,撥開表層土,紅色黑色依層次漸深。
看來他已經進入墓道,此時的位置應該是這個山群的西南角,努比斯雙指摩擦着從地上拿起的土壤,顆粒粗糙沒有水分,可是旁邊就有一個湖泊,他站起來向前走了一步,馬上低下身子,沒過幾秒一群黑色蜜蜂嗡嗡着飛過。
眯起的眼睛有一絲危險感,他沒有再移動腳步。手掌團聚墓道裏的泥土,紅色馬上□□在空氣中,可是眨眼的功夫紅色已經變成黃色,刺痛感由手掌直刺心髒。
推門的人發白的臉頰上冷汗密布,愛麗兒叫了一聲阿媽,身體跪在地毯上。
“殿下,您怎麽了?”
緊閉的嘴唇失去血色,“我,……”她喘息着,“我沒事,扶我過去坐一下。”
黃沙彌漫通道,“闖入者,必死無疑。闖入者,必死無疑。闖入者……”
空蕩的聲音在通道裏由遠及進,努比斯靜靜等着守墓人,手指上的血液還在向下滴落,只是心慢慢在恢複。
“什麽人,出來!”
憤怒的咆哮聲震落壁上木制燈托,鈴铛聲走遠了。
“有點意思!”
努比斯拉起長袍,鞋踩在以圓形通道橫切面總長為單位距燈托四分之一的位置,“果然如此。”
他再向前邁了一步,黑色深淵在他措不及防時吸他進入黑暗世界。
“愛麗兒”
最後的聲音仿佛穿越了時間,空間,在愛麗兒耳畔響起。
努比斯,愛麗兒發軟的雙腿緩慢站起來,“阿媽,我怎樣可以見到不空仙翁?”
正在煮藥的老人用蒲扇控制火候,“不空仙翁此時正雲游他方,他的弟子也許能幫你。”
“那怎樣找到他?”
“海邊,”老人遲疑,“發生了什麽事嗎?”
她不再回答,揪着的心愈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