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天說的話,是我們一直忽略掉的問題,降龍杵之所以能定龍脈,那是因為它本身的靈氣,當年冥界就是企圖用這降龍杵來鎮白天啓的。
兩千多年來,降龍杵一直被陰兵陣壓制着,就算它本身的靈氣再強,也會被陰氣滲透進去,貿然将它再歸回龍脈之上,必将是一場災難。
霸天繼續說道:”我能保它十年,十年間,我可以用我自己的辦法去轉化它攜帶的陰氣,但十年期滿,如果我還沒能夠将所有陰氣轉化完全的話,也便無能為力了,不過你們也一定會想到更好的辦法接替我徹底轉化完全的。
但我畢竟不是江城龍族的子民,更沒有資格去靠近長白山這條龍脈,所以,我想求你幫忙的是,給我一個身份。”
我頓時明白了過來:”你想入江城龍族,我想柳伏城一定會幫你安排好的,畢竟你是自己人。”
霸天笑笑道:”我的老祖宗本就是霸下。別名龍龜,與龍族本就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如果我能并入江城龍族,牽強點,也算是認祖歸宗了。”
是夠牽強的。
不過龍族之內,也并不全都是龍,只是說主脈為龍,族內蝦兵蟹将數不勝數,就拿地若來說吧,她的母親是地龍,而她則是江城龍族的五小姐,那麽,她母族進入江城龍族做事的事情,不在少數,多少沾親帶故的不是。
正說着,墓室外圍,玉帶河的水,忽然咕嘟嘟的翻着泡,陰冷的風從陵墓深處透出來。
我和霸天一愣,對視一眼,霸天說道:”看來白家莊園後山已經動手了。”
”不僅動手了,夜暝閣的人必定是已經下墓了。”我推測道。”紙人傀儡估計已經被調動起來,死傷慘重,否則不會有這麽強大的陰風吹出來。”
霸天說道:”進來吧,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咱們兩個誰也逃不過。”
我往陵墓裏面退了幾步,霸天施法,移動鎮墓石,将工字型墓室口堵了起來。
上鎮墓石,不是害怕外面的人攻進來,而是為了不将陵墓之中的秘密洩出去。
做好這一切,霸天轉身,帶着我朝着陵墓深處走去。
我疑惑道:”之前你不是說,紙人傀儡過不了陵墓中間那一塊嗎?”
”我的确說過這話。”霸天說道,”因為陰兵陣的陣眼就在整個白家陵墓的正中央處,紙人傀儡的陰煞之氣,比起陰兵陣來,簡直小巫見大巫,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那些紙人傀儡是五一能從陵墓的中間穿過的。”
”所以,柳伏城他們的打鬥越是靠近中間地帶,越是說明,紙人傀儡被消耗的差不多了。”我說道。”那咱們需要做什麽?”
”等。”霸天說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兩千多年,白天啓當年在埋下降龍杵這顆定時炸彈的那一天,就注定要與冥界、夜暝閣以及江城龍族牽扯不清了,降龍杵最終一定會再次面世,陰兵陣也一定要歸位,所以,這一天,一定也會來。
說真的,在我看來,這一天等的太久太久了,我本以為在五花八門衰落的初始階段,今天的一切就應該發生了,生生的被拖了這麽多年,此刻,我的期待要遠比緊張來的多。”
”降龍杵歸位我能理解,可陰兵陣歸位,歸到哪裏去?”我不解道,”難道陰兵陣不就本該屬于冥界?”
”道理上是的。”霸天說道,”但不能白給,并且就算是歸還了,也不是永遠就不能調動,我說這話,你懂嗎?”
借陰兵,借陰兵,陰兵屬于冥界,但卻可以被有能力者召喚利用,這才是陰兵的最終歸屬。
當年白天啓不僅能夠召喚陰兵陣,還将其牢牢地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從而引起了冥界的忌憚,而冥界的霸占欲又足夠的強,這一次如果能夠将陰兵陣拿回去的話,很可能便再也不讓白家人染指陰兵陣了。
而我将來如果還想将七門發揚光大,少了這陰兵陣,猶如斷了左膀右臂,最終該如何安置陰兵陣,實質上才是我們戰鬥這麽久,最終的目的。
這一步必須走好,否則一切的努力,終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一邊說一邊走,越往前,就越能感受到前方凜凜的陰風在不停的增強。
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我們在往前走,柳伏城也一樣,到達那個臨界點,我們就會相遇,今天,不是我與他一起突圍出去,就是與他一起葬身于白家陵墓之中,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到了。”霸天忽然頓住腳步,看着前方說道。
我們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寬大的八邊形墓室,墓室的每一面牆,都是一堵石門,石門的後面,通向四面八方。
墓室的正中央分為兩部分,兩個完全一模一樣的山形狀,上下面對面的立着,莊嚴肅穆。
”這就是陣眼所在嗎?”我問道,”降龍杵就在這山尖直指往下的深處,對嗎?”
”對。”霸天說道,”這并不難猜,難的是,降龍杵被埋在什麽深度,陰兵陣又是如何布置等等。走錯一步,那便是萬劫不複,所以即便是有人知道白家陵墓的秘密,也不敢輕舉妄動。
霸天走上前,跪下,虔誠的沖着山形建築拜了拜,我走過去,也跟着跪了下去,拜了拜。
霸天問道:”你怕嗎?”
我搖頭:”沒什麽好怕的。”
”來了。”霸天眯起眼睛看向前方,我也跟着沖着黑暗深處看去。
首先是大片的陰寒之氣侵襲而來,緊接着,熟悉的背影帶着一股寒氣奔上前來。
我失聲叫道:”柳伏城,果真是你!”
柳伏城睨了我一眼,奔過來,緊張道:”來不及跟你說了,先送你出去。”
”鎮墓石已經放下了,柳伏城,我既然進來了,就絕不會走!”我堅持道,”是你一個人單打獨鬥嗎?鳳青帆他們呢?”
”他們守在外圍,我只身引這些東西進來的。”柳伏城說道,”紙人傀儡損傷一大半。此刻正牽制着他們,白天啓也在列,趁着這個時間,拔降龍杵。”
”他們是誰?夜暝閣還是冥界?”我問。
”鐵索男領頭,并沒有再看到夜枭。”柳伏城說道,”但冥界勢力不會真的不聞不問,鐵索男甚至是夜暝閣,是他們手裏的刀。
只有這把刀完全滿足了他們的意願,亦或是徹底讓他們失望了,他們才會真正露面。
一群虛僞的家夥,小白。他們在盯着我們,我們必須贏,絕不能輸。”
柳伏城說着,轉而看向霸天道:”幫我護着小白。”
”我不會護着她,也護不了。”霸天說着,一把拉起我的左手,我只感覺左手中指微微一痛,緊接着,血珠從手指上面溢出來,他拉着我便沖着山型建築的倒尖尖上抹去。
尖尖一碰到我帶血的手指,立刻爆發出一股極寒的溫度,凍得我渾身一個哆嗦。
柳伏城立刻靠近過來,緊張的看着我問道:”小白,你沒事吧?”
”沒事。”我說道,”柳伏城你給我記住了,這是我們最後一戰,最後一次為我們自己的未來而戰,如果輸了,可能就是魂飛魄散,永生不見了,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放棄。”
柳伏城堅定道:”小白,你也記住,我柳伏城絕不會放棄,我們倆一定會撐到最後,迎接勝利的。”
就在這個時候,整個墓室裏面都顫抖了起來,八扇石門轟動轟動的響,誰也不知道,夜暝閣的人會從哪一扇門裏走出來。
可終究還是我想的太簡單了,随着地面的震動,在下面的山形建築不停地往下陷進去的同時,八扇門忽然同時被撞開,股股的陰風從四面八方灌進來,八扇門的後面,黑霧缭繞。
白天啓騎着戰馬,從我們正對着的那扇石門奔進來,在距離柳伏城不遠的位置停下。
我能感受到八扇門後,那層黑霧之中,有多少雙眼睛在虎視眈眈的盯着我們,我們被包圍住了。
”不僅僅是夜暝閣的人。”我說道,”冥界比我想象的還要焦急一點,竟然在這個時候就已經下手了。”
”那是因為我們一早斷了他的左膀右臂。”柳伏城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鐵索男帶着夜枭從田家鎮離開之後,就已經将夜枭的內丹修為吞噬幹淨了,而剛才在白家莊園,鐵索男和白天啓的那一場戰鬥,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酣暢。
而酣暢的背後,是傷痕累累,手下死傷無數,鐵索男也耗不了太久,冥界等了兩千多年才等來的機會,不會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這個機會從眼前溜走,所以,它們會在這個時候下場,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小白,待會我就要去拔降龍杵了,號令陰兵,調動陰兵陣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柳伏城說着,将戰令塞在了我的手中,我立刻說道:”融合戰魂的是你,我哪來的力量去操控陰兵陣啊!”
”用戰令,配合骨笛,再加上我。你可以。”柳伏城說道,”小白,我們必須配合默契,否則,就算拔出降龍杵,號令不了陰兵陣,咱們也是白費力氣一場,這個虧,咱們不能吃,也吃不起。”
”好,我答應你。盡我所能。”我保證道。
柳伏城伸手将我攬過去,扣着肩頭用力抱了抱,然後松開我。
霸天說道:”陣眼馬上就要打開了,九爺,走!”
霸天話音落下,柳伏城一把推開我,轉身便沖着凹陷下去的陣眼跳了下去,霸天随即也跟着一起。
在他們做出這樣的動作的同時,我明顯感覺整個空間裏的壓迫力,立刻大了幾倍,但黑霧依然在八扇石門外飄飄蕩蕩,沒有進一步動作。
它們在等,等降龍杵的面世。
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人,我看了一眼手中的戰令,又睨了一眼不遠處,高大威猛的白天啓,有點心虛。
地面開始不停地震動起來,帶着細微的,像是金屬在空氣之中不停震動的那種聲音,直往我耳朵裏面鑽。
就在這個時候,鐵鏈拖地的聲音從我的身後響起,我猛地轉頭,正對上鐵索男的臉。
讓我意外的是,這一次,他的臉并不像之前那樣,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但我寧願看不清楚。
那是一張紅的發黑的,極度扭曲的臉,臉上的肉高低不平,凹陷處,如溝壑一般,像是被什麽東西抽出來的傷疤一般,猙獰恐怖。
”束手就擒吧,白菲菲。”鐵索男說道,”再也沒有第二個白溪拿命來救你們,一群自不量力的家夥,這一次,你們插翅也休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
說着,手一揮,禿鹫聲突兀的在墓室中響起,就在我的頭頂上。
我擡頭看去,就看到那禿鹫忽然引吭,兩只黃豆粒大小的眼睛忽然變得血紅,尖銳的喙部。有血溢出來。
那禿鹫在半空中忽然一個俯沖,直沖着陣眼沖下去。
這禿鹫并不是一般的禿鹫,是在冥界培養起來的,陰煞之氣極重,一旦讓它沖進陣眼,或者它的血滴入陣眼之中,立刻會引起整個陰兵陣的動蕩,那麽,鐵索男的目的就達到了。
說時遲那時快,我一個縱躍,整個身體沖着那禿鹫沖過去。
禿鹫痛嘯一聲,我也已經穩住身形,手上已經捏了一張紫色符紙,轉手便沖着禿鹫甩了過去。
眼看着就要貼上禿鹫,橫刺裏,鐵索抽了過來,生生的砸在了我的手背上,禿鹫一個回環,拼了命的再次沖着陣眼沖下去。
就在鐵索再次沖着我抽過來的時候,一支長矛刺了過來,長矛與鐵索相撞,叮的一聲,鐵索斷裂開來,長矛抽回,戰馬已經到了我跟前。
鐵索男抽回鐵索,怒目對向白天啓,很顯然,之前在白家莊園的後山,他們倆已經交過手,兩人都活着走到了這裏,那就說明,當時的形勢,兩人能力旗鼓相當。
我趁着這個機會。一個後翻與鐵索男拉開了距離,将手上的血沖着戰令按了上去,戰令立刻起了反應。
我同時拿出骨笛,找準曲調,沖着白天啓吹了起來。
當時我只想着,用笛音去控制白天啓,禿鹫血已經滴進了陣眼,我無法改變這個事實,陰兵陣終究是要動了,我能做的,就是利用白天啓拖制住鐵索男,走一步算一步。
白天啓果然沒有讓我失望,手握長矛,戰馬嘶鳴,與鐵索男打的不可開交。
而此時,墓室地面開始不停地晃動起來,伴随着一股一股的黑氣從陣眼裏面往外冒,顯然,陰兵陣動了。
我凝起全身的內力,全都灌注進骨笛上去,同時戰令在不停地吸收着從陣眼裏面冒出來的黑氣,黑氣通過戰令進入我的身體。迅速被轉化成內力,如此往複,竟然達到了一個完美的平衡。
我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骨笛聲一刻不停,鐵索男幾次與白天啓打鬥的過程中,都企圖轉向我,打斷我的笛聲,但白天啓那邊糾纏着他,一顆不放松。
地面震動的幅度越來越大,那只禿鹫的屍體,冷不丁的從陣眼裏面被抛出來,緊接着,地面大片大片的出現裂痕,整個墓室像是随時就要塌掉了一般。
八扇石門後面的黑霧越來越濃,隐隐的,有更多的鐵鏈拖地的聲音響起,沖着中間圍攏過來。
我急了,是真的急了。
冥界派出來配合鐵索男的這股勢力動了,這就說明,它們已經感應到了陰兵陣在不停地松動,随時土崩瓦解。
可是此時此刻,我并不知道柳伏城他們怎麽樣了!
不是說,先拔掉降龍杵,陰兵陣才會動嗎?
到底中途發生了什麽差錯,導致柳伏城那邊還沒結束,陰兵陣卻像是要爆發了一般。
急到極點,我忽然就在一剎那間,冷靜了下來。
不能急,不能慌,無論柳伏城這個時候,有沒有能夠拔出降龍杵,陰兵陣我都得控制住了,否則不僅會害了自己,更會害了柳伏城和霸天。
我長吸兩口氣,閉了閉眼,穩住心神,重新将骨笛送到嘴邊,這一次吹響的,卻是安魂咒。
那只禿鹫的攻擊,驚動了陰兵陣,或許它提前動起來,跟那只該死的禿鹫有着直接關系,安魂咒一是用來安撫陰兵陣,另一個目的就是,我想試試,安魂咒對周遭黑氣之中的那些冥界勢力是否有作用。
安魂咒響起的時候,周遭的黑氣有那麽一刻的凝滞,緊接着,鐵鏈拖地的聲音越來越小,就連地面震動的幅度都變得小了很多。
我以為是安魂咒對陰兵陣以及冥界勢力真的起了作用,卻沒想到,在一切都慢慢平靜下來的時候,那種金屬震動的聲音,一下子突兀的響了起來。
那一聲空響,幾乎要震破所有人的耳膜,正在打鬥之中的鐵索男忽然凜笑起來:”降龍杵耐不住了,白菲菲,你果然有點東西。”
我一愣,還沒弄清楚鐵索男說的什麽意思的時候,就聽到戰馬忽然一聲尖嘯,緊接着,就是白天啓的握着長矛,一腳踏在馬背上,長矛尖端直沖着鐵索男的頭頂,不偏不倚的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