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門調第 232 章 為什麽要假扮她?

我知道我肩上的擔子很重,并且心裏也一直壓抑着,三個月前我們失去的所有,在我出去之後,都要親手拿回來。

但我也還有擔憂:”我總覺得時間太短了,學的快,但是用的少,這三個月來我算得上是紙上談兵吧?就這樣出去,不知道會不會手忙腳亂。”

白溪搖頭,從懷裏不慌不忙的拿出一支骨笛,交給我說道:”一切的顧慮,源自于你從始至終,并沒有一把稱手的武器,這個送給你。”

我伸手将骨笛接過,仔細的摩挲。

骨笛不大,一根筷子長短,通體森白,仔細看去,骨縫之間隐隐的有殷紅的血絲萦繞,底端,綴着一只小巧的璎珞,璎珞的正中央,結着的是一朵淡雅的蓮花,很是精致。

但我卻驚訝道:”竟然會是骨笛。之前,我也看爺爺吹過一支。”

”我知道。”白溪說道,”兩支骨笛本是一對,就像是兩個旗鼓相當,亦敵亦友的夥伴,你爺爺已經死了,那支骨笛……”

”那支骨笛好像當天在玉龍山也被毀掉了。”我說道。

”即使毀掉,你也要小心。”白溪提醒道,”這對骨笛是靈物,同根而生,想要徹底毀滅,除非兩支一起,否則,只要有一支在,另一支即便化為粉末,加持足夠的力量,還會重新凝聚,恢複原貌,那一支跟了你爺爺,他死了,除非是沒有有心人,否則,終有一天,你還會遇到另一支的。”

我将骨笛收好。白溪又從旁邊拿來一個包袱,叮囑道:”一會兒我會做法,芙蓉和翠蓮會帶你出去,你只要跟着她們,不會有事,這個包袱裏,有之前從你身上拿出來的法器,也有一些我給你的符文紙人什麽的,到時候回去你自己看着用。”

”菲菲,記得,從這裏出去之後,你便從未見過我這個姨祖,也別想着還有回頭路,我能為你籌謀一次,已經拼盡全力,再也沒有更多的手段幫助你了,一定要小心。”

我伸手抱住她:”姨祖,謝謝你。”

她松開我,伸手又揉了揉我的頭發,最後說道:”這段時間,姨祖一直跟你灌輸男人不可靠什麽什麽的思想,但還是想說,希望你能盡快和柳伏城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一起,白頭偕老。早生貴子,他是個好人。”

”姨祖。”我鼻子一酸,再次撲倒在她懷裏。

……

芙蓉和翠蓮來的很快,那時候,白溪已經雙腿盤在蓮葉上,雙手結印做法,整個空間裏起了一陣旋風,芙蓉和翠蓮一邊一個牽住我,帶着我一起離開。

我以為她們會直接帶着我,将我送到某個特定的地方,比如長橋鎮,或者灰三娘那兒去,但我想錯了。

出了姨祖的空間,眼前便一黑,芙蓉和翠蓮雙雙松手,我腦子裏一片混沌,直接暈了過去。

”救我……救救我……”

微弱的聲音不停地在我耳邊低吟,像是一只蚊子一樣,嗡嗡嗡的惱人。

我猛地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又閉了閉眼,緩和了一下,再緩緩睜開,借着微弱的月光,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大院裏面。

院子蠻大的,圍牆很高,牆邊緣種着高大的樹木,隆冬季節,光禿禿的,有微風略過,發出沙沙的聲音。

一朵煙花毫無征兆的沖向天空,瞬間炸開,星星點點的七彩色,穿過影影綽綽的樹枝間,一下子照亮了大院。

也就是那一瞬間,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坑裏。

很大一個坑,背後冰寒刺骨,花火散去,大院裏重新恢複沉寂。

”救我……”

微弱的求救聲再次響起來,這一次我聽的非常清楚,聲音來源于我的身下。

我掙紮着從坑裏爬上去,伸手摸了一下肩膀上的包袱,都在,這才蹲在坑邊緣,冷靜了一下。

光線太暗了,根本看不見洞裏面有什麽,環視四周,怎麽看,怎麽覺得熟悉。

站起身來,在大院裏走了一個來回,才赫然想起來,這不是田家鎮那對老夫妻的宅子嗎?

之前這裏出事,被拉上了警戒線,幾個月過去了,這事兒怕早已經結案,宅子沒有人修理,看來是荒廢了。

還有這個洞,之前無故出現,後來分析出來,可能就是那個花翎在現世之前,隐藏的地方。

想到這裏,我心中一滞,看着那個洞,整個人都有些怔楞。

為什麽?

我為什麽會在這兒醒來?

雖然姨祖可以将我攝取她的地界,也可以将我送出來,但是範圍應該是有限的,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那這裏,必然與姨祖所在地界是相關的。

花翎與姨祖之間,果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也是,同屬于五花教,囚禁姨祖的地方。怎能與五花教脫節呢?

”救我……求你……”

求救聲越來越弱,聽起來特別可憐,如果她真的對我威脅很大的話,不會到現在還不出手。

這麽想着,我打開包袱,摸索了一下,很快便摸到了青銅羅盤,念咒打開,掃視一眼,便從裏面捏出了一張符,捏在手指間,催亮,沖着坑裏面扔下去。

低頭看去,還是什麽都看不到。

我只能又捏出一只小紙人,扔下去,小紙人在坑裏幾個回旋,在右側部忽然無火自燃,燒了起來。

小紙人亮起來的時候,我伸手沖着那個位置一摸,冰寒刺骨。

坑裏這個方位埋着東西,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灰仙堂那邊已經來這裏掃蕩了好幾次,如果真有什麽,他們會感應不到?

那只能說。這東西之前被封印着,這幾個月風水雨打,加上江城一場浩劫,地殼有所運動,封印有了裂痕,才得以顯現。

我沒有急着去摸索,而是退了出去,守在一邊,将白溪給我的包袱裏面的東西,借着月光看了看。

青銅羅盤本就是我的物品,裏面存着的一些紙人符紙之類的,都是我之前放進去的。沒人動過。

讓我意外的是,戰令竟然也還在裏面,只是毫無生氣,我試着念動咒語召喚,它也還一動不動的躺在青銅羅盤的隔間裏,沒有回應。

可惜了。

我沒有動它,不管它以後還會不會有用,對于我來說,也是一個特殊的存在,留着紀念也是可以的。

包袱裏面其他東西,都是姨祖給的。

一套為我做的冬衣,上面的每一條紋路,都是她親手繡出來的,還配着圍巾、香囊等等,雖然夜色中看不仔細,但我還是不由的感嘆,姨祖的手藝是真的很巧。

另外就是一個木盒子,打開,裏面整整齊齊的壓着一大沓符紙和紙人,最上層,還壓着一枚小巧的護身符。

看到那枚虎頭虎腦的護身符的時候,我的眼眶瞬間便濕潤了,因為曾經,有過這樣一個護身符,從小奶奶就戴在我的脖子上,我記得就是七歲那年,我第一次沖着紙紮品吹氣的之後,護身符碎掉了。

奶奶生了好大一通氣,說是我們白家的傳家寶來着,沒想到,這護身符竟然是一對兒,還有一只在姨祖這兒。

我将這些東西一股腦的全都放進青銅羅盤中去,包袱裏剩下的,就只有一對大紅色的小肚兜,以及一雙精致的虎頭鞋,虎頭鞋裏,塞着一對銀質長命鎖。

這……

我的臉微微一紅,一下子想起離開的時候,白溪說的那句:早生貴子。

又羞又臊,心裏又一抽一抽的酸。

一個人是不是對你真心的好,從這些點點滴滴便能窺見一斑。

再回想當初我跟爺爺重逢的時候,那種距離感,真的是不能比的。

我将包袱紮起來,連同那些小孩兒的衣物放進青銅羅盤裏,随後,才又重新回到坑旁邊。

求救聲已經停止了,我看了一眼月亮,估摸着這會兒不過晚上八九點鐘,稍微探究一下,如果不行的話,我就先去灰三娘那兒過一夜,明天跟他們一起過來刨坑。

就在我趴在坑緣,伸手去刨土的時候,一只手毫無征兆的按上了我的後脖頸。

手很大,有些涼,整個人毫無氣息流露,是個高手。

他捏着我後脖頸的力道有點大,并不長的之間陷進我的皮肉,生生的将我一下子提了起來。

我下意識的想要反擊,他已經一轉手,将我壓在了一旁房檐前的石柱上,咚的一聲,額頭磕到了石柱,一陣疼痛。

他開口,逼問:”說,是誰派你來的。”

低沉冰冷的聲音,一下子将我的思緒拉到了很久之前,在江城大學的實驗室裏……

”說,是誰派你來的?”

他又問了一次,語氣比剛才還惡劣,手上的力度加大,明顯的刺痛感襲遍全身。我被按在石柱上,沒有反抗,卻哭了。

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嗚嗚咽咽的,嘴抖得說不出話來。

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我完全沒有想到,一回來,就能遇上柳伏城。

他的手,他的聲音,他渾身散發出來的那種生人勿近的冷酷,都是我曾經極其熟悉的。

我那時候早已經管不了,他為什麽也會半夜三更的出現在這裏。只知道掉眼淚了。

我一出聲,他的手便是明顯一滞,一點一點的松開,垂下。

好一會兒,他就站在我身後,沒有一點動靜,但是我能感受到他過于淩厲的眼神,如芒在背。

随後,那只手又重新掐了上來,将我再一次狠狠的壓在了石柱上,整個臉都湊近過來,如地獄般的聲音響起:”說,是誰派你來的?為什麽要假扮她?為什麽!”

說話的空隙,他的另一只手已經伸過來,一把捏住我的下巴,狠狠地将我掰轉過去。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改變一個人的神貌氣質。

他瘦了,黑瘦黑瘦的那種,顴骨因此也擡高了不少,下巴上一圈黑黢黢的胡子,頭發也很長,雖然束着冠,但還是有不少碎發支楞着,雖然這一切擋不住他的帥氣,但整個氣質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帥氣中透着一股強烈的殺氣,眼神中複雜的情緒交織,你根本看不到他的眼底。

他盯着我,死死地盯着,掐着我的大手不自覺的用力,嘴唇輕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被他掐的差點喘不上氣來,淚珠子啪嗒啪嗒直往下掉,落在他的手面上,他像是被燙到了一般,一下子松開了我。

随後,連退了兩步,與我拉開距離,眼睛卻沒有離開我半分。

我知道,三個月來,所有人都跟他說,我死了,灰飛煙滅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是。現在一個活生生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讓他分辨不出真假,導致他現在的進退兩難。

最後,他還是問了一句:”你是誰?”

我沒說話,心裏莫名的有些矯情起來,伸手揉了揉被掐痛的脖子,擦幹眼淚。

低着頭,不說話,一只腳腳尖狠狠地撚着地面,像是在跟誰置氣似的。

讓你認不出來,碾死你,碾死你!

下一刻,整個人被撈了起來,耳旁呼呼的風響起,柳伏城帶着我,迅速離開了田家鎮。

等到他放下我,已經是在柳文亭的宅邸了。

他将我扔在一間卧室裏,轉身就出去了,我也沒有去探視房間周圍是否被做了結界,只是在床沿坐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這三個月,柳伏城一直在閉關,大巫師最後一次去找白溪的時候,還跟我們說,他沒出關,所以我根本沒有想到,一出來便會遇到柳伏城。

我不知道他幹嘛去了,更不知道他是否已經認出,并且确定是我,我當時還想着田家鎮的那個坑,以及坑裏面那道微弱的求救聲。

就在我想的出神的時候,門再次被推開,柳伏城一身白衣白褲站在門口。

胡子刮了,長長的頭發變成了寸頭,剛洗了澡,身上散發着沐浴露的清香味。但還是有點黑。

他就站在門口,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也木讷的站在床邊。

傻傻的對視了好久,我無意識的張嘴,輕喚了一聲:”柳伏城……”

下一刻,門被轟咚一聲關上,白色的身影沖上前來,一只手掌在我的腦後,狠狠的吻了上來。

唇齒研磨間,血腥味一下子便湧了上來,我嗚嗚的推他,可他卻變本加厲。

嘴唇破了,蛇頭破了,脖子在痛。

一口氣不讓喘,大腦已經開始缺氧,我感覺自己就要宕機了的時候,松開了。

四目相對,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用力過猛,感覺肺腔都在跟着扯得痛。

張嘴剛想罵他兩句,卻沒想到,他又故技重施,扣着一通亂吻。

到了最後,他是怎麽放過我的。我已經不記得了。

兩人怎麽躺下的,也根本沒有印象。

只聽得外面,隐隐約約的,一波接着一波的鞭炮煙花爆響的聲音,以及被關了燈的房間裏,空氣中充斥着的濃重的喘息聲。

昏昏沉沉被折騰的睡過去時,才若有似無的聽到他在我耳邊輕嘆:”小白……”

……

一大早,唇上傳來的一陣涼冰冰的觸感,将我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猛地睜開眼睛,正好對上柳伏城半垂的眼睛。

他盯着我的唇,手裏拿着一根棉簽,在小心翼翼的給我的嘴唇塗藥水,嘴唇一動,牽扯到了,還有點痛。

渾身像是被車輪子壓過的一般,竟然沒能一下子撅的起來,我懊惱的伸手狠狠的捶了一下柳伏城的腰,他立刻嘴角上揚,沖着我笑了起來。

我伸手還想去捶他第二下的時候,正好對上他的眼神,那深邃不見底的眼睛裏,有太多太多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情隐藏在裏面,一下子将我吸了進去,再也挪不開了。

柳伏城放下棉簽,大手裹住我捏着拳頭的手,另一只手在我鼻子上捏了一下,說道:”醒了?”

我看着他,不回應,只是盯着,心裏面便一堵一堵的難受。

捏我鼻子的手翻轉,手背貼着我的臉頰輕輕下滑,一點一點的輕撫着,側着頭埋怨道:”狠心,也是你小白最狠心,明明活着,卻瞞了我這麽久,你舍得嗎?”

”誰說我是小白?”我反擊道,”我只不過是個假扮的,柳伏城,你睡錯人了,心裏沒一點忏悔之意嗎?”

”信不信你心心念念的那個小白氣得棺材板壓不住……”

話還沒說完,嘴已經被捂住,柳伏城看着我搖頭:”別說不吉利的話,你好不容易回來,我怎能認不得?”

”別忘了,我的內丹在你的身體裏面游離了二十四年,早已經對你有感應,我又怎會認錯?”

”你就是認錯了!”我用力扯開他的手,噘嘴生氣,”真有感應,那你還對我出手?你看,脖子都被掐青了,額頭也被撞破了,手腕也被捏紫了……”

還沒說完,有吻落下來,脖子的青上,額頭的傷口上,擡起的手腕上……

我一下子愣住了,柳伏城溫柔的能掐出水來,那股寵溺,比以前我們待在一起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然後聽他在耳邊呢喃:”是我錯了,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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