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門調第 138 章 狗急跳牆

作為父母,很少能夠一碗水端平的,孩子越多,偏愛就越明顯,柳伏城很不幸,一開始并沒能得到柳萬山的青睐。

就是現在,柳萬山對柳伏城的态度改變,更多的也是忌憚,而不是偏愛。

柳伏城的存在,似乎在時時刻刻的提醒着他,自己的根源在哪,而那段根源,卻不是他引以為榮的存在。

地若眼神有些迷離,似乎在回想着當年的一切,語調都放緩了下來:”其實當年的事情,封鎖的密不透風,全族上下都知道江城要出大事了,但誰也不知道,要出什麽大事。

我只記得那一夜大雨滂沱,江城大河上空電閃雷鳴,大家都躲在自己的家裏不敢露頭,老爺子把大哥和老九單獨叫去了宗祠,談了整整一夜,接下去很多天。我們都沒有見到他倆。”

”然後呢?”我緊張道。

”大雨下了整整七天七夜,整個江城,當然,那時候的江城還不叫江城,村莊散落在各地,幾乎全部被淹沒,死傷無數。”地若回憶道,”七天後,大雨戛然而止,地殼發生了強烈的運動,江城大河主幹道又分裂出來無數個小分支,河水經由那些小分支回攏到江城大河之中,災難就此度過。”

”但之後幾百年間,我再也沒見到老九,老爺子不提,大家也不敢問,甚至都以為他在那一場災難中遇難了,直到後來,他忽然出現在你們白家,做了你們白家的保家仙。”

”那幾百年他去做什麽了,之後也沒聽他說起過嗎?”我問。

地若搖頭:”他去做什麽了,或許只有老爺子知道,甚至大哥,我估計都不一定清楚。老九嘴緊,他不想說的事情,絕不會往外透露半個字,但誰都不是傻子,有良心的人明白,如果沒有老九,估計江城熬不過那場災難。”

這就對了,從柳伏城決定回龍族之後,幾次在面對柳萬山和柳鎮海的時候,都質問過他們,是否感覺對他有愧疚。

現在聯系起來看,或許當年犧牲柳伏城并不是唯一的選擇,這也是他心中埋怨的原因。

我想了想,又忍不住問地若:”那之後呢?柳伏城跟白家又是怎麽回事?玉龍山古墓又是怎麽回事?”

”你的老祖宗是征戰沙場的勇士,戰功最甚之時,被封為戰神,而他能有那樣的成就,都是老九一手捧起來的。”地若說道,”但後來,朝野平定,功高蓋主,你老祖宗被奸人構陷,差點被滅門,整個七門亂成一盤散沙。老九不忍眼睜睜的看着白家落難,在萬歲生辰之際,跟老爺子提了脫離龍族,保全你們白家的願望。”

”既然是願望,柳萬山出手想幫了,柳伏城為什麽又回被封印呢?”我不解道。

”願望與願望是不一樣的,小願望,當然手到擒來,像老九那樣的願望……”地若滿臉苦澀,”脫離龍族啊,你懂嗎?”

我搖頭,真的不懂。

”脫離龍族,以後便不是龍族的人了,他身上所有關于龍族的一切,都是要被剝奪掉的。”地若痛苦道,”那時候,老九已經萬歲了,度過了九千歲到萬歲這一千年,老九的修煉,應當是突破了瓶頸,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我恍然大悟,柳青鸾之前九千歲生辰的時候,就向我炫耀過她頭上的那一對貓耳,那并不是貓耳,而是龍角。

在這一千年間,如果你無法突破瓶頸,一輩子便定型了,可能成為這個族群裏面最低等的存在,而突破了瓶頸的,很大程度上便帶上了龍族的基因,再修煉便能化身為龍。

而柳伏城身體裏本就帶着龍族基因,飛升對他來說,要比地若容易的多……

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就想到了之前在玉龍山古墓之中,莫名的聽到的那段歌謠,其中那一句”金龍若有翻身日”,此刻卻意外的像是在提醒着我什麽。

若是當年,柳伏城的真身已經化為金龍了呢……

”你們在聊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柳伏城和地坤走了過來,打斷了我的思維,地若心情明顯不好,坐在床沿不說話。

”随便聊聊。”我說道,”你們呢,剛才在談什麽?”

柳伏城看了一眼地若,說道:”我跟地坤商量了一下,本來想讓地坤送五姐去長白山的,但難度似乎有點大,最終決定,我送五姐,地坤留下來保護你。”

地若立刻炸了毛:”誰說我要去長白山的?老九,什麽時候輪到你做我的主了?”

”你要是想嫁給柳泗堯,那你就在江城待着。”柳伏城态度也變得強硬起來了,”你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五姐,這些年,你應該比我更了解老爺子。”

地若癟了癟嘴,很顯然她心裏也是沒底的,但是擡頭看到地坤,忽然一下子蹿了起來,眨眼間便站到了地坤的面前,一把薅住地坤的領子,逼問道:”你到底要不要我?只要你點頭,我地若這輩子就是你的人,就守着你,哪兒也不去。”

地坤局促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了,這一幕說真的,有點狗血,富家女愛上了窮小子,一心想着獻身、私奔,奈何窮小子顧慮太多,不願意冒險,這的确讓人窩火。

地若問出這樣的話,身姿已經放的很低了。可地坤最終只說了一句:”我不想毀了你。”

”這就是你的選擇?地坤,你別後悔!”地若氣急了,一甩手就跑出去了。

柳伏城趕緊對我說道:”小白,安心的跟地坤在這兒待兩天,我把她送走就立刻回來。”

我點頭,柳伏城立刻追出去了,等到他們都離開好一會兒,一直繃着的地坤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我看着他那樣子,也并非不為地若所動,便說道:”地坤,其實感情的事情與別的不一樣,所謂千金難買心頭好,一輩子遇到一個滿眼都是你的人,不容易。”

”姐,我還沒準備好。”地坤說道,”我不想她是因為逃避家族的逼迫而委身于我,也不希望我接納了她之後,卻不能做她強有力的後盾,我寧願她現在恨我,也不能貿然答應她。”

一個男人,只有真的對你上了心,才會為你的将來瞻前顧後,地坤的心裏。終究是有了地若一點位置,只是,這倆人之間想要修成正果,怕是路途遙遠。

”嗨,現在不是挺好的嗎?柳仙爺送她去長白山,能夠暫時避開這裏的一切,這是最穩妥的辦法。”地坤臉色舒展開來,說道,”剛才我和柳仙爺商量好了,這兩天,在他回來之前,我們就待在這兒。哪裏都不去,一切等他回來再說。”

也只能這樣了。

地坤融合了龍曜石之後,內力上升了一大截,真身在形态上也發生了一系列的變化,接下去的修煉是迫在眉睫的,他根本不想浪費任何時間。

我感覺他是卯着一股勁兒的,也不知道是為了自己能揚眉吐氣,還是為了地若。

本來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柳文亭的宅邸應該是整個江城,對于我們倆來說,最安全的地方,可讓我沒想到的是,意外還是發生了。

柳伏城送地若離開的當天晚上,地坤在一樓客房修煉,我在二樓卧室,睡不着,也盤腿打坐。

十點多我就躺好,準備睡覺,正半睡半醒,朦朦胧胧間,忽然聽到一樓,地坤一聲尖叫:”姐,快走!”

我從睡夢中一下子驚醒,擡腳便要朝樓下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剛轉下樓梯,就看到地坤被一道黑影摔落在地,噗通一聲,地坤吃痛的悶哼。

緊接着,那道黑影直沖着我而來,我立刻凝起內力,一掌便沖着對方拍去,但對方顯然比我強大很多,一閃身便躲過,下一刻,我便被他薅住,帶着我離開了宅邸。

”姐!”

地坤一聲聲喊着我,聲音越來越遠,那人扛着我,腳下像是抹了油一般的,很快便離開了那一片區域。

我只聽到耳邊呼呼的風聲,怎麽掙紮都是于事無補,天氣陰沉,晚上連月牙兒都不見,也不知道他扛着我跑了多久,等到停下來的時候,我竟然已經身處玉龍山腳下。

那人背着我,迅速的爬上山,穿過秋末已經有些蕭條的樹林,又往前奔了有幾十米。

我在他的肩上,從一開始歇斯底裏的抗拒,到現在,慢慢的冷靜下來,開始分析當前的形勢。

柳文亭的宅邸,是有被他做過結界的,一般人根本進不去,這人是怎麽進去的,襲擊了地坤,又成功擄走了我,這不是一般人輕易就能做得到的。

如今他扛着我上了玉龍山,從他的走位來看,雖然在山上,卻一直是沿着玉帶河的軌跡在前進,這讓我忽然想到了之前被柳伏城毀掉的那張地圖。

那時候,我對那張地圖的研究并不透徹,只是依稀能辨認出,那是玉龍山的地圖,囊括了整個玉龍山古墓的全貌,以及邊邊角角的那些定點。

越往裏走,就越靠近玉龍山古墓最西邊的末梢處,等到轟隆一聲石門響起,我渾身跟着汗毛直豎。

幾十個黑衣人圍了上來。在看到他們臉上,顴骨上那個刺目的”七”字的時候,我已經完全明白了過來。

是白敬玺的人擄了我,可是,他憑什麽?

白敬玺幾次害我都沒成,接連折了白硯安和白子末,按道理來說,他根本沒有太多的精力再來跟我周旋了。

可今晚是怎麽回事?柳文亭的結界,他的手下都能随便出入了?即使那是他養出來的死士,也不該有這麽大的能耐吧?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我還沒想清楚這一切,一座石門被打開,我被用力朝着石門裏面推進去。腳早已經麻掉了,踉踉跄跄往前沖了幾步,跌倒在地。

我伸手揉着腳,擡眼四周看去,驚訝的發現,我所處的這一間石室,跟之前我看到的那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格局。

石壁龍紋、中央骨山、山上釘着的金色龍紋棺釘等等,全都如初一轍,讓我瞬間明白,白敬玺這是狗急跳牆了。

既然之前我在那一個石室裏被告知,那是我爺爺和奶奶的合葬空間,那麽,這一個,是不是意味着,就是我的?

玉龍山古墓的周圍,應該有不少這樣的石室,而這些石室,都是對應着我們白家人的,我現在隐隐的已經意識到,白敬玺一直籌謀着的,就是今天的局面。

他要将我們白家人,一個一個的都送進相對應的石室去,用棺釘将我們釘在這裏,永世不得翻身。

至于這樣做,最終的目的是什麽,大抵也是跟古墓本身有關的。

我慢慢的站了起來,站在原地不敢随便動,生怕一動,觸碰了什麽機關,我便要葬身在這兒。

但我沒動,機關顯然還是按部就班的啓動了。

先是牆壁上的長明燈下,有骨柱頂着骷髅頭冒了出來,聯通八卦陣,一下子亮了起來;然後牆壁上的龍紋開始迅速的活躍、游動,骨堆裏的骨架鉻渣鉻渣的站了起來,跳着規整的禹步。

我站在那兒看着,甚至都知道,下一步該發生什麽了。

我默默地等着,終于等到幾名死士走了進來,分別站在了八卦陣的幾個陣眼上,金色龍紋棺釘一下子打開,我只感覺有一股強大的吸力,将我吸着直朝着棺釘金索而去。

我當即便召喚出戰令,握在手中,念動咒語,憋着一口氣,希望在被吸上去的同時。能用戰令一下子将金色龍紋棺釘砍碎。

戰令爆發出的強大力量,一下子擊中了棺釘金索,我的整個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反沖力擊倒在地,很是狼狽,

但棺釘金索毫發無損,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緊接着,又暴起一股更為強大的吸力,吸着我往上。

我親眼看到,八卦陣上,忽然又多了一圈的陣眼,從外面又沖進來幾個死士,站在了相對應的陣眼上,跟着中間的骨架一起跳起了禹步。

看來白敬玺還是學聰明了,上次吃了一次虧之後,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改變了抓捕策略。

這一改變,給我的壓力着實有點大,我只能又一次凝起內力,召喚戰令的力量,再一次抵抗住那股吸力之後,我整個人渾身像是水洗的一般,消耗過多,有些不穩了。

但下一刻,八卦陣的外圍,又亮起了幾個陣眼,又有幾個死士就位。

我閉了閉眼,這樣下去,無窮無盡的往陣法裏面添人,總有把我徹底推倒的那一刻,當我第三次召喚戰令的時候,明顯感覺到有些吃力了。

白敬玺這一次真的是下了大本錢了,幾次吃癟之後,他耐不住性子,想要速戰速決了。但這麽大的事情,沒有人給他底氣,就憑他自己嗎?

随着不斷的反抗,不斷的有人進來,整個石室裏面用來困我的法力也越來越強,我只感覺四壁的那些龍紋似乎活了過來,一頭頭石龍沖着我張牙舞爪的咆哮着,金色龍紋棺釘在不停地抖動,躍躍欲試。

我根本無法集中起精神,直到有絲線将我捆住,吊了起來,像上次那樣将我綁在棺釘金索上,八卦陣靠近骨柱的最外圍那一圈,陣眼再次亮了起來,緊接着,白敬玺帶着另外幾個死士走了進來,站在了陣眼之上。

我用力咬住了嘴唇,刺痛感拉回了我一絲理智,瞪着眼睛朝着下面的看去,卻看到紮在骨堆上的金色龍紋棺釘,忽然如倒刺一般的,正對着我正下方!

只要我掉下去,心口正對着尖銳的棺釘,一下子就會被戳破胸膛。那麽,白敬玺今日抓我來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到那時,整個玉龍山古墓會發生怎樣的改變,我不清楚,但準沒好事。

我掙紮着想要逃脫,棺釘金索卻忽然嘩啦啦的縮短,我整個人懸挂的位置,也一點一點的下落,棺釘倒刺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那些跳着禹步的骨架,瘋狂的舞動着骨架子,周圍一片咒語聲,直往我腦子裏面鑽。

身上,棺釘金索忽然發出一陣脆響,束縛着我的金索鏈一下子松開,我的整個身體呈自由落體朝着棺釘倒刺上面紮下去。

我甚至閉上了眼睛,不敢面對自己最終的結局。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黑風在石室裏面拔地而起,前一刻還在舞動着的骨架,下一刻已經碎成了粉末,金索嗖嗖的縮回金色龍紋棺釘裏面去,倒刺消失不見,一只手一把将我撈了過去,把我救了下來。

我分明看到,那人是從八卦陣外圍陣眼上暴動起來的,整個陣法被破,就是因為他脫離了陣眼,致使陣法有了缺陷,白敬玺沖上來便要抓住他,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臉,稍微一用力,一塊人皮面具被撕了下來,狠狠地朝着白敬玺的臉上扔了過去,化作一團黑氣,咬着白敬玺不放。

可一層人皮面具撕下,下面露出來的,卻是另一張我所熟悉的面具,我不可置信的叫道:”鳳青帆?”

怎麽會是鳳青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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