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花暗柳第 72 章 ☆、孤舟蕩夜魂(一)

金蟾的反應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我一身赤紅戰甲,身後跟着十萬妖兵,妖王端着金樽為我送行,“我妖族的最強戰将,妖族的榮譽都交給你了!看見那殿頂的碎星了嗎?我将青啼的聲音保存在了裏面,只待你凱旋而歸親手取走它。”他的眼神真摯,像一位大哥那樣溫暖,他雙手将酒杯舉到我面前,那信任的眼神溫暖人心,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阿離,”這時金蟾也走了過來,他手裏拿着一塊絹布,我認出那是昨天晚上他一哭二鬧三上吊逼我寫下的婚書。

他有意無意地把那絹布在我眼前晃了晃,貼在我耳邊對我說:“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打不過就跑,千萬別跟那魔頭硬拼,我聽說那魔王最近收了個義子,年方六百歲,魔頭把他當做心頭肉,掌上珠,上哪都帶着,光伺候的人就上百個,可見魔王對他疼惜得緊,你要是能把他抓住魔頭定會方寸大亂,到時候你的勝算可能大一些。”

我記在了心裏,轉身就走了……

那時候的金蟾是什麽樣的?作為一個妖,他眼神溫柔,性情溫和,知書達理,毫無妖的做派,給妖族丢盡了臉,所以妖王也很少讓他出去丢人現眼。

現在的金蟾呢?狂躁不安,眼神犀利,金眸嗜血冷漠,誰給他不痛快他就能立刻報複反擊。

到底發生了什麽?

畢竟也才只過去十四年而已。

我怕再拖下去金蟾會忍不住反悔,便一陣風離開了。

“心月狐四方不穩,三方受敵!如今我非但不能掌控四方,怕是中心的位置也不能坐了,只有東方祥瑞,紫氣萦繞,看來,情況緊急,逼不得已的時候,我要逃往東方去。”這是書黎曾說過的,不對,我現在應該叫他白染。

在恢複記憶之前,我想他,很想見到他,在恢複記憶以後,我更加急迫地想見到他。

我一路向東海而去,懷裏的龍珠給我指引着方向,這也是我醒後發現的,浮屠竟然把龍珠給了我。

功力大增以後,我也嘗到了做妖孽的快感,只一刻鐘的功夫我就到了海岸,瘴氣林裏花開遍地,綠樹蔽日,海岸卻飄着棉絮般的小雪,一只烏蓬小船在海面随波漂蕩,船上沒有人搖槳,船橹也随意地搭在船尾随着海波随意擺動。

那小船來的及時,正巧我要去蓬萊仙島沒有船只。

本以為這是一艘棄船,上面沒人,當小船穩穩地停在我面前時,我才察覺上面有股妖氣,一個總角小童打着哈欠從烏蓬裏探出腦袋,他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見我站在岸邊又立刻縮了回去,還把簾子遮好。

正當我要強行上船的時候,那小童卻精神精神飽滿地将兩片布簾子掀開,挂在船篷兩側,恭恭敬敬地對我作揖,還問我:“可是蠍離大人?”

我好奇不已,來這裏是突然決定,并且來得倉促,怎麽他會知道?

那小童看出了我的疑惑,向我解釋:“我師父說你會來,讓我在這裏等你。”

“你師父是何人?”

“我師父是蓬萊真人,白公子也在蓬萊仙島上,蠍離大人随我去吧。”

我不知他說的白公子是白玉蝶還是白書黎,也沒多問,只跳到船上進了船篷裏坐下,那蓬子燒着小火爐,上面坐着開水正咕嚕咕嚕冒着泡,小童俯身提起水壺将開水倒入旁邊的茶壺裏,我沒聞到茶香倒聞到一股烤地瓜的味道。

小童恭敬地把茶水遞給我,然後急切地用一個鐵鈎子把埋在爐子裏的地瓜勾了出來,鈎子戳破了地瓜皮,漏出裏面黃瓤的地瓜肉,烤地瓜的香氣頓時散滿了整個船篷,小童吞了口口水,用兩片幹樹葉包了烤地瓜開始連皮帶肉一口咬了下去,又燙着了舌頭,呼呼地吐着熱氣。

我把頭探出去一看,外面,船只已經離海岸很遠了,依然随海浪漫不經心地起伏着。

我鑽回船篷,問小童:“你叫什麽?”

小童便呼哧呼哧地吃着烤地瓜,邊甕聲甕氣地回答:“我叫小地瓜。”

“為何叫小地瓜?”明明身上有股狐貍騷味,應該叫小狐貍才對。

“因為我最喜歡吃烤地瓜,所以師父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他絲毫不知我心裏的想法,舉着手裏的地瓜對我說。

“奧……這樣,那你說的那位白公子是銀發的嗎?”

“不是,是黑發。”

“黑發?”是白玉蝶,“那有銀發……額……或者白發的公子到你們那裏去過嗎?”

小童說:“前些日子是有一位白發公子來過,可是剛來兩天就死了,我和師哥一起把他埋到後山去了,也不知是得了什麽怪病,剛死兩天就全身長滿屍斑,身體輕的如枯木一般,我和師哥怕不小心折斷他的胳膊腿,便用軟席子包住他……”

後面他說什麽我一句也沒聽進去,只是有些好奇,白染若是沒找到真身,又沒了宿體,原神該寄存何處?他拼着岌岌可危的身體來到蓬萊仙島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拿出懷裏的龍珠在手中不經意地轉動,思及過去種種,心鏡漸漸開闊起來。若說以前我是在迷霧森林裏打轉,現在就是飄蕩在波濤洶湧之上,雖然兇險,但卻一目了然。

船身忽然一震,左右劇烈晃動起來,小童并不驚慌,只脫了鞋子,用鞋底怕打船艙,還邊拍邊說:“穩一點,穩一點,再不好好拉船就把你們剁了做魚丸!”

……我還天真的以為這船被施了法,能自動定位航行,沒想到是魚在下面拉。魚兒聽到了小地瓜的責罵,開始平穩前行,只不過速度快了許多,再也不像剛才那麽悠閑了。

小地瓜卻不滿意,又拿了鞋底拍船艙,“慢點兒,慢點兒,你們要趕着去做魚丸嗎?!”

下面的魚兒速度不但不減,反而更加迅速前行,小地瓜鑽出船篷向外看,我也跟着出去了。

海上的浪頭一浪高過一浪,從遠處狂奔而來,小船像一只螞蟻在海面掙紮,逃過了一個又一個兇猛的浪口。

小地瓜從船頭滾到船尾,幸得抓住船橹才沒滾到海裏,他驚慌失措,大喊:“不妙,不妙,龍王老兒來了!快跑!”

他這一喊,小船跑得更快了,小地瓜兩手捏了個訣,對着海浪大喝一聲:“開!”

浪頭裏憑空多出個門來,小地瓜跳起來,直直地向門撲去,門被推開了,他也跳到了門裏面,小船也順勢溜了進去。

眼前豁然開朗,蒼藍的海水全都不見,新綠的小島出現在面前,烈日當頭,綠柳下的茵茵綠草卻水盈盈的。小船蕩到岸邊,小狐貍正在岸上等着。

我也跳上岸,回身張望,小船并不是在海上,而是在一個五米見方的小水窪裏,小地瓜身旁放着一桶小魚,他撿了一只向水面扔去,立刻引來幾只魁牛跳出水面争食,它們粗壯的身子圓滾滾的,皮下的肌肉異常發達,也難怪能在那樣兇猛的海浪中快速前行。

小地瓜看着它們争食的樣子樂不可支,咯咯地笑個不停,我點了點他的腦袋說:“喂,小地瓜,帶我去找你師父。”

小地瓜連忙把一桶魚都倒進了水裏,小魁牛們都淚眼汪汪地看着我,似是感激,看來這小地瓜平時沒少壓迫它們。

小地瓜在前面帶路,帶我穿過幾顆桂樹,又穿過一片竹林來到幾間竹樓前,我看出那些桂樹和竹子的種植方位都是有講究的,它們組合出一些連環陣法,就算毀壞了外圍的桂樹也解不開陣法。

外面正是寒冬臘月,萬裏飄雪,這蓬萊仙島上卻是陽春四月,草長莺飛,竹樓前種着蘭花、玉蘭、和丁香,遠遠就能聽見樓上傳來的談笑聲。

小地瓜帶我上了竹樓,就看見白玉蝶以及之前跟書黎在一起的狐貍精青兒,他們對面坐着一個穿着打扮極其考究,面相成熟冷峻的男子,他的額頭與下巴堅毅而有棱角,劍眉豎起,飛入鬓間,高聳的衣領上用晶瑩的絲線繡着繁瑣的花式,衣擺和袖子平整貼服,人卻懶散地靠在椅子上,見我來了也只是拿眼梢一瞄。

我也不管他,自顧坐下,這哪裏是什麽蓬萊真人?

“美人,瘸腿治好了?”我問他。我可記得他是白染的部下遲敖,當初我為了擄走白染的義子而冒險挺入虎穴,恰巧是這位魔将值班,與我打鬥的過程中被我弄斷了腿。

他額頭的陰霾聚集成烏雲,沖我陰狠地笑了一下,“當初你為了擄走公子潛入魔軍陣營,卻在公子面前黯然離去,這叫什麽?哈哈,佛在面前不識佛,早知如此,我又何須阻攔,只管放你去找便是,哈哈哈……”

他說的公子就是魔王義子,我何時見過魔王的義子?回想當年的情景,據屬下來報,魔王攜義子登瞭望臺,親自指點義子作戰地形及作戰技巧,是夜,我便只身潛入魔王陣營,想要擄走他那寶貝義子,打瘸了遲敖以後便四處尋找,找遍了所有帳營也一無所獲,只解救了一名被白染囚禁的漂亮姑娘……等等,那姑娘……

白玉蝶衣袖掩面看着我呵呵地笑了。

我恍然大悟,虧我當初看那姑娘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才出手救她,卻不想是她卻是白玉蝶男扮女裝來的,他竟然就是白染的義子!

如今相處這麽久,我還叫他一聲師父,也無法再說出什麽了,只是這妖孽太妖媚,我當初看他還直了眼,實在可惡。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終于寫完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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