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男孩,暴擊傷害。
沈靜姝清楚看到面前三個大男孩的臉色變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陸時晏是什麽時候來的?!
看懂她眼底的疑惑,陸時晏捏了下她的肩頭,示意稍安勿躁。
從沙發後繞到她身前,他淡淡掃過那三張年輕朝氣的面孔:“還不走?”
感受到這位英俊的東方男人散發出的強大氣場,三個大男孩莫名有些發憷。
但那位叫Leo的大男孩還是硬着頭皮問了句:“她真的是你的太太?”
她看起來這麽年輕,怎麽就結婚了?
陸時晏擡起手。
三個男孩還以為他要動手,下意識往後躲閃,卻見男人只是簡單整理西裝袖口。
明亮燈光之下,那枚修長的無名指上的婚戒折射出低調奢華的貴金屬光澤。
三個大男孩:“……”
沈靜姝:“……”
兩秒鐘後,男孩們神情窘迫地說了句抱歉,便如來時一樣,推推搡搡跑開了。
陸時晏嗤了聲。
轉過身,就見自家嬌美溫婉的小太太仰起臉兒,兩只烏黑杏眸睜得圓圓的:“你怎麽來了?”
她這樣子,一瞬間叫陸時晏想起家裏那只小奶貓,擡頭看人也是這般,很乖很好rua。
可她今天做了造型,不好像平時那般揉腦袋。
手指微弓,陸時晏壓住那沖動,只撥過她耳側的碎發,指腹若有若無擦過她圓潤小巧的耳垂。
“不來的話,你要被那三個小屁孩纏着了。”
沈靜姝笑出聲:“什麽小屁孩,他們雖然年紀不大,但應該都成年了。”
陸時晏道:“就算成年,比我小十歲,不是小屁孩是什麽。”
毛都沒長齊,還敢來撩他太太,不知所謂。
沈靜姝眼角彎起:“你這是在吃醋麽?”
陸時晏收回手,面無波瀾:“沒有。”
“明明就有。”
“沒有。”
“有!”
“嗯。”
“……?”沈靜姝一噎,本以為他還會否認,沒想到又突然承認了。
這人怎麽不按常理出牌。
心裏正咕哝,身前的男人上前一步,寬大的手掌自然搭在她的腰間,稍稍俯身,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道:“情敵太多,我都能改行開醋廠了。”
陡然拉近的距離,以及他身上散發出的溫熱氣息,叫沈靜姝心跳忽的亂了拍子。
她面頰微熱,小手輕推他:“公衆場合,注意點影響……”
陸時晏罔若未聞,垂下黑眸,如有實質的視線在她畫着精致妝容的面龐,一寸一寸地逡巡。
他早就知道她很美。
在步入宴會廳後,她那張幾乎完美的東方面孔,在一張張高鼻深目的臉龐裏,猶如一顆混進各色石料裏的一顆潔白珍珠,輝閃盈燦,光潤細膩。
人群中,他第一眼便瞧見她的身影。
“……我妝花了嗎?”
沈靜姝被這直白灼燙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下意識擡起手去摸臉邊。
陸時晏道:“妝沒花,你今晚很漂亮。”
沈靜姝頰邊泛起淡淡的紅,輕偏過頭,剛想繼續問他什麽時候來的,就見婆婆緩步朝着他們這邊走來。
她連忙斂眸,細白手指扯了扯他的袖口:“媽過來了。”
陸時晏側眸看去,眼底的笑意淡了幾分。
右手垂下,他自然而然勾住沈靜姝的手,握在掌心。
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沈靜姝那顆一整晚故作淡定實則虛浮的心,忽然就安定下來。
葉詠君端着高腳酒杯過來,視線微不可查地瞥過那兩只緊牽的手,而後直直落在兒子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阿晏,你怎麽來了?”
陸時晏道:“Blva也給我發了邀請。”
葉詠君蹙眉,心說Blva去年也給你發邀請函,也沒見你過來。面上不顯,只道:“你什麽時候到的N城,國內工作都忙完了?回去的機票定了沒?”
陸時晏語調不冷不淡:“葉總,我想我沒必要與你彙報行程。”
一聲客氣的葉總,叫葉詠君表情略僵。
明明就面對面站着,可沈靜姝好像看到這對母子之間“唰”得升起一堵無形的高牆,将他們隔絕在兩側。
母親與孩子本是這世界最親密的聯系,可這對母子一見面,氣氛就劍拔弩張,風聲鶴唳。
按理說這種情況,她最好當個鹌鹑,別摻和。
可這種緊張壓抑的氛圍,她杵在這裏也怪難受的。
想了想,她拿小指頭勾了勾陸時晏的掌心。
陸時晏眼皮垂下,側眸看她。
沈靜姝朝他眨眨眼。
她的眼睛會說話,陸時晏緊繃的下颌微松,而後轉臉看向葉詠君:“晚宴結束,我帶靜姝回Manhattan那套公寓,回國前會給你發條消息。”
算是遞了個臺階。
葉詠君面色這才稍緩:“嗯。”
其實她問那些,也只是想關心一下他,誰知道他會理解為她在管束他。
她算是看出來了,他對她偏見太深,她說多錯多,倒不如不說。
“那你陪靜姝吧。”葉詠君懶得再讨沒趣,深深看他一眼:“我去忙了。”
陸時晏沒出聲,沈靜姝表态:“媽,你慢走。”
葉詠君淡淡嗯了聲:“你看着他點,別叫他多喝。”
沈靜姝點頭:“我知道的。”
葉詠君這才端着酒杯離開,繼續應酬。
等婆婆走遠了,沈靜姝晃了下陸時晏的手:“你們見面怎麽都不好好說話?”
“我态度軟一分,她就能得寸進三尺,現在這樣就很好。”
陸時晏眉宇間掠過一抹倦怠,并不想多說這個,見舞池中随着悠揚旋律翩然舞動的男男女女,他拉住她的手:“走吧,去跳舞。”
沈靜姝面露難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會跳舞的。”
上一次和他跳舞,還是去年剛結婚那會兒,去參加夏怡父親的生日宴。
他帶着她跳舞,她踩得他皮鞋深一腳淺一腳,她都替他疼。
“一回生二回熟,多跳幾次就會了。”
陸時晏在她跟前站定,忽然彎腰,紳士又正式地朝她伸手:“這位美麗的小姐,不知道有沒有榮幸邀請你跳第一支舞?”
男人高大身軀微彎,背着光,那雙微擡起的長眸,黑曜石般深邃迷人,其間虔誠的神态如同跪倒在公主裙下宣誓效忠的騎士。
沈靜姝鴉羽般的眼睫顫了顫,纖手輕擡,搭在他的掌心,“好吧。”
她由着他牽去舞池,還不忘補充:“踩到腳可別怪我哦。”
“放心。”陸時晏眉峰輕挑:“我會是個很耐心的老師。”
簡單一句話,卻勾起沈靜姝腦海裏某段羞恥的記憶。
想到出國前在書房裏,他給她模拟面簽之後的荒唐畫面,她雙頰一陣滾燙,連忙低下頭,免得叫他看出什麽。
陸時晏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搭在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間。
沈靜姝也配合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跟随着他的腳步,于舞池中翩翩舞動。
“比上次好很多。”
這個評價剛出口,腳上就挨了一下,陸時晏:“……”
沈靜姝見他微凝的笑意,既心虛抱歉,又覺得好笑:“不好意思,我接下來注意。”
不過接下來,一個認真教,一個仔細學,倒真沒再踩腳。
“我懷疑你開始是故意的。”陸時晏勾着她的腰,眉宇間透着幾分揶揄。
“才不是,你可別冤枉我。”
沈靜姝随着他的步伐:“不過你怎麽突然來M國啊,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陸時晏道:“怕某只小兔子太緊張,吓得暈過去,還是親自過來陪着才放心。”
“我哪有那麽膽小。”沈靜姝微鼓起小臉,嬌嗔:“你才是兔子!”
陸時晏薄唇輕勾:“行,你不膽小。”
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沈靜姝也不再和他打嘴仗,專心跳着舞。
華燈璀璨,音樂悠揚。
周圍目光頻頻投向舞池中這一對容貌出衆的年輕夫婦。
有知曉陸時晏身份的,都圍着葉詠君誇贊:“你的兒子和兒媳真是般配,天生一對。”
“他們倆彼此對視的目光太深情了,像電影的男女主一樣。”
“看得我都想談一場新的戀愛了。”
葉詠君端着笑容回應,眼睛也不禁看向舞池中央的方向。
只見那身姿如松的西裝男人,攬着霧藍色禮服裙的少女,不知在說什麽,面上都透着輕松惬意的笑意,兩相對視,仿佛宴會中再無旁人,眼中只有彼此的存在。
葉詠君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看到過兒子這樣放松閑适的笑容。
他從小就不親近人,不愛笑,對誰都一副清冷矜傲的模樣……
或許,他曾經也是對她笑過的。
在他6歲生日那天,她蹲在他面前,笑着哄他:“阿晏,媽媽帶你去游樂園好吧?”
原本躲在陸奶奶身後的兒子眼睛裏有了光亮,然後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那個時候,他看向她的眼神是帶着笑的。
可也是那一回,她把他丢在了游樂園,在夜色裏找到他時,他的眸色就如那晚的夜色,漆黑沉靜,再透不出一絲光亮。
她只當他小孩子,生個氣,第二天買點玩具和零食,哄哄就好了。
卻沒想到,那一天,她丢下的不僅是六歲的兒子,也是母子倆最後一絲溫情。
往事如夢,葉詠君眼角驀得有些濕潤,仰頭将杯中紅酒一飲而盡。
再看那一對恩愛自在的小倆口,他們步伐默契,随着節奏舞動,漸漸地,繞到舞池另一側,兩道身影都被宴會廳正中那棵聖誕樹遮住。
葉詠君盯着那棵五彩斑斓的聖誕樹,忽然意識到,有些錯過的東西,永遠無法彌補。
她應該慶幸,兒子遇上了那個讓他重新感覺到愛與家庭溫暖的女孩。
“這種植物叫做槲寄生。”
流光溢彩的聖誕樹後,陸時晏低頭凝視着懷中的女孩,嗓音清冽:“常青的槲寄生代表着希望和豐裕,被Y國人視作聖物。還有一句關于槲寄生的諺語,叫做‘沒有槲寄生就沒有幸福’,所以聖誕樹上都會擺放槲寄生。”
“原來是這樣。”沈靜姝将視線從那紅果綠葉的槲寄生挪開,一轉過臉,鼻尖險些撞上男人的胸膛。
驚覺他們倆靠得太近了,她紅着臉輕咳一聲:“那個…我們繼續跳舞吧?”
剛才跳到一半她被聖誕樹上的裝飾物給吸引了,他便停下來和她講解。
“不急。”
陸時晏按住她纖薄的肩頭,不緊不慢道:“關于槲寄生還有另外一句話。”
沈靜姝眨了眨漂亮的水眸,好奇看他:“什麽?”
“聖誕節,在槲寄生下接吻的戀人,會收獲永恒的幸福。”
“真的假的?”
沈靜姝随口道,下一秒,男人的手掌托住她的臉,指尖燙度驚人。
她眼瞳微微睜大,望着那張緩緩靠近的俊顏,胸腔內的心跳也越來越快,震動耳膜。
随着他溫熱的鼻息拂面,她閉上眼。
須臾,一個輕吻印在唇瓣,獨屬于他的木質香調氣味冗雜着醇厚酒香,占據她感官的每一處。
淺嘗辄止,他捧着她臉,那雙深眸比月光還溫柔:“我希望是真的。”
沈靜姝心口驀得一熱。
嘩啦啦像是有千萬只蝴蝶翩跹湧出,又像開出漫山遍野、無邊無際的花兒,處處彌漫着醉人馥郁的甜香。
她迎上他的目光,眼角彎起:“嗯,一定會是真的。”
他們會永遠幸福。
這日夜裏,聖誕慈善晚宴結束,沈靜姝和陸時晏坐車回市區的公寓。
小別勝新婚,陸時晏喝了些酒,微醺狀态。
上了車後,前後座間擋板緩緩升起,他将他可愛的小太太按在車門邊,深深索吻。
光線昏暗的密閉空間,總能勾起許多暧昧遐念。
原本單純訴諸思念的親吻逐漸變得不再單純,就如在郊外道路疾馳的車速,車廂後的溫度都變得熾熱。
擦槍走火,卻因為沒有小雨傘,及時剎車。
沈靜姝頭發散落在肩,漲紅着臉頰扯了扯裙擺,聲音很小:“這條裙子很貴的……”
陸時晏從後擁着她,高挺鼻梁深深埋在她的頸窩之中,雖努力平息身體的燥意,呼吸依舊很重:“弄髒我賠你新的。”
沈靜姝心說,本來就是刷你的卡,不存在什麽賠不賠的。
就是覺得裙子弄髒了可惜,而且如果是被那樣弄髒,也不好送去幹洗店吧?
然而,二十分鐘後,當轎車抵達上東區的豪華公寓,那條禮服裙還是被弄髒了。
一進門,他托起她的腰,抵在門邊櫃親吻。
從玄關到卧室,她都沒好好看一看這個公寓是什麽樣子,鞋子、包包、禮服、一件件淩亂地,墜落在地。
最終也只看清了卧室和浴室,就疲憊靠在男人懷中,沉沉睡去。
床頭櫃的黑色鬧鐘指向淩晨2點03分。
神色餍足的男人随意披着件銀灰色睡袍,躺坐在床邊,左手漫不經心把玩着一縷長發,右手握着手機。
國內正是下午工作時間。
回複完兩封工作郵件,剛準備放下手機,忽然,跳出一條新的推送——
官微發了條滬城昆曲訪M代表團演出圓滿結束的微博,博文下還把有賬號的昆曲演員都@了一遍,其中也包括沈靜姝。
陸時晏将配圖的九宮格依次翻了一遍,有沈靜姝的照片點擊保存。
長指輕滑,到評論區時,微頓。
「啊啊啊啊啊啊老婆超棒!!!!」
「世界上有三種辣,微辣,中辣,特辣,還有一種是老婆太美辣!!世界上有4種尺:直尺、三角尺、卷尺,還有I love you very much!愛心/流口水/」
「嗚嗚嗚嗚姐姐姐,我說我的心怎麽空落落的,原來是被你偷走了!」
「今天去把脈了,醫生對着我笑了,原來是他把到了我對老婆的含情脈脈。玫瑰/玫瑰/」
陸時晏眉心輕折。
評論區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堪入目。
再往下翻,有一條是:「每次看到老婆的美照,我都斯哈斯哈。但一想到這麽好的老婆已經結婚了,我的眼淚就嘩啦嘩啦。嗚嗚嗚嗚嗚那個狗男人,奪妻之恨不共戴天!大哭/大哭/」
陸時晏:“………”
側眸看向枕邊睡顏恬靜的女孩,大抵累到了,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勻清淺。
長指輕敲屏幕,他回複那個網友:「不好意思,我老婆在身邊睡得正香,微笑/」
本就随手一發,沒想到竟然有沈靜姝的老粉認出他的ID和頭像,回道:「哈哈哈這不是去年那個老實人嗎?大家快來看啊,一年沒見,老實人上道了啊!」
沒多久,下面就跟了一片哈哈哈哈哈哈。
陸·老實人·時晏:“………”
面無表情,并熟練地點了個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