羹白直接看向勝玉“爸還等我們回去吃飯。”
米兒拉了下她衣袖,擔心地好小聲“是你其中一個老公?”
勝玉沒多說,從褲子裏掏出錢夾抽出兩百塊給她“我還有事,你請你同學去吃燒烤。”
米兒不要“我有錢。”
勝玉塞她手裏“說好今晚本來和你們一起吃飯……哎呀你拿着,要真好吃給我帶點回來。”
米兒這才接住“我知道你喜歡啃雞子。”
勝玉上了後座兒,向大院兒行去。
勝玉望着車窗外,覺得自己該利索點,
“我那只打火機在你這兒是吧。能還給我麽。”
羹白穩穩開着車,目視前方,不做聲。
勝玉心裏嘆口氣,也料想到他這反應。
啧。難得要回來了……
一轉到長豐大道上,路口,看見一個老婦人在那兒焦急攔車,路邊,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孩子也是頻頻張望。
陸羹白越過去了。
“羹白!”
勝玉坐起身扭頭看後車窗,喊了一聲。巨島狀血。
陸羹白這時候開口了,“你這會兒有愛心了,那時候一個老人都快死你跟前了也沒見你眨一下眼呀。”
勝玉知道他指的哪次。
三年的重婚生活,現在想來就是兩出做作的婚戀劇。許丕這邊,她是窩囊的“家裏紅旗”;陸羹白這邊,她是惡毒的“正室”。“家裏紅旗”得“哀怨”地看着丈夫在外“彩旗飄飄”;“惡毒正室”得“鉚足勁兒欺負”“正義小三兒”。他指的這次,就是朱麗葉一場戲。
勝玉覺得現在解釋也沒用,幹脆不指望他了。
勝玉掏出手機“東強,你給長豐大道這邊巡邏的弟兄打個電話吧,有家人孩子好像有問題,在攔車……”
羹白突然停了車!
這時候,他着實是有一股怒意的,
冷峻着臉倒車。
勝玉頓了下,小聲說“算了,我找着車了。”挂了電話。
将那家人迎上車,人連連道謝,原來小孩兒突發高燒,孩子爸爸又不在家,急壞了媽媽和外婆。
“哎呀,今天真遇見好人了,我們這個小區偏,一般車都不願意停。”
勝玉扭着頭“現在車裏沒風,您可以把他外套敞開點,利于散熱。”
“哦哦,”年輕的媽媽忙解開孩子捂得嚴實的外套,
“你們孩子多大了?哎呀,現在孩子體質太弱,天兒稍有點變化就扛不住。”
勝玉微笑,“我沒孩子。不過現在孩子是這樣,家裏幾個大人寵嘛。”
外婆話多點,“你們的孩子将來一定很漂亮,爸爸媽媽都好看……”
勝玉只望着她們淺笑,這茬兒當然不得接。全程,羹白只開車,一句話沒說。
送去最近的醫院,再打轉繼續回大院兒,耽誤有個把小時了。
路上兩人再沒說話,盡管勝玉坐在副駕上。一直扭頭看窗外。
老爺子見羹白載勝玉回來顯然吃了一驚,不過也沒全表現在面上。他心裏似乎有點數兒,醞釀着,想探探兒子的心思。
勝玉跟師傅自然更親近些,等飯上桌時,爺倆兒沙發上聊了會兒天。
一開始都是聊的玩樂,勝玉徹底放松下來,
她背對着樓梯口,自然沒見羹白從樓上下來,
她師傅是餘光瞥見兒子了,不忙地問勝玉,
“你和許丕真準備重頭再來,”
再怎麽說,勝玉底子裏還有目的性,她得兩邊悠着。小的感受她可以不顧了,老的,她得認真對付。
“順其自然吧。師傅,這是跟你掏心窩子說,我都這把年紀了,又坐過牢……總得為自己今後考慮考慮。”
這樣不避諱地“實話實說”最好。現在是許家比陸家複雜,許丕攪合進來了。陸羹白要徹底放棄自己還好些,這頭她專心和老爺子打交道,勝玉覺得還痛快些。
陸航照點點頭“也是,再怎麽說,許丕真願意回頭了,會發現你的好。咳,也怨不得誰,你和羹白太沒緣分了,看來呀,強扭的瓜是甜不了,我現在就想着,要羹白真是實在忘不了唯曼,成全他們算了。不過這之前,你還是得跟羹白把婚離了吧……”
勝玉正點着頭“這您放心,我重婚罪一判,兩邊的婚姻關系就有一方得解除,不過還沒有辦手續罷了,我明天就和羹白去民政局……”
“吃飯了。”
羹白下樓,聲音有點沉。
勝玉一愣,他都聽見了?聽見也好,早斷早了。
是沒見她師傅喲,陸航照個老狐貍低頭起身,唇角微彎。
…
…
☆、8.5
勝玉約他第二天見一面,羹白說我要去西都公幹。沒弄成。勝玉想,得,回來再約。這事兒總得辦了不是,我主動點,這位爺心裏也好想點。
現在的狀态勝玉已經很知足了,沒人找麻煩,從事着兩件自己喜歡的事兒,如果能快些把舅舅也接出來……她覺得自己的未來還是挺光明的嘛。當然這娘們兒心态一項好,總有種無畏的歡喜感,讓她整體上還是充滿正能量,勇往直前過日子。
何愛寶注意到勝玉,還是有個層次感的。
起先,當然是她的英勇。
之後,诶,這女人感情生活也豐富咧,和許丕、陸羹白都攪合不清。
不過這些都在“看熱鬧”的範圍內。真正叫愛寶同志“熱血沸騰”的:她竟然和貝玉也有貓膩!
就像貝玉說的,何家父子這“忠貝貝”基因能遺傳。其實說白了,就是幼時“耳濡目染”何剩對貝貝的“言聽計從”,愛寶也被“奴化”得“唯貝貝是從”了。咳,樂貝貝之所樂,憂貝貝之所憂哇。
貝貝一生潇灑。父母、兒子、老公,全不多管,各有各的快活,唯這個小二十一歲的幼弟要憂些心。
貝玉太顧家了。他父母、他姐、他哥、他外甥,每個人他都操心!就是不顧他自己。貝貝說,貝玉活得累,什麽事想得太周全不見得是好事。這話,愛寶是記住了。他搞得也像貝玉的長輩揪心起貝玉的私人生活。這一看,貝玉竟然和這個勝玉偷偷摸摸不知弄什麽,肯定得“關注”呀。
怎麽就叫他發現了呢?
還是得從愛寶的“無聊”說起,
局裏來了一批據說最新研發出來的跟蹤設備,愛寶局長表面上公事公辦收庫裏,有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用。實際,他自己私留了一套想試試效果。
裝誰身上呢?瞄中了勝玉。
神不知鬼不覺裝在了勝玉的手表裏。
于是通過竊聽,把勝玉和貝玉的一次接頭聽了個實全實,驚得愛寶同志嘴巴一直沒合攏!
雖然具體幹嘛。三言兩語間也沒個頭尾,
但是,依稀還是能判斷出,竟然是貝玉指使勝玉去接近許家和陸家?為啥呀!愛寶心裏像貓抓。
當然,更叫愛寶操心的是,依他看,這勝玉可不是個好掌控的,就算貝玉可能也捏着她什麽軟肋,保不齊哪天這小妖一翻天,傷着貝玉可怎麽辦?
愛寶左思右想,貝玉叫她做什麽這我管不着,可我堅決不能叫貝玉吃了虧。女人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才會對男人真正的言聽計從,就是,愛上他。對,叫這小妖愛得貝玉死去活來的……催眠能做到哇。
這世上,貝貝是愛寶的絕對主子。要說第二個能叫愛寶服氣的。也就寵令桃了。誰叫愛寶是土生土長的東都人,還是寵家土生土長的第三代家臣呢。
令桃對愛寶的影響也不可小觑。許是見他那麽點小就對貝貝點頭哈腰,取悅了令桃,令桃也挺喜歡他。小時候教了點他催眠的皮毛。
愛寶是個說一不二的人。既然決定這麽辦,那就立即着手開始做。
“何局,您找我?”
“嗯,坐,一會兒你跟我去廳裏開會,‘全能比武’有個表彰,你上去領獎。”
“哦。”勝玉服從安排。
局長很忙,又在翻文件又在看電腦,好似也沒空理她。勝玉剛要起身“那您先忙,我在外面等您。”局長又一壓手,微笑看她“我這是在整理一會兒要帶到廳裏的文件。那兒有咖啡,你去泡兩杯來,稍坐一會兒。”下巴稍揚,指了指水瓶那邊。
勝玉只有起身去泡咖啡。
局長忙得咖啡也沒顧上喝一口,勝玉倒是喝了兩口。局長終于弄完,“走吧。”
鹿野車晃晃悠悠,勝玉坐後座兒晃着了。
愛寶從後視鏡裏看她一眼,唇角彎起來。
咖啡是她自己泡的,自己喝的,當然這是她對自己這個局長“深信不疑”,哪裏想到局長要這樣算計自己?
愛寶在岳廬山一個鳥語花香的地方停了下來。他覺得要激發人的愛意一定要找個浪漫的地方吧。
一只鼻煙壺飄出茉莉香,在她鼻息下搖了搖,勝玉悠悠轉醒,顯然迷蒙不成樣子,腦子裏的辨析細胞絕對都沒張開。這模樣,在愛寶看來再正常不過了,愛寶擎着那只鼻煙壺就在她眼前晃悠,“勝玉,你好,我是愛寶,請你信任我,跟着我一起走……”
勝玉的眼睛越來越眯,臉龐越來越潤紅,
愛寶這時候心裏其實也有點沒底了,她怎麽這樣了?迷瞪瞪的樣子是應該,可咋還豔汪汪的?愛寶是嘴裏不停地在說貝玉的好,也是往死裏引誘她癡迷貝玉,偏偏這女人就像跑偏兒了,她是想啥呢,豔不溜丢……愛寶往好處想,嗯,說不定已經記着貝玉了,想着他兩的好事兒了咩……
愛寶決定試試她,停了搖晃的鼻煙壺,巨呆何號。
問,“勝玉,你是不是很愛貝玉了?”
女人頓了下,
突然坐起身,眼睛大睜!
“你們甭想用甜言蜜語動搖我!士可殺,不可辱。明日上刑場,為我祖國,為我同胞,定不悔。”
接着,這孩子忽地淚流滿面,
“要問我是否有遺言,沒什麽可說的,我家鄉有個7歲女兒,如能傳話請說:母親為了抗日不能照顧你,但我用行動給你指明了路,你長大別走錯。記住,你母親叫趙一曼。”
完了完了,把愛寶吓死了!
這哪裏把眠催進去了?把人搞瘋了!愛寶聽令桃提起過,有些天生有腦疾的人不能輕易催眠,否則容易造成精神錯亂。這孩子……不會小時候就有腦疾吧!
一路上把愛寶局長搞死了,
勝玉不停歇地在後面“慷慨激昂”手舞足蹈,愛寶想,她肯定是抗戰劇看多了。
“**39年12月末,楊靖宇隊伍400人,一個月後剩27人,**40年2月15日只剩下7個。繼續跟600人的讨伐隊死磕。16日甩掉敵軍,18日被敵機發現,再逃……23日下午,終于完了。物品清單:毛瑟手槍一支。子彈160發。考爾特2號、3號手槍各一支,子彈70發,現金6600元,鋼筆、手表各一。”
她嘴裏如數家珍,嘚啵嘚啵,手還握小拳頭,一頓一頓。愛寶真想回頭問“你怎麽記這麽清楚?你是楊靖宇轉世呀!”
沒完。
她忽的話鋒一轉,又淚流出來,
“我是周百學,你們明日押我去刑場,我無異議,只是我死後要去見我母親,戴腳鐐走路不方便,請你取下來。……”
她一人在後面又搖頭又飙淚,演繹得惟妙惟肖。愛寶驚奇不已啊,這孩子史實弄得倍兒清,又捶胸又頓足,一個人折騰得好不熱鬧,她就是個妖精!
愛寶慌慌張張往東都開,這時候別無他求,只能求助大神寵令桃了。這妖精,還有救不,別真被他一瞎弄,成神經病了!
…
…
☆、8.6
你說勝玉這從小到大生活的環境,窮山惡水的,腦子裏上哪兒堆積如此龐雜的史實,都擠兌得混亂時脫口而出了!……愛寶要搞清楚淵源。會撞牆的。他爺爺那一子爬到頂上的牆,裝文豪門面,兒孫沒去翻一個角,倒叫一個門客的外甥女老鼠似的啃了個遍!那話說得好,老天關了你一扇門,必定給你留扇窗。天生腦子鈍,反應慢,可記得深,記得多,何嘗又不是另一種“天才”的反應呢。
愛寶是把勝玉扛進黨長府邸的。勝玉垂着腦袋還在嘟囔:“保民之國家,愛之宜也;殘民之國家,愛之何居?”陳獨秀名言。
“師傅,我第一次遇見這號兒的,算失手了。”愛寶兩手叉腰。垂頭嘆氣。相熟寵令桃的私下會喊他“師傅”,一來他出身佛門,只有更親近的人才敢喊他“鳳鳴”;于愛寶而言,少時有秉承他學催眠的經歷,尊聲“師傅”更不為過。
勝玉兩腿撒着,兩手攤着。坐沙發上嘴巴還在說,神采倒奕奕,不過情緒是配合着她的言語起伏的。
令桃坐在辦公椅上,正在寫東西。愛寶進來已經噼裏啪啦把這女人的事跡吐露一遍,包括她和許、陸兩家的關系,和貝玉的“秘密勾當”、以及他自己“好心辦壞事兒”……“你去倒杯水放她跟前,然後出去休息一下吧。”
“哦。”愛寶謹遵他命,倒杯白開水放勝玉面前的小茶幾上後,阖門出去了。
令桃依舊做着他的事兒,
勝玉還坐那裏天暈地旋地嘟囔。
故着意這樣捱時間的,
沒看客、環境相對靜肅,一般人裝不了這麽長時間。由此令桃首先肯定這女人是思維混亂了。這才起了身,走到她跟前,在她對面的小茶幾邊坐下。巨呆上扛。
拿起水杯遞給她,“喝口水。”
勝玉沒看見他似的,還在聲情并茂地說。
說實話。令桃挺佩服她的。通常這模樣的嘴裏是瞎說不停,多半類似“夢話”,情态好比“酒後吐真言”,平常憋心裏的不敢說不能說不會說,全吐露出來。罵人的、哭喪的,哎呀,世間百态全出得來。
倒頭一回見她這樣的,
像腦子裏有本,一頁頁地翻,她跟你身臨其境演故事呢,
一句沒自己,又全是他人知之甚少的史實、野史,活靈活現……
令桃突然一個彈指,
勝玉靜了下來,
“好好聽我說,沒有過不去的檻。平心靜氣,走出來,你還是你自己……”
令桃的聲音如玉勝雪,清淨無雜質。百分百蠱惑人心。
勝玉慢慢擡起頭來……
這才是孽緣的第一眼。估計鳳鳴自己都不曾想,他魇過人,解過人,是好是壞,總之沒失過手。
爾今,一個不同尋常的小女子,老天生來給她一顆壞腦殼,從小沒少人罵她“傻子智障”,魇的世界裏倒成了一朵奇葩……
一眼,她沒跟他走,
一眼,她險些将他帶跑了偏兒!
勝玉從沙發上如貓般爬了下來,伏在他腿間,
“崇祯十二年初夏,冒襄你赴南京鄉試,聽說小宛容貌才華‘為一時之冠’,于是前來拜訪。
無奈小宛去了蘇州,與君錯途。
你鄉試落地,第二次來見,還是不得見。
三番五次,小宛竟是在喝多之時與你謀面……”
她解開了他的皮帶,
鳳鳴只是冷眼旁觀,實在話,他這時也有迷惑,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她挨着那軟綿的根兒如泣如訴,
“你父親解甲歸田,經南京之時,你突然對我說‘我要去見我爹,不帶你去。’走了,将我送回老家……你可知,我回來後只穿與你在一起時的衣裳,冬不添衣,就為想念你……”
她銜住了。
鳳鳴捏住她的下巴,她含淚含摯愛地望着他……
“小宛酒量好,冒不喜喝酒,小宛就戒了;冒喜歡吃甜食,小宛就挖空心思做‘董糖’;後期我們家境敗落,小宛也能把冒愛吃的鹹菜做得‘綠者如翠’……”
她癡迷地爬上來,強愛地要相連,
鳳鳴捉着她的腰,終于明白這孩子代入感太強大了,不做全套恐怕解不開……“小宛一共活了二十七年,伺候冒襄你整整九年,生命的三分之一全耗在你身上,你就這樣不疼惜我麽……”一聲嘆息,董小宛和冒辟疆合了體。鳳鳴首次“舍身”解魇……勝玉如何不厲害!
是疼痛叫她醒來,還是大腦裏不受控制的“史料橫流”終于在“董小宛的癡情如願”上得了截止……不細究了吧,反正,勝玉同志終于從愛寶的“胡亂魇”裏走了出來,這一回到現實……羞愧該有多難當哇!
跨坐在他身上,
關鍵是小腹微脹,
自己還滿臉淚痕,嗓子眼生疼,愣似說了一輩子話兒……
鳳鳴到底靜淡,抱着她的腰傾身再次把水杯拿過來遞給她“喝吧。”
氣氛就相當怪異了,
她還跟他這麽連着,嘴裏咕嚕嚕如小孩兒渴水死灌,
一杯下肚,她還吸了下鼻子,小聲,“謝謝。”
鳳鳴低下頭,處理下邊兒,
勝玉見到他優美的頸脖,一時沖動竟想上去咬一口,
感覺延伸到下面,一夾。鳳鳴擡頭看了她一眼,勝玉羞恥地垂頭。
他整理他的,勝玉背過身提褲子,鳳鳴見到她腰骨間的一團坑窪不平。
伸出食指按了下,
勝玉受驚,“啊”一出氣立即回了頭,
勝玉覺得不能看他的臉,一看自己身子骨兒就發軟,
“那怎麽弄的,”他問得有如家常,
勝玉不由自主說實話“生下來就有,像個骷髅頭,後來被人燒了。”
鳳鳴停了下,“你是左撇子?”
“是呀。”勝玉驚覺自己聲調裏多了軟綿嬌zhe,趕緊咳嗽。
鳳鳴起身給她又倒了杯水,她接過來像小孩子又是咕嚕嚕灌。
“你多大,”
“二十七。”仰頭看他,說了,又垂下頭。
勝玉是無論如何想不到,
此一刻,她與他的第一面,第一次,這樣“相敬如賓”,
日後,
她吼他,
她嗔他,
她纏他,
她想他,
她為他甘願舍命,
她只為他一人流淚流血……
像足了小宛。
何愛寶同志恐怕萬萬也沒想到吧,
本願叫她愛死貝玉,
陰錯陽差,
叫她愛死的,卻成了這個高高在上的佛神祖宗!
勝玉的愛戀,撐天。
…
…
☆、8.7
見勝玉出來,臉微紅,何愛寶也有點擡不起頭看她,心虛嘛。紫勝玉是這樣。事情發生了,好與壞,落自己身上了那就得自己擔着了,只往後看,好,盡力叫它好下去;壞,拾搗拾搗,盡力不叫它往更壞的地方滑去。比如這件事,勝玉問自己,還想不想在局裏呆?答,想。那就穩穩,往好裏想,比如,如此方式結識黨長也是不容易咧……就是這種“打不死的小強精神”。進退都樂呵,叫她一人獨步走至今。
愛寶也有,他在外頭光想用啥理由抵賴了,比如給她吃錯藥了,出車禍了,總之先把她暈過去的理由找到。然後再“循循善誘”你小時候腦子就有毛病是不?這一暈難得醒不說還胡言亂語起來,急死我了……結果,勝玉主動走過來“何局,我先回局裏還是等你一塊走。”愛寶忙說“你開我車先回去,表彰改在下周了,到時候還是你跟我去。”說完心裏就呸自己,想彌補的,結果又提這茬兒不是繞回錯處兒上。好在勝玉穩,公事公辦一點頭,接過車鑰匙,走了。愛寶心裏嘆,這是真刑警的素質,遇事冷靜,她就算心中有疑,也一定不在這種場合揭底,她知道這是黨長府邸。
愛寶進。見黨長坐沙發上,手肘擱在膝蓋上,注視着那只水杯。
“坐吧。”
愛寶在他對面坐下。
“師傅,我……”愛寶當然愧。外頭怎麽鬧,砸了,沒這種情緒的,啥愧不愧,做都做了。唯獨令桃跟前,不敢,做錯一件兒,就是後悔,太辜負人了。
黨長擡頭,“你查過她的背景麽。”
“六年前她同時嫁給了許丕和陸羹白,都是因為兩家的老人喜歡她,陸航照還跟她以師徒相稱。三年前,事情否了。她以重婚加詐騙判了五年,後來減刑兩年,上上個月才放出來。
她還有個舅舅,當年和她一起判的。早出來兩年,現在不知道下落。依我判斷,舅舅估計在貝玉手上,不然控不住她。
她身上是疑點不少。有意思的是,同時嫁了兩個,三年,時間也不短,還能保住處子身……”
見黨長看過來,愛寶也沒覺察不妥,一笑“上次‘全能比武’她把處女膜拼破了,後來去醫院也證實了,局裏還特批了兩天假在家休息。”
令桃好一會兒沒說話。
愛寶疑惑“師傅,你覺得她哪裏不對勁麽。”
令桃看向他,指了指自己後腰處,“她說她這裏原來有骷髅印記。”
愛寶怔那兒!一時都忽略了怎麽會談到她的後腰那裏去……
骷髅記號,
應該說這才是何愛寶前往中都任職的主要目的!
當然授意于令桃,令桃叫他深入警察基層,想摸清的,就是關于“骷髅”。
“警字頭”一直注重“階級分”,也許因它不同于部隊規模大、軍種多,且沒有“複員”一說,它內部等級制極強。除了面上警階之分,實際在警察內部,更注重從警校就開始的一種“地下分層制”。可以這樣說,你從警校開始的“階層”有時威信甚至高于你最後任職時的實際警銜。
警察內部極講“純警性”,即,你15歲入警校,一路深造也好入職也好,全在警察系統內。當然也有這種情況,比如何愛寶,他的軍校,空降警察系統,這就叫“不純”,就算他警銜再高,背景再大,威信可能還抵不過一個身刻“三色銅”的“純警”。
警校是“分階”的起始:
分六階,巨貞系才。
三色銅——金刀——金斧——金鈴——金杵——金骷髅
多刻于臂膀處,也有刻于鎖骨,衣領一拉開就能看見。
這種“分階”在邵京掌控“警字頭”時發揮到極致。後童蘭吉時期,極力打壓,去“警校分階”甚至成嚴打項目,整治的就是“另走一套,小朝廷的感覺”。實際,這二三十年來“警校分階”何曾又消亡過,警校的“階層觀”根本無法根除,面上大部分警務人員根深蒂固認這玩意兒了,“純警性”依舊是他們引以為豪且克己遵守的向往追求。于是“分階”還在,不過更隐秘,你從他們“刻階”的部位就知道,多在腰膝處。
因為是傳統,所以尤為嚴密。
他們刻在身上“警階”工序複雜也殘忍。你以為就是刻在肉上麽,不,一釘帽上有警徽的細小鋼釘還連着筋骨。所以能忍受刻在腰間皮肉最薄處的,一定是高階層。
童蘭吉退休,童家隐出政治舞臺後,“警字頭”一段時間由元首汪晨曦親自監管,到底這水太深,汪晨曦又要主持全局,有點控不住了。後由新任議長楊玄謹接掌。楊家到底是外交方面的“政字頭”起勢,如何又能一準把住這潭深水的脈呢?
所以,令桃覺得楊玄謹一定是對“警字頭”有所妥協,譬如,恢複“警校分階”。
雖然這十年“警校分階”一直沒有正式提到臺面上,可已然在警系基層盛行。但值得注意的是,十年來,任何警校再沒出現過一個“骷髅”,授予得相當謹慎。
也就是說,如今出現了的“骷髅”至少在12年以上,那威望……絕對不可小觑!他們這幾個人集結起來,能把整個警系連根拔起號着走信不信!
也許,他(她)現在還是個普通民警,
但,他(她)代表的是警系近半個世紀默認的信仰!
無奈,當年對“骷髅們”打壓太甚,如今就算政策寬松,只怕這些本就是警界人精的,更不會輕易出來冒頭。
所以,這次愛寶入中都,就是“摸骷髅”。這實際也是令桃抄楊玄謹的後路了,将這些“骷髅們”握在手中,不說就是全局握住“警字頭”那麽誇張,至少,是條不錯的致命線。
“不過,她說她是天生就有……骷髅跟佛頭……她還是左撇子……”
愛寶不笨,一聽,血液那就往上沖啊!
“她可能還是楊家人!要不,這麽年輕她怎麽可能是‘骷髅’,十二年前,她才十五!……不對不對,如果是佛頭印記,她就不是‘骷髅’了……哎呀,我都混亂了。”愛寶一拍自己腦袋。
鳳鳴拿起水杯如常起身,淡笑“別急,一樣樣去查吧,總有說法。”
…
…
☆、8.8
勝玉回來的路上就後悔脫口而出腰上那骷髅了。這事兒糟心,瞞都瞞不贏,自己一時“美色當前”嘴腦不連貫禿嚕出去了,現在想來又是一種揪心。
寵令桃。她當然聽說過;見真人,這肯定第一次。高高在上的,摸都摸不得的,稀裏糊塗搞一處,勝玉自己都暈頭轉向,只當“豔遇”一樁吧。他肯定不得稀得我,我自然也得看淡散,老想就沒意思了。
勝玉也是個好交朋友的,東都不少熟人,這不準備上中東高速,路口竟然望見一小敞篷貨車停那兒,坐臺牙子邊扇風的就是相熟的。三羊。她以前逮過的一搶劫犯。
“三羊,拉什麽搗鼓呢,不知道這地兒不能賣東西。一會兒高速巡警過來又把你攆得像兔子飛。”勝玉從車窗裏撐出頭,笑着說。
三羊“喲”一聲從車牙子上跳下來,“勝玉勝玉,這地兒碰見你真是老福氣了……”說一半兒又想起來似得轉回去,從車上拎了一袋子活蹦亂跳的,青蛙。塞她副駕上放着“回去燒着吃,野生的,嫩。”
勝玉也大咧,“好啊,你不僅占道經營還販賣野生青蛙……”三羊只拍她車門“走走走,碰見你了我還不趕快走,一會兒我拉那邊生鮮市場去賣。再聊再聊。”走了。
勝玉笑着搖頭,也開車走了。
她哪裏想到,一個小時後,三羊又跟她打來電話“勝玉,老們今兒這碰見一個陰損貨了,老子們不動手,你過來幫我們理論理論!”勝玉只得轉向回頭,三羊也算他們隊的“幫扶對象”了,不能不管。
好吧,視線回到一個多小時前。何愛寶離開黨長府邸。
鳳鳴從浴室沖了個澡出來,神情還有些恍惚。你道他真能如此坦然接受忽如其來的“破身”?鳳鳴極端的時候是極端,陰狠毒辣時反應也快。其實大多數時刻,這個從小到大潔身自好的男人,性子是超級緩慢的,有時候甚至可算龜毛。
鳳鳴有屬于他自己的世界。
為了緩和今天帶來的沖擊,他得出去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緩緩心情。
白襯衣,黑西褲,外套一件樸素的灰色夾克,戴上眼鏡,不知道吧,他是有點近視,不深。一頂鴨舌帽。騎自行車出門了。
來到生鮮市場,鳳鳴背着手就在活禽那個地方轉悠。
最近捕獵野生青蛙的太猖獗,
鳳鳴對青蛙有不可割舍的情結,少時在廟裏。整夜都是聽着蛙叫聲入睡……
他也知道小生意人不容易,要說他大筆一揮平了這生鮮市場都行,可犯得着麽。鳳鳴像個磨叽的知識分子教育過商販幾次,還舉報過。有幾家收斂了。可有幾家……
今天算又把他氣得不淺,竟有一小子拖一車來賣!
鳳鳴當然首先去當面勸阻,人不聽,
他只有再次走“正常程序”,舉報。
好吧,人招人來把他圍了。
鳳鳴在做一件人們怎麽想都想不着會是他會幹的事兒。
勝玉在往回趕。
與此同時,
愛寶局長已經毫不耽擱趕赴綠水河第四監獄,找最近一處她呆的地兒再摸摸這女人的底。
“她在這裏出過特別深刻的什麽大事沒有,”問牢頭兒,
連連搖頭,
“沒有。”
愛寶局長雖然不屬于他們的直系領導,可畢竟警銜擺那兒,親自過來詢問案情,你一不小心禿嚕嘴兒把獄裏的粑粑事全撸了出來……對自己的頭兒可不好交代。
愛寶知道跟這些老油條來橫的,沒用。
他把手邊兒的黑塑料袋往前一推,笑得可“畜生無害”,“程隊,咱們也別見外了,我今天來問這勝玉,全是私事兒,這不,有點感情瓜葛……”推他手邊上了,“您就幫兄弟這一次,咱們來日方長。”
哎喲,鳳鳴把愛寶同志真是用在了刀刃兒上,能屈能伸,怎麽可能不在這渾水池子裏混出一點名堂呢。
可算不小氣,黑塑料袋裏五捆純向西煙草,這可都是內部定制的。
牢頭兒立即變哥們兒,
“勝玉這女人很特殊,也不知道什麽來頭,三年牢裏不少人來問過,可就沒一個人進去探視過她。
她挺本分,也能忍,很少滋事。可也沒少吃些暗虧。
我記得挺清楚,那年廳裏下來摸排服刑的警務人員,哦,對了,她原來是刑警你知道吧。”
愛寶點頭,苦笑“我們局裏的。”
這下牢頭兒眼神更暧昧,“就那段日子她被人暴打了一頓,咳,估計就是知道她以前是警察,招憤恨了呗。”
“打她的人還在牢裏麽,”
牢頭兒會錯意,以為他是想給勝玉報仇,忙安撫“快出去了,您有想法出去弄,咱這裏搞不得。”
愛寶微笑“現在見見成麽,哎呀,絕對不會在你這兒出事兒。我得認熟人吶,再一個也核實核實,萬一有誤會,我也不出去耗這個神了。”
牢頭兒一點頭“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