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花暗柳第 34 章 ☆、月落暗藤華(四)

藤華亦非藤,月圓藤披霞。

藤出無所歸,月落暗藤華。

……竟然,我還活着!

再次睜開眼睛,眼前漆黑一片,我以為是深夜無光,加上周身疼痛,腹中饑餓等一系列原因,我又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睡夢中聽見有人輕喚“青衣……”

夢中有一雙手溫柔的撫摸我的臉頰……

不知睡了多久,我感覺到周身被塗了一層涼涼的液體,又被什麽束縛住,弄的我的身體沉重不堪,眼睛也被絲帶系住,我輕聲呼喚“藤華……是你嗎?”

“你醒了?”是藤華的聲音,那聲音因驚喜而顫抖。

“藤華,我怎麽了?”

“青衣,你沒事,你很好!過兩天就會好!”

她說的有些急,可能是怕我亂想,努力的安慰我。可她哪裏知道,我此刻還能活着,已是心滿意足!藤華這份恩情,我必定要牢牢記在心裏。

這個月應該也過去二十天左右了,我若是再不走,等到下個月睡着的人醒來,我就走不了了,萬一那些被仙君叫走的人又回來了怎麽辦?之前的計劃豈不是都付之一炬,我心裏越想越着急,卻也只能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藤華不知從哪裏采的花蜜,每天來喂我吃下,這裏沒有蜜蜂,這花蜜如何而來?她也再沒有讓我吃那甘甜的花卵。

又過了三天,藤華扶我坐起來,“青衣,你試着走走看?”

此時,渾身的疼痛感已減輕了不少,也不知藤華用了什麽靈丹妙藥,這林子裏除了樹就是藤,除了藤就是花,我還從未見過一株藥材……

我雙腳剛踩在地上,雙腿就開始疼,一處疼,全身都跟着疼,但我必須忍住,必須馬上離開這裏,咬緊牙關,一步步走下去,麻木了,卻也不那麽疼了。

我的眼睛還是系着絲帶,什麽也看不見,只能摸索着向藤華的方向走去,我聽見她壓抑着的啜泣聲,“青衣……”她過來扶住我。

“藤華,你是如何治好我的?”

“……你莫要管這些,又不是什麽重傷,我有的是法子治好你!”她沉默了一會才說出話來。

我感覺有些不妙,是藤華,好像出什麽事了……

又過了兩天,藤華告訴我可以解下系在眼睛上的絲帶了,她不來幫我,讓我自己解開,我有些不解,藤華平時最會照顧人,也最照顧我,而我躺在床上的這幾天,她除了幫我敷藥,卻甚少和我接觸。

再多想也沒用,我解開絲帶,眼前朦胧一片,能模模糊糊看見藤華房中的擺設,卻不見藤華,心中突然缺了一塊,空氣也變的沉悶,“藤華?”我試着喊了一聲,沒人回我,我又喊了一聲“藤華!”還是沒有回應。

我走出籠,外面灰蒙蒙的一片,我知這是白天,身體的傷還是很重,現在勉強能行走,我也不奢求再用輕功,就一步步向外面走去,這林子大的出奇,而且四處景致都一樣,也不知走到了哪裏,我只能用模糊的眼睛努力的辨別眼前花的大小 ,順着花小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處地方,藤蔓上鋪着風幹的大花瓣,我覺得有些熟悉,想起來這是自己來時鋪下的。

我走到附近的一顆大樹下開始向上爬,樹皮磨得我腿上的傷又裂開了,我沒管,一口氣爬到最頂上,那裏放着我的劍和書黎給的包袱,我将它們取下,背在身上繼續往外走。

這一走,就是走了七天七夜,我不敢睡,怕睡着了被藤蔓纏住,我現在不能動武,對付不了那些藤蔓。

這幾天的行走讓我疲累不堪,雙腳發軟,雙腿打顫,眼睛看東西卻越來越清楚,藤華的藥真是好用!

在看見地上的花兒小的只有指甲那麽大時,我高興的躺倒在地上,一切都有希望了……

爬起身來,正要繼續向前,一條匍匐拖地的聲音向我靠近,我以為是蛇,拔劍轉身就要刺去……

“青衣……你,你果真要走?”

手中的劍掉到了地上,眼前的,是藤華?她臉上布滿鄒紋,頭發灰白,幹枯蓬亂,腰際以下是一根粗壯的藤在支撐着身體,她就是用這跟粗糙的藤,蛇游到我面前,“青衣,你不要出這林子,你會死……”

我看到她變成這個樣子,心裏滿是酸澀,上前抱住她,哽咽不能語,好半天才能開口,“藤華,我不會死,我與你們不一樣……”藤華,藤華……你要我如何忍心再欺騙你!

藤華身子一軟,倒在我懷裏,我看見她身下的藤消失了,換成兩條腐爛的雙腿,我如何不知她是為了我才變成這樣,眼淚再也忍不住,滴滴落在藤華身上。

藤華兩眼無神,愣愣的看着我,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出來……

我再次抱緊她,“藤華,我騙了你,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只是求你,求你千萬別這樣!再者,等我辦完重要的事,再來将這條命還了你也行……”

“我要你的命作何?”她頹然開口,臉色發青,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像個垂暮的老人,我心裏怕的不行,怕藤華就此消失了,我才知道我心裏愛着她,就如愛我的母親一般……

“藤華……”我抱着藤華往林子裏跑去,待跑到深一點的地方藤華的喘息聲才平複下來,我卻兩眼發黑,直直倒在地上。

藤華又要來扶起我,我阻止了她,強撐着一口氣,笑着對她說,“藤華,請你相信我,從今以後,我再不對你說半句假話,你還要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帶你離開這林子……”

藤華只是看着我,什麽也沒說,最後還是回到了林子深處。

我也安下心來,開始往回走。腳底起泡,每走一步都鑽心的疼,又餓的饑腸辘辘,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真是一頓飯難倒英雄漢啊!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腳下一滑掉進了泥潭裏……

啊!不會是瘴氣林周圍的那片沼澤吧!餓的大腦缺氧,完全忘記了這回事!

本想回頭往岸上爬,可是這裏土質疏松,又寸草不生,往上爬倒是拔下了一層泥土,沼澤與岸的分界線很不明顯,過渡的很自然,都搞不清楚自己什麽時候走進來的,只能用手支着比沼澤稍硬實點的地方,希望有人來呢幫忙。

從中午等到下午,我差點睡死在沼澤裏。

醒來時只有沼澤已沒到下巴了,如今孤身一人掉到這裏可如何是好,不能掙紮,否則越陷越深,做了個深呼吸,平穩了心境,心想,從恒者吉,背恒者兇,只要不放棄,就一定會有辦法。

果然,天無絕人之路,一個老頭牽着一頭黃牛從遠處緩緩走來,我連忙向他招手大喊,“大爺,這邊!這邊!”

那大爺聽見有人喊他,貓着腰,探着脖子往這邊尋來,走到離我三步遠的時候揉了揉眼睛,使勁往我臉上看。

那大爺應該是老眼昏花了,看不清楚,又走近兩步“大爺,你瞅啥呢?還不快拉我上來!”說完,我向他眨了眨眼睛。

誰知那大爺怪叫一聲“啊……鬼呀!”撒開一雙老腿掉頭就跑。

“哎,大爺,別跑啊,我是人,不是鬼,您眼花了吧!”

“啊!紅眼睛的女鬼呀!”

什麽紅眼睛的女鬼,見到本姑娘漂亮就以為是鬼,住在山溝裏的大爺就是沒見識。

“大爺,別跑!你今天要是見死不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那大爺一聽我說這話,跑的更快了!

“喂,大爺別跑呀!鬼能掉到沼澤裏出不來嗎?”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起到了效果,大爺又一步一步走回來了,像小綿羊碰上大灰狼似得,遠遠地跟我喊話“你真不是鬼?”

“大爺,俺真不是鬼,俺是來上來采藥的,回來的時候沒注意,才掉進這沼澤裏。”

話說,我這是在哪兒?四周沒有來時做的的木橋……這瘴氣林周圍都布了機關,大爺是如何進來的?

“那你不是鬼,你的眼睛怎麽是紅的?”

我怎麽不知道我的眼睛是紅的,算了,先糊弄過去再說“俺一個姑娘在這山林裏害怕,七天七夜沒敢合眼,把眼睛熬紅了。”

大爺又跟我确認了幾遍,直到确信我真的不是女鬼才拉我上來。

終于脫離了魔沼,松了一口氣,肚子又開始咕嚕咕嚕叫了起來,我眨着一雙紅眼睛很無辜的看向大爺。

“嘿嘿,小丫頭,餓了吧?”

“是呀!是呀!大爺你有吃的嗎?我都七天七夜沒吃東西了。”

“走吧,前面半山腰上的草屋就是小老兒住的地方,我給你做飯吃。”

“謝謝大爺!您真是個好人,不但救了我的性命,還給我飯吃,我一定要好好報答您!”

“哎呦!舉手之勞說什麽報答不報答得!小老兒我無兒無女,你來陪我吃飯也省的我一個人悶得慌。”

大爺帶我從一條修好的路穿過沼澤,我不禁更加好奇,這條路是誰修的?要知道,在沼澤上修路

并非易事,像大爺這樣的村民,再來五個也修不好。

“大爺?您可知這條路是誰修的?”

“這條路啊,早就有了,我也不知道誰修的!”

……

兩人邊走邊聊,不一會就到了半山腰的草屋,此時天已昏暗下來,大爺将牛拴好,讓我進屋歇息,自己進竈間做起飯來,不消一會,便端來兩碗熱騰騰的紅薯粥,紅薯香甜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嗅覺,不禁咽了口口水。

“小丫頭,我這兒可沒什麽好東西招待你,只有這紅薯粥,你就将就着填飽肚子吧!”

“大爺,現在對于我來說,這紅薯粥就是燕窩魚翅、鮑魚海參。”說完就迫不及待的往嘴裏送。

“呦呦呦……慢點,別燙着!”

“嗯嗯……真好吃!真香!”

吃過晚飯我在爺爺的草屋裏過了一晚,實在累極了,将腳清洗幹淨,包紮好,就沉沉睡去,這一覺,睡的極香。

第二天一早醒來,跟爺爺打聽了一下,想要進城還有很遠的路,我怕是之前眼神不好,迷了路,走到瘴氣林的南邊去了!

怎麽說得有匹馬才行啊,可是,這荒山野嶺的,去哪找馬呀?

又向大爺打聽了一下,果然周圍沒有人家,有人家也不一定有馬。

“小丫頭,我看你腳上的上挺嚴重,不能在走路了,要不這樣吧,我這裏有兩頭牛,一頭生病的老牛,還有一頭結實的壯牛,這壯牛我還要耕地用,不能給你,那頭生病的老牛也活不了幾天了,你就騎走吧!省着死在家裏,壯牛和我看着都傷心。”

我想着這大爺一個人在這裏深山拓荒,着實不易,這兩頭牛平時定當是寶貝一樣,如今看我可憐,就這樣給了我一個陌生人,可見大爺的心地善良、樸實。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謝過大爺了!”

告別大爺之前,我将一個金元寶偷偷塞到大爺枕頭底下,雖然知道大爺不一定能用的着,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大爺也給我包了幾個玉米餅子讓我路上吃。

沒有再留戀,騎着掉毛的老牛一個人上路了,老牛雖然走的慢,但步幅穩健、踏實,翻山越嶺也不颠簸,我掏出挂在腰間的玉笛附在嘴邊吹起來,一會吹高山流水,一會吹百鳥朝鳳,一會吹攝魂曲,老牛不管聽到哪首都是一個步調,頗有點對牛吹笛的感覺。

走到最近的村子裏時已是晚上了,大爺給的玉米餅子讓我路上吃完了,我便找了戶農家借宿,給了那農家十兩銀子,高興地那家媳婦又是殺雞,又是包餃子,比過年還熱鬧。

看他們一家人這樣簡單又安詳的生活,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仿佛永遠都不會輪到自己頭上,父親康複以後就是東元的皇帝了,可是我卻絲毫開心不起來,父親當了皇帝會有更多的事情處理,怕是會更辛苦,父親喜歡當皇帝嗎?

就這樣連續走了十來天,穿過了七八個村子,終于在一天中午看見了城門,烈日當空,曬得我和牛兄都萎靡不振,牛兄磨磨蹭蹭在原地轉悠,不肯往前走。

我趕緊好言相勸,“牛兄,我保證再走上小半天就讓你好好歇息,給你最好的青草,麥子、黑豆管飽,山泉水讓你牛飲,一準侍候得你舒舒服服的,怎麽樣?”我也不知道牛愛吃什麽,就照馬的愛好說了。

老牛‘哞哞’的叫喚,踢踏着蹄子耍起了牛脾氣,還是不肯往前走。

“哎哎,牛兄,牛兄,我保證再給你找上十個八個的漂亮小母牛陪你,個個蹄正臀圓,包您老滿意,怎麽樣?”

“哞……哞……”老牛兄終于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像打了雞血一樣,雄赳赳,氣昂昂往城門口奔去,速度比平時還要快上幾倍,感情這老東西是想母牛了。

想想也是,幾十年如一日的和大爺一起生活在深山老林,後來又來了一頭狀牛,還是雄性,是個人都能憋瘋,更何況是一頭頭腦簡單的畜生牛。

本來有好幾次機會可以将老牛換成馬,但想到這事大爺心愛的牛,忍痛贈給我的,況且這幾天相處下來,我和牛兄也很有默契,就沒舍得。

聽大爺說他自小就與這頭牛生活在一起,大爺看起來也六十多了,莫非老牛兄也六十多了?不會吧,再熬個四十年就能熬出一頭百年老牛精了,也不知老牛兄得的是什麽病,能不能再挺個四十年。

想到自己眼睛還是紅的,不想吓到別人,于是又用之前藤華給我敷眼睛的絲帶将眼睛蒙住,反正

我現在功力恢複一些,若有東西近身一定能感覺到,用不用眼睛關系也不大。

騎在老牛身上,悠哉悠哉的進城了。

能感覺到一雙雙目光射到我身上,我沒去理會,也是,一個瞎眼的姑娘騎着老牛,這造型是夠別致的。

我能忍受射到我身上目光,但不能忍受伸向我腰間的手,悄悄從懷裏掏出一定碎銀子,手指輕輕一彈,準确的飛向那三只手的,誰知,沒聽到沒聽到預計的呼痛聲。

“謝小姐賞賜!”清脆爽朗的男聲傳入耳朵。

作者有話要說: 火影片頭曲換了,沒有以前的好聽了

還是喜歡dose的《紅蓮》,超有感覺。

歡迎大家給我的文章提出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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