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不要啊師父,會死人的……
這個晚上齊凜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就像沈淵第一天教他使用靈能時那樣興致勃勃。
他舉着邪魔的眼珠,透過它看到了一個光怪陸離的現實世界。
原來每個人的內心都有那麽多的破綻,那麽多的不滿足和不快樂。他以為每個活着的人至少是自我完善的, 但其實缺陷和崩潰才是世界的常态。
在邪魔的眼睛裏,每個人都像篩子一樣充滿了漏洞。随便哪一種情緒都随時可能火山噴發,或許徹底撕爛臉上的面具和平靜的生活,被亞空間裏的邪惡生物趁虛而入,颠覆現實世界裏的秩序。
但其實人們沒必要這麽忍耐的。
齊凜發現那些說着“我讨厭社交”的人, 其實會因為在傍晚時分獨自醒來而痛哭失聲;說着“我讨厭外出”的人,其實宅居在家時也并不感到快樂;說着“我冷酷無情”的人,其實只是害怕沒有人愛着自己, 害怕自作多情,害怕自己渴望着被愛的脆弱靈魂被人趁機傷害。
每個人都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也從不關心別人的言不由衷。
而邪魔只要看見那塊謊言色彩最濃烈的區域就足夠了。
齊凜在這時忽然很想見到師父, 他想問問沈淵:這也是大宗師所承擔的東西嗎?
他曾經以為大宗師的責任是邪魔,但現在他發現并非如此,難怪沈淵總告訴他“現實世界和靈能一樣重要”。因為大宗師的責任是人, 這些在深夜裏痛哭的凡人。
齊凜最後坐在某個大樓的頂層,向下望着燦爛的夜燈。他果然還是更喜歡天上的月亮和銀河,不過沒關系,腳下的燈火是師父希望他看見的。
他垂着雙腿,任由身後的長發在夜風中徐徐吹蕩。
他慢悠悠敲出的文字最後又被一個一個地删掉了,只給師父的號碼上發出了一條短訊:【我在十字街發現了邪魔, 快來。】
他想象着沈淵收到短信會露出什麽表情, 大概是凝重的,也可能要被吓一跳——因為齊凜從來沒發過這種類似求救的短信,他只會像個愣頭青一樣獨自沖進邪魔巢穴裏, 然後把它們統統殺幹淨。
但其實齊凜只是想和他在樓頂坐上一小會兒,浪費浪費大宗師寶貴的時間,像小時候那樣。
小時候有一次下大暴雨,齊凜被困在沈淵的書房裏,于是幹脆就披着他的外套在旁邊安靜地等着,聽窗外的大雨劈頭蓋臉地砸向大地,可被玻璃阻攔後只剩下令人安心的白噪音。而牆角的電子火爐在安靜地跳動,師父簽着字的聲音沙沙作響。
那天小齊凜睡得很好,那種幸福感至今都難以忘懷。以至于只要一想到今後他還會和沈淵分享這樣的日子,就會有幸福的餘韻在回響。
而今天的齊凜就在回憶和暢想中等待,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身後有動靜。
他有些失望地發現,來的人并非師父,而是大師兄辛永望。
“我聽說你在這裏發現了邪魔?”辛永望落地時就開門見山地問,“需要多少援手?”
“一個人就能解決。”齊凜說,“不過我剛好抽不開空,我找師父另外有事……”
辛永望看着他,感覺十分無奈。也就只有齊凜這個恃寵而驕的小師弟敢這樣使喚大宗師了!他難道不知道師父有多忙嗎?
“算了,反正我也已經來了。”辛永望嘆了口氣,“邪魔在什麽位置?我替你解決了,你早點回去吧。”
齊凜指了指方向,然後才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說:“你暫時還看不到它,但很快會出現。”
辛永望張了張嘴,有些困惑:“你是說,你發現了邪魔,可邪魔還沒出現?”
齊凜笑了笑,知道這件事很難被理解,于是換了個更通俗的說法:“哦,對的,你知道我新獲得了一些感知邪魔的能力。你就當這是另一個預言吧,趕緊去,也許一個人都不用死。”
他說完,又馬不停蹄地問:“師父在哪呢?我真的想見他了。”
“大宗師在靈能源泉附近,似乎是那裏又發生了異動……”
“他又在鎮壓源泉了,這次有受傷嗎?”
“我不清楚,但他應該很快能解決,和以前一樣。”辛永望說,“你先別打擾他。”
齊凜又笑了笑,說:“但現在不一樣,我可以去靈能源泉幫他了。”
他是對的。辛永望望着眼前這個年輕alpha,發現小師弟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成長為一個強大而成熟的繼承人了,大宗師一定會樂于在靈能源泉見到他,與他并肩作戰的。
他們短暫地告別,齊凜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高處的燈火闌珊間。
辛永望看着他的背影,有那麽一瞬間略微失了神。
他想起自己幾天前,其實曾經和大宗師有過一段簡短的對話。
那是關于衛英光這次被邪魔趁虛而入的事情的,他向大宗師提起了自己非常在意的事:“齊凜他,似乎又多了某種特殊的靈能力?他好像能預感到邪魔的動向,甚至提前發現将要被邪魔盯上的人。”
“那是靈能源泉給與天才的饋贈。”大宗師解答了辛永望的困惑,“齊凜的靈能還在進一步蛻變,類似于預知的這種能力前所未有,我教導不了他,你們也無法理解他。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一直關注他。”
有師父在,齊凜總歸會走在正途上的。
辛永望非常相信大宗師,但他還是出于謹慎地提醒道:“師父,我仍有點擔心齊凜對邪魔的态度。例如他之前曾經俘虜過一只邪魔,在聽說對方被殺死後還表現得很不高興。我恐怕他會繼續和邪魔接觸、溝通,甚至對它們産生信任……”
“我會和他好好談談。”沈淵目光深沉地說,似乎是回想起了一些事情,“不管他是否領悟到,原則就是原則,邪魔永遠是我們的敵人。”
……
辭別辛永望之後,齊凜直奔着靈能源泉而去,到了地方才發現殘餘着的靈能波動——這裏已經經歷過一場大戰了,而沈淵顯然再次獨自解決了問題。
齊凜有些懊惱于自己的遲到,自己也許不拿着那顆邪魔的眼球出去玩,這次就能趕上與師父并肩作戰了。他不知道沈淵是否受傷、傷勢多重,只能試着找了一圈。
很稀奇的是,沈淵既不在醫務室裏處理傷口,也沒有在冥想室裏祛除靈能腐化,而是獨自站在一間昏暗的檔案室裏。
“師父!我回來了!”
齊凜興沖沖打開門的時候,就看見沈淵正站在一塊貼滿了照片的線索板前,那上面的文字多到令人眼花缭亂,但最醒目的一張照片則被齊凜一眼認出來了——這不是灰燼都市裏那個幸存者聚居地的航拍圖嗎?
“師父,你在看灰燼都市嗎?”齊凜把腦袋擠了上去,“我聽說靈能源泉剛剛發生異動,你受傷了沒?讓我看看!”
沈淵的思緒完全被他給打斷了,伸手将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按回去,嘆了口氣說:“沒有傷口。你坐好。”
“哦!”齊凜收起了自己多動的手腳,乖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有些幽怨地盯着他師父的後腦勺,“師父,你要躲我躲到什麽時候啊?”
“我沒有躲着你。”
“可是你洗澡的時候都鎖門了!”
“……我一直都鎖門。”
“哦,我才知道……對不起,師父,我最近才開始偷窺你洗澡。”
“……”沈淵無語的表情一時間十分精彩。
齊凜十分自覺地問:“這次關我多久禁閉啊?”
沈淵終于回頭瞥了他一眼:“關你一年,你就會改嗎?”
“嘿嘿,不會。”齊凜露出十足得意的笑容,然後趁着挨打之前連忙轉移開話題,“你為什麽在這裏看灰燼都市的情報?那裏又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有。”沈淵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只是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
“你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齊凜探着腦袋繼續看那張錯綜複雜的線索板,“是我們在一起之前發生的事嗎?”
“沒什麽值得說的事情。而且,是在我收養你之前……”沈淵還是沒忍住彈了一下他的腦瓜,“你給我說話注意點。”
齊凜叫了起來:“我怎麽不知道那是收養!你想假裝我們是很純潔的關系,現在可太晚了,師父,你都标記過我了!”
“那真是我今年犯過最大的錯誤……”沈淵再次後悔不疊。
此時齊凜暗紅色的眼珠狡黠地轉動着,沈淵心裏油然生出不好的預感。但他阻攔得太遲了,齊凜還是壞笑着說了出來:“還是說,師父,你希望我喊你daddy嗎?”
沈淵瞪向他的眼睛,過了很久深吸一口氣:“齊凜。”
“到!”齊凜坐直了身體,“師父我錯了!師父你罰我吧!”
“嚴肅點,齊凜,認真在這裏看完灰燼都市重建的資料,然後交一份六千字的建議書給我。”大宗師冷酷無情地說,“明天我就要看到。”
這次齊凜傻眼了,他發出了慘叫聲:“不要啊師父,會死人的——”
“撒嬌無效,你給我老實坐着,好好反省一下你這張胡言亂語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