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越第 15 章 只要他活着,他就會繼續……

第15章 第 15 章 只要他活着,他就會繼續……

心藻不知道齊凜在想什麽,但他好像完全愣住了。

不知有多少的記憶在那剎那間湧入他的心頭,他心亂如麻,邪魔能感覺的到靈能的回響。他心裏那個人一定在他生命裏占了極為重要的分量,否則眼前這顆自信、傲慢、狂放、戰意高昂的心髒不會跳動得如此劇烈,連剛才生死之間他都沒有這樣過。

但戰争可不允許他慢慢回味這一瞬間的酸澀與甘甜滋味,就像邪魔也沒有時間去敲打他內心的破綻。

這片狹小的地下空間終于還是被找到了,有頭邪魔正在他們頭頂上來回踱步,好像在尋找着一絲絲洩露出來的血腥味。

地窖裏的孩子們沉默而有序,他們抽簽選出了一個最倒黴的孩子,而她毫無異議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将身上的東西全部留下後走向了門口。

灰燼都市有自己的規則,必要時候每個人都可以被犧牲。

女孩眼裏噙滿了淚水,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穩重。她布滿傷痕和老繭的手推動着木箱,努力把其他人藏起來,然後自己握住了地窖的門把手。

突然,一股微弱的靈能力将她絆到了。

女孩不解地回頭望過去,看見齊凜正捂着傷腿坐起來。他喘息着說:“嘿,我還沒參加抽簽呢!”

簡陋的簽筒被放倒在地上,齊凜的手掌比孩子們大得多,所以他可以一把抓走所有的簽,然後拖着自己的傷腿走向門口。

“你這個瘋子……”

在心藻的咒罵聲當中,齊凜打開了門。他好像聽到的是贊美一樣,臉上流露出了那股熟悉的、張狂不可一世的表情:“嘿,我都說了我能做到,而且只有我可以。光這一個原因就足夠了。”

他掀開地窖門,整個人像野獸般向前撲去,拔出靴子裏的最後一把尖刀,紮進了那頭邪魔的胸口。

在邪魔難以置信的咆哮聲當中,齊凜摔倒在地,一小灘血泊染紅了身下的地面。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跡,拉響了身上攜帶的信號彈。

伴随着清澈的聲音,一朵象征求救的煙花在天空中炸響。

他既然已經現身,那就必然會遭受圍攻了,早點放求救信號就多一份獲救的希望。

沈淵會找到他的。

就像八年前在這片死寂的灰燼大地中他找到了他,選中了他,然後拯救了他的靈魂那樣。

沈淵會找到他的!

齊凜深信不疑,并因此再次支撐身體坐了起來。他的手臂和大腿內側都在顫抖,靈能和體力都已經到達了極限,四肢百骸的每一根血管都在突突跳動,五髒六腑像被烈火焚燒一般灼痛着。

但他好像在燃燒一股特殊的東西,只要信念還沒有斷絕,他就要繼續戰鬥。他也必須繼續戰鬥,他甚至不合時宜地想起年幼時參加的靈能課程,當其他師兄弟們告訴沈淵“學習靈能是為了保護弱小”的時候,他回答的是“為了活着,活着就是一切”。

只要他活着,他就會繼續戰鬥。

另一頭邪魔從廢墟中趕來了。它一樣傷痕累累,在剛才的靈能打擊中幸存下來,拖着半具身體就撲了過來。

他們同時發出了野獸的絕叫,染血的靈能在半空中碰撞。

齊凜再次獲勝了,但一股血液遮住了他右邊的視野,他在血色中更用力地睜大雙眼,然後看到又有兩頭重傷的邪魔循着聲音找到自己。

他不能後退,因為守着身後弱小無助的生命,就像過去的沈淵守着弱小無助的自己。

他繼續戰鬥,直到淩亂的長發被血液浸透也沒有停止。

最後一把作戰刀折斷在邪魔的胸口,他趁着敵人撲上來撕咬自己的血肉時,搶先用牙齒咬緊了邪魔的咽喉。他嘗到血和死亡,但獨獨沒有恐懼,他拼盡全力咬斷了敵人的咽喉,任憑邪惡的靈能如血液般潑灑在面孔上。

呸。

他啐了一口,臉上不自覺帶着狂妄到猙獰的笑容:“下一個。”

就連邪魔也知道畏懼。

它們包圍着齊凜,遲遲沒有動手,一直到等來一名高大完整的邪魔——它一定是被剛才的靈能打擊所驚動,匆忙從巢穴核心趕來的。它此刻蹲坐在陰影中,像一尊沉靜的死神,只有一對鐮刀般的巨大鹿角輪廓清晰地出現,無與倫比的邪能污染就開始自發浸染腳下的地面。

“這是……”心藻顫抖着後退,“不、不不……”

兩道交旋着的陰影在巨大鹿角之間翻湧而出,襲向齊凜的胸口。

齊凜不閃不避,像已經準備好了一切,他從喉間湧上的鮮血裏品到了自己生命最後的一束靈能力量。他赤紅的眼珠裏只看到敵人可能存在的弱點,而完全忘記了自己的。

然而,就在那股邪惡的靈能沒入齊凜的胸口之前,一支雪白的箭矢刺穿了它的核心,将它打散回一片虛無。

那一瞬間所有的陰霾都為之散開,一股海潮般的靈能洶湧而至,宛如天命席卷,摧枯拉朽地破開了一切藩籬。

沈淵來了。

陰影中的鹿角像霧氣般散開,靈能污染在天光中消弭如沃雪。

大宗師撩開弟子額上被鮮血浸透的碎發,将他抱在自己懷裏,就和當年、也和齊凜想象中的一樣,他低聲道歉:“我來遲了。”

一點也不遲。

他就知道師父會找到自己。

齊凜露出他得意的笑容,本打算在昏迷前說出最後一句話:師父,幫我殺光它們!

但血塊好像堵住了他的喉嚨,他只能聽到自己錯亂的喘息聲。

而沈淵輕柔地伸手蓋住他的雙眼,說:“噓,我知道。睡吧,等你醒來,戰争就結束了。”

……

等齊凜再次醒來的時候,那個邪魔巢穴上的戰役已經進入到尾聲了。

他頗為遺憾地聽到這個消息,因為身體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尚未愈合,明白自己不可能再回到那個戰場了。

沈淵帶着剩餘的弟子們阻攔了正面的邪魔軍隊,并在信标消息抵達之後,利用靈能打擊暫時打開了巢穴的入口。他們救回了齊凜,救回了從那巢穴裏逃出來的數萬名幸存者,連帶着那甕城裏的千餘人。

大宗師斬殺了巢穴裏的邪魔之王,此刻正在廢墟中追亡逐北,清理剩下的強大邪魔,并找到更多尚未獲救的幸存者。

“還有呢?”齊凜追問,“他殺了多少個?比我多嗎?”

舒雯放下拐杖坐在他的床邊,翹起她那條傷腿,臉上的繃帶纏繞着右眼的傷,低下頭仔細地擦拭自己那條浸透了血液的護身符。她看上去比齊凜好一點兒,至少不用呆在一個透明的方艙裏面吸着氧,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和你差不多,滿意了吧?”舒雯沒好氣地說,“我們在正面戰場的優勢不大,不過夠用了,這幾天也殺了不少邪魔。但誰也沒想到你小子這麽瘋,敢直接在邪魔老巢裏面放廣播,聽說師父找到你的時候,你差點就死了?”

“差得遠呢,我至少還有一次攻擊的餘力。”齊凜咂咂嘴,不無遺憾地說着,“那頭鹿角邪魔一看就很強,我要是能和師父并肩作戰就好了。”

“師父已經解決它了。”

“就算是他也會受傷。但是如果有我在就不一樣了,我們倆聯手絕對天下無敵!”

“臭小子……”舒雯沒有反駁他的說法,在她的概念裏事實也确實如此,“所以你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問這個?你渾身上下碎了38根骨頭,醫生看了都不知道怎麽跟大宗師解釋。”

“那不然呢?”齊凜說,“每根骨頭我都找到了對象報仇,放心吧!”

舒雯徹底無語,瞪了他一會兒說:“師父臨走的時候明明告訴過你要保存性命……”

“現在跟你對話的也不是鬼魂吧?我活的好着呢!”

“我說不過你,你就等師父回來生氣吧。”

“我打賭師父很快就會出現。從我認識他開始,他身上就永遠有傷,不在戰鬥的時候就要回來養傷,這家醫院說不定就靠他養活着。”

“因為靈能邪魔只要存在一天,大宗師就永遠在戰鬥。”

師姐弟稍微安靜了一會兒,只有醫療儀器在滴滴作響的聲音。齊凜抱怨自己的腿很疼,舒雯于是拄着拐杖站起來,為他調節了一些止痛泵的速度。

然後她隔着玻璃看望小師弟年輕桀骜的臉,嘆了口氣地說:“齊凜,還好你活着。如果你發生了什麽事,大宗師會愧疚死的。”

“師父才不會死呢,他會帶着我的那份繼續戰鬥下去,頂多變得更強大也更悲傷一點,像……嗯……”像個黑寡婦那樣?齊凜被自己逗笑了,蒼白的臉上帶了一絲朦胧的紅暈。

也許女性alpha就是更敏感一些,舒雯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麽。她的五指張開貼在玻璃艙上,有些探究地看着齊凜:“你身上為什麽會有師父的氣味?”

“他幹的,你得問他。”

齊凜才不會為師父背鍋呢!再說了,他還沒徹底原諒沈淵,等沈淵回來的時候自己頭疼怎麽解釋吧。

舒雯輕輕吸了一口氣,兩眼放空,這次有些發起呆來了。

不過當齊凜嘀嘀咕咕地提出喝水要求的時候,舒雯還是任勞任怨地站了起來去倒水,和以前一樣拿這個任性的小師弟毫無辦法。她可能還咕哝了一句“完啦”,不過齊凜沒有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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