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你這離家出走的混小子。……
“今晚我能睡在這嗎?”
不不,這太軟了!這不是我想說的話,至少不是我想表達出來的效果!
齊凜懊惱地咬着嘴唇。
“我管不了你睡在哪裏。”沈淵已經哂然回了一句,“你翅膀硬了,在外面找omega睡覺也行。”
“什麽?我沒有……喔。”齊凜突然反應過來,擡起手臂使勁嗅了嗅,“我身上帶了omega的味道,什麽時候?我怎麽沒察覺到。”
“你是想說你在外面找了個陌生omega,然後友好地蓋着棉被聊天整整六天,或者是像球迷那樣交換了衣服,剛好把氣味充分混合在了一起?我會開始擔心你分化的時候得了什麽病的。”
聽聽大宗師都說了些什麽吧,他敢對其他門徒這麽說嗎?齊凜就知道自己那些挖苦人的技巧也是從沈淵這裏學來的!
齊凜有些洩氣,然後突然又有些惱怒,盯着師父性感的後腦勺說:“你知道我沒那個心思!我從來都不是個戀愛腦,我最讨厭戀愛腦。”
“我管不了你。”沈淵再次說了一句。
他自顧自站起身來,取下旁邊架子上的浴袍,将一身結實的肌肉、縱橫的傷疤都裹在裏面,也不管短發上滴落的水珠還在順着後頸往下滑,穿上他的拖鞋就往屋裏走。
齊凜只能亦步亦趨地跟上,他其實也不想顯得很乖巧,但這些年來他都習慣了這麽跟随師父。在這個隐蔽的別館裏甚至一直有他的專屬房間,裏面還被他藏了整整一櫃子的零食,就因為沈淵不準他在床上吃東西,那他就非藏不可了。
此刻,他就像個第一天上崗的背後靈一樣,不知所措地跟着沈淵在走廊上走,直到沈淵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而他可憐巴巴地被留在了門外。
“去你自己的房間。”沈淵說,“你還在等什麽?”
齊凜憤憤不平地盯着他,現在他的身高已經足夠平視自己的師父了,可沈淵的這種說話方式讓他感覺自己還像個孩子。從前他就是這樣站着仰頭看,等着他的好師父無可奈何地落下一個晚安吻,然後才能歡呼雀躍着去睡覺的。
而現在呢?繼續說些什麽啊,大宗師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平易近人了?
齊凜甚至想主動說出來了:我出去喝酒了,我點了一支煙,我救了一個omega小妞,我甚至又和邪魔對話了!你應該生氣的!
齊凜說了:“師父,你要不再打我一頓吧。”
又來了,齊凜惱火地咬住了自己的後槽牙,為什麽自己心裏想的話說出來了之後毫無氣勢,聽起來簡直像從一句挑釁變成了撒嬌?
沈淵盯着眼前年輕alpha的表情,好像也快被他逗笑了,冷酷的嘴角稍微松動了一些,然後加重語調說了一句:“滾去睡覺。”
“是!”齊凜下意識地回答了,然後不知為何不再感到惱火了。
他甚至有些高興,一直到回自己的房間躺下,雙手枕在腦後、翹起二郎腿抖來抖去的時候才意識到:那個“滾”字說明師父沒在生氣,就這麽簡單。
他回到了熟悉的床鋪,但反而有些睡不着,睜着眼睛反複回想起小時候在這裏發生的事情。
他第一次來這裏就是因為受了傷。那好像是他第一次出任務,那時候他十二還是十三歲,被沈淵灌注了心血地訓練得很好,但實戰經驗還是太淺了。他曾天真地以為靈能邪魔都會堂堂正正地出來戰鬥,但那個狡狯的對手竟然撕下自己的部分肢體混進食物裏……當然,他最後殺了那頭邪魔,只是吞下去的碎片仍然在肚子裏。
最後的結局就是在這座別館裏,他坐在師父懷裏張大了嘴巴,被迫接受大宗師的靈能捅進喉嚨深處,想方設法地把腐化的靈能碎片從胃裏取出來。他難受得要命,無法呼吸,眼淚根本止不住地糊了一臉;而師父聲音很溫柔地誇他“你做的很好,好孩子,繼續張開”,動作卻一點也不輕!
那次之後他對所有的醫生都敬而遠之了,不止是因為難受,而且那真的很丢人。
回憶起這些事情的齊凜深深嘆了口氣,喉嚨裏似乎還殘留着一些不适感。他想找點東西來潤喉,可是打開零食櫃才發現裏面全都是碳酸飲料,都怪沈淵強調了不要碳酸飲料!
齊凜重新穿上拖鞋,打開門去客廳裏。
別館的廚房幾乎不會開工,不過冰箱裏一直會備着新鮮的食材和速食品。他也不開燈,就這麽熟門熟路地打開了冷藏層,并驚喜地從裏面拿出來一盒脫脂牛奶——就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的位置和口味。
咕咚咕咚。
年輕alpha喝得很快,喉結鼓動着就咽了下去。他這時才發現自己其實有點餓了,他已經是一個戰鬥素質拉滿的強大alpha,晚上吃的那點小餅幹都不夠塞牙縫的。
他又開始在冰箱裏亂翻,直到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了一個帶着睡意的聲音。
“面條在最後一格。”
他回過頭,看到沈淵穿着睡袍站在燈光下,帶着點好笑地看向自己。
齊凜輕輕“哼”了一聲,并不回話,從最後一格裏拿出面條,然後對着剩下的食材有些猶豫。
沈淵這時候走了過來,從裏面拿出臘肉、雞蛋和蔥,自顧自去旁邊拿出了湯鍋,開始燒水。
齊凜說:“我從來不吃蔥花!”
“自己做。”沈淵冷酷無情地說,“我才不管你。”
他悠閑地煮了整整一鍋面條,占用了那唯一的烹饪位置,好讓齊凜流着口水幹巴巴看着。
一直到面條的香味溢滿了整個廚房,沈淵才居高臨下似的問了一句:“到底要不要?”
“要一點點。”齊凜小聲說着,又為自己解釋了一句,“只是為了去腥。”
面條端上來了,分了兩碗,而且只有齊凜那份裏有一點點蔥花。
齊凜嘴上否認,實際卻吃得很香,呼哧呼哧三兩口就全部吞進了肚子。他盯着對面慢慢吃着面的沈淵,随着飽腹後的滿足感慢慢湧上來,又突然對他猜中了自己心思的事實不那麽惱怒了。
沈淵看出來了這孩子現在很滿足,取笑他:“你那偉大的天賦呢?沒讓你在外面吃飽肚子麽?”
“饒了我吧師父……”
洩氣的話就這麽自然地說出來了,齊凜有些委屈地說:“你明知道我不會真的對你發脾氣,你要是想嘲笑我灰溜溜地滾回來了你就笑吧。”
“我沒有嘲笑你。”沈淵的臉上終于也繃不住地露出點笑意,好像覺得這樣逗他很有意思,“你這離家出走的混小子。”
你明明就在笑我!齊凜咬了咬筷子,最後把碗裏的湯水都喝完了,嘆出一口暖洋洋香噴噴的長氣,癱軟在椅子上。
而沈淵已經站起身準備回房,還沒忘記端回他大宗師的架子:“明天的早練不允許遲到。這六天落下的功課你要加倍補回來。”
“知——道——了——”
齊凜聽着沈淵的腳步聲徹底消失,這才懶洋洋站起來,将碗筷收拾進水槽裏,然後就這麽趿拉着拖鞋走了。他才不會做家務,有的是偉大的事業在等他!
他回到房間開始回想沈淵教他的一些冥想課程,這次的入睡很順利。
雪松和血液的味道一直包裹着齊凜,也許是這些熟悉的氣味令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
他斷續夢到一些少年時的往事。
他并不是從小就被沈淵養大的,不,他出生于一個叫“灰燼都市”的地方,那裏面的人一個個都瘦得像骷髅一樣,瞪着血紅的眼睛互相仇恨。
在他九歲前的記憶裏,土地是黑色開裂的,天空是陰沉慘淡的。莊稼無法生長,動物無法栖息。靈能腐化滲透進每一滴雨水裏落下來,就像老天在流血淚。
據說是大宗師年輕時下的命令,才讓灰燼都市變成了這幅樣子。所以每個人都恨他。
灰燼都市的人們把自己的孩子都訓練成拾荒的鬣狗或者殺手,包括齊凜……哦,那真是很久之前的往事了,不提也罷。齊凜小時候經常看着師父發呆,他那時候心想要是沒有沈淵,那這樣的人生根本不值得一活。
當然那是後來的事,發生在他帶着滿腔無知無畏的怒火跑出來,并且狠狠地咬了沈淵一口之後。
再後來,沈淵把他收留了。
他教他怎樣正常地進食,怎樣平靜地同師兄弟們說話,怎樣揮動武器和正确地驅使靈能,而不是用你死我活的态度與這個操-蛋的世界拼個兩敗俱傷。
從那一天起,他好像突然從遍體鱗傷、茹毛飲血的野獸變成了人。
是沈淵從一抔死寂的灰燼裏小心翼翼地捧起了他的靈魂。
然後他給了他更多東西,例如一個安全的養傷的據點,一杯熱騰騰的牛奶,一份可以肆意鬧脾氣而不用害怕被抛棄的偏愛。
他對得起這份偏愛。
他會證明自己是最好的。
“師父……”齊凜迷迷糊糊地說着夢話,“誰叫你把我撿回來的……你就是活該被我這樣的混小子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