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鬼門開。
陰曹地府裏沒有投胎轉世亦或尚不及投胎轉世的鬼魂紛紛湧來,過鬼門,回人間。
“不要擠啊,排好隊,插隊的今年不讓回陽間!”我扯着嗓子喊,怎奈細細的嗓音就像一小丢丢棉花絮,掉進鬼潮裏聽不見了。
每年這個時候是地府最忙碌的時節之一,各路新鬼老鬼都要到我這裏讨一副腰牌,這才能踩着鬼門檻,過鬼門關。本來這活是地藏伯伯家的那虎背熊腰的小侄子幹的,怎奈一百年前眉芓娘娘玉手一指,這勞苦勞累的破差事就落到了我頭上。
整整一百年,我杵在鬼門關兢兢業業地導了百年魂。今年恰巧是第一百年,待這鬼門一關,我要找冥王爺給我換個輕松的好差事。
九曲十八鬼門道,道道挂着牽魂燈。
我站在飄飄搖搖明明滅滅的魂燈下給一只只鬼派發腰牌。
“小九九,記得今年再在小老兒我回家的路上多點幾盞燈喲。”甘老爹又像以往一百年中的每一年,腆着臉對我笑。
按理說一只鬼點多少歸燈是定好的,但是看在甘老爹常常跟我講那各路人鬼神妖八卦,給我閉塞無聊的地府生活潤色不少的份上,我打算自掏腰包幫他多點兩盞燈。
甘老爹千恩萬謝踏過鬼門檻,嗖地消失在明黃色的冥火中。
足足兩個時辰過去,我終于發完了最後一塊腰牌,鬼門道上終于又恢複了以往的空空蕩蕩。我錘了錘酸痛的腰,啪地往地上倒。累死我了。
不料今日這鬼門道的地板不大像從前,竟軟軟的帶着溫度。我啧啧稱奇,贊了贊冥王爺體恤下屬出手闊綽整出一條又能踩又能睡的鬼門道。
哪知更奇的是,這暖暖的鬼門道還會說話,聲音竟清清朗朗好聽得緊。
“小娘子,過鬼門的時間到了沒?”
我眨巴眨巴眼睛,忽地坐起來。猛地一低頭,冷不丁撞上地上那雙黑玉般的眸子。那眸子朦胧帶水,似是剛睡醒。
我趕緊把屁股挪開,鬼門道熟悉的冰冰涼涼的觸感立刻爬上我的神經末梢。
“這位鬼公子,過鬼門的時間早就過了。”我搔搔頭,怪不好意思地開口。剛剛竟把這位公子當地毯,實在慚愧得很。
那公子一身墨綠色長袍,一雙勾魂奪魄的鳳眸,真真是面如桃花佳公子。可這桃花公子一聽我的話立刻垮下一張俊臉:“我從大前天就在這裏等了,這下怎麽辦?”
過鬼門的時間一過,鬼門就只進不出了。
我摸摸鼻頭,心裏道誰讓你在最關鍵的時候睡得比死豬還沉,誰又讓你穿着這一身跟鬼門道地板差不多顏色的衣服,不忽略你才有鬼嘞。
桃花公子忽然湊近我,問:“小娘子也是睡過頭錯過鬼門開了麽?”
我呸了一聲,道:“你以為地府裏還有像你這樣粗神經的嗎。”
桃花公子不解:“小娘子怎麽稱呼?”
我白他一眼:“曲九。地府守鬼門的鬼差。”
桃花公子愣了愣,突然一把握住我的手:“九娘子,帶我回陽間吧!”
我瞄着眼看他,想着帶他回人間也不算難事。正好做個好事積點福,免得我百年任期滿到冥王爺那裏求轉職卻被這公子一條投訴給駁回。
“也罷,帶你去就是了。你叫什麽名字?”
“鄙人姓白,娘子喚我白河就好。”
“呸,誰是你娘子,本姑娘有名有姓。”
“是是是,知道了,娘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