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星河叫來鄧清和果兒,他給了鄧清一筆錢財,這筆錢財足夠普通人富裕的生活上三輩子。
鄧清當即瞪大了眼,“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人,是小的哪裏做錯了麽?為何大人不要小的了!”
狐星河哭笑不得,扶起鄧清好言解釋道:“如今太後已瘋,也管不了事了。這筆錢你拿去安置好你的家人。”
狐星河預感到自己很快就會離開炎國,之前應允過幫鄧清救出家人,如今也不算失約。
鄧清愣住,傻愣愣仰頭望着狐星河,眼眶紅起,他死死咬住腮幫子不讓自己哭出來。他重重朝狐星河磕了三個長頭,接過沉甸甸的錢袋子,用袖口一抹臉:“感謝公子大恩大德,小的……小的這就去安頓家人,果兒,這段時間你照顧好公子!”
果兒也在一旁淚光盈盈,哽咽道:“果兒會好好照顧公子的。”
果兒就知道他沒跟錯人,狐星河是這世上最好的大人!
狐星河本想讓果兒和鄧清兩人都離宮,讓兩人在外面好好生活。但是考慮到身邊兩個貼身內侍都不在,會引人懷疑,狐星河只能再等段時間再做謀劃。
冬季的夜很寒,天空中的星很亮。
人間有傳說人世間的王侯将相,都是蒼穹降落下的星辰,等到這些星歷完劫之後,又會重歸天際化為星辰。
狐星河笑笑,聽果兒在自己耳邊向往而憧憬地念叨着,覺得還挺有趣。
就在這時,有下人呈了一張羊皮信交到狐星河手上。狐星河心中疑惑,他在這炎國并無相熟的人,又怎麽有人給他送信?
而且這羊皮比竹簡珍貴許多,如果不是有很高身份之人,根本舍不得拿羊皮寄信。
狐星河接過卷在一起的羊皮,一面問道:“信是誰寄的?”
下人搖頭:“是小的在宮殿門口撿到的,只見到羊皮上寫着‘給你家大人’,小的就拿來了。”
狐星河問:“有沒有聽到腳步聲?”
那下人搖頭。
狐星河理不出頭緒,先把羊皮放在鼻尖聞了聞,沒有聞到奇怪的味道,這才小心打開羊皮。
狐星河之前還不太熟悉人界這一朝的文字。被舒曲離罰抄了一段時間書,狐星河又聰明機敏,再加上文字變化并沒有太大,狐星河現在已經掌握了這個朝代的文字。是以閱讀起來并不費力。
看到這信上的內容,狐星河眼珠子都要瞪出來,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若是這時是狐貍的形态,只怕狐星河九條狐貍尾巴都要倒豎起來。
信是景國使臣寄來的,這是狐星河根據信的內容推測出的。
信上面只寫了一件事,提到了狐星河的身份和來炎國的原因。讓狐星河老老實實待在炎國,不要再想着回景國,給景帝的三子給如今的新帝找麻煩。等到一年的喪期一過,這位新登基的景帝就要迎娶青梅竹馬當王後了。
根據信的內容,狐星河是景帝幼時的玩伴,從小跟随在景帝身邊長大,由此對景帝生出不該有的心思。然而對景帝的愛慕始終得不到景帝的回應,再加上聽到景帝要和女子訂婚的消息,狐星河由愛生恨。發誓要讓景帝後悔後,便離開景國不知蹤跡。
信的最後說,既然已成為炎國的男寵,就不要再不知廉恥地回去纏着景帝。即便心中深深愛慕着景帝,但木已成舟。他回去不會告訴景帝狐星河在炎國的消息,希望狐星河死了這份心。
狐星河看完只覺得天旋地轉,心中把太陰真君罵了個痛快。他就知道太陰真君給他變的那張臉不簡單,沒想到這張臉背後還有這麽複雜的身份。
但随即狐星河後背發涼。
炎國使臣入宮送信的事情怎麽瞞得過炎帝的眼睛?若是被舒曲離知道這信上的內容……
狐星河不敢想下去,依得舒曲離殘忍乖僻充滿獨占欲的性格,不知道得知這件事情之後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狐星河甚至感覺自己聽到舒曲離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語調溫柔帶着涼入骨髓的森冷。
“阿狐,把你手裏的東西拿給寡人……”
狐星河打了個哆嗦,認為自己太害怕以至于出現幻覺。
狐星河身邊的果兒卻是一激靈,雙腿直接磕在地上:“小的拜見陛下!”
聲音大聲,在刻意提醒狐星河。
狐星河猛地意識到這聲音根本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他僵硬轉身,手中的羊皮不知該往何處藏。
“陛下……”狐星河苦着臉。
炎帝精致鋒利的眉眼微挑,薄唇勾起笑,眼眸卻很冷很暗,如同雪山冰原之下的深淵。他一步步走到狐星河身前,對狐星河攤開手掌:“來,給寡人看看。”
狐星河手指頭彎成雞爪,一動不動,他被這突發情況吓得抽筋了。
舒曲離極有耐心,沒有催促狐星河,攤開的手掌卻一直不曾收回。
狐星河連呼吸都快停止,頭皮發麻。他和炎帝因為林硯的關系,已經有了隔閡,還未修複好。這時再來一個景帝,狐星河光想想就刺激得要暈過去。
狐星河一狠心,努力控制着自己顫抖的手,把羊皮信交給舒曲離,整個人已“啪叽”跪倒在地上,跪得毫無骨氣。
不破不立!狐星河心中默念。
讓炎帝愛上自己不是還需要一個再大點的刺激麽,這個刺激就剛剛好!
這事情實在來得太過湊巧,狐星河只好如此開解自己。
舒曲離接過羊皮,雪白修長的手指與灰白帶黃的羊皮形成鮮明對比。向來看書一目十行一眼掃過的他,讀這封不算長的信的時候,速度卻放得很慢,每一個字都看得緩慢無比。
這一段說長不長的時間對跪在地上的狐星河來說,如同受刑。舒曲離越是這樣,狐星河就越是提心吊膽。
他的腦子飛快思索,冷靜到極點。
狐星河雖不像其他有大智慧的人一樣深謀遠慮,卻稱得上聰明機靈。越是在緊急時刻,越能想得出對策來。
等到舒曲離放下羊皮,狐星河已是滿面淚水。
狐星河低着頭沒有說話,肩膀微微顫抖,一副悲傷過度不能自已的模樣。
舒曲離冷眼瞧着他:“還有什麽要說的麽?”
他的聲音很輕也很平靜,只是充滿紅血絲的眼睛出賣了他,說明此時的舒曲離并不如表現出來那般無動于衷。
他看着跪在自己腳邊的狐星河,想看看狐星河這回能說出什麽騙人的話來。
在來琉璃殿之前,舒曲離派去景國調查狐星河的人就已經回來,向他禀告了狐星河的身份和狐星河在景國的事情。
這信上面的事情,說的都是真的。
狐星河與景帝一起學習一起長大,對景帝情根深種的事情都是真的。狐星河因為景帝要訂婚的事情離開景國,也是真的。
可笑的是舒曲離竟然了狐星河的鬼話,相信狐星河愛慕自己,忠于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接踵而來,如同一記耳光狠狠抽在舒曲離臉上,讓他覺得自己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他嘗試過信任狐星河,給了狐星河無人能及的寵愛,而狐星河回報給他的是什麽呢?
舒曲離眼眸中對狐星河最後一絲情意也消失,變成徹底的怨恨。
他決定,如果狐星河繼續說愛他的謊話來騙他,他就會讓狐星河感受到比丢進蛇坑還要深的恐懼,他要一點點折磨他,直到心中的怨恨消盡。
如果狐星河承認他仍然愛慕景帝的事情,他就将他關起來,四肢套上鎖鏈,讓狐星河永遠以這種方式陪在自己身邊。
舒曲離笑了,無比期待狐星河接下來的選擇。
狐星河站起身,動作優雅無比地撩開自己身前的衣擺,重新對着舒曲離跪拜下去。他嘴角帶着釋然的笑,睫毛上還懸挂着一粒小小的晶瑩的淚珠。
這一刻狐星河不再是無拘無束的山野精靈,轉眼變成從小受到禮儀教導的王公貴族,一舉一動都帶着優雅的氣質。
舒曲離微眯眸子,心裏卻一陣刺痛,狐星河這是連繼續僞裝騙他都不願意了……
狐星河輕嘆口氣:“在下已無話可說,感謝陛下這一段時日的照顧,請陛下放我離開吧。”
舒曲離瞳孔緊縮,心中有一絲難言的慌亂,根本無需思考,直接拒絕狐星河離開的要求。他沉下臉,用嘲諷的話語掩飾自己的慌亂:“離開?你憑什麽天真地以為寡人會讓你離開?”
狐星河仰頭:“那就請陛下賜死我吧。”
那就請陛下賜死我吧。
狐星河的神态不似作假,一張臉在月光下盈盈如玉,散發着柔和的光澤,雙目仿佛化作滿天星河,寧靜卻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舒曲離仿佛被這雙眼睛的溫度灼傷。這雙眼眸平靜如湖面,映照出他的茫然與慌亂,讓他的僞裝幾乎無處遁形。
舒曲離強迫自己對上狐星河的眼眸,他俯下身掐住狐星河的下颌骨,接着憤而摔手,讓狐星河身子不穩側倒在地面。
舒曲離的聲音充滿憤怒和怨恨:“不會那麽輕易讓你去死的!我要把你關進地牢!想死不能!”
一夜之間,狐星河從炎帝的心上寵淪為階下囚。
氣派非凡的琉璃殿人煙凄清,荒涼下來,只剩下幾個宮人守在琉璃殿,等待着狐星河從地牢中回來。
不少人卻對結果早已預料,畢竟炎帝這樣暴虐殘忍的帝王又怎麽會付出自己的真心呢?寵愛一時,厭棄一時,沒有狐星河,還會有張星河、李星河……
……
幹燥陰暗的石砌地牢中,用石頭壘高的地方鋪着一堆茅草,這是犯人用來睡覺的地方。
狐星河垂腿就坐在這上面,手中撚着根幹草在把玩,身上穿着單薄的白色囚衣,一頭黑發如潑墨般垂在身後。
忽然,狐星河擡起頭看向一處。
只見幽暗的石室中光芒大作,待光芒消散,現出一道出塵超然的身影來。
太陰真君從白芒中走出,見到狐星河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來:“狐君,我這才回一趟天界,屁股都沒坐熱就下來了,你怎麽就變成這幅模樣了?”
狐星河沒好氣瞪了太陰真君一眼:“你說這為什麽?”
太陰真君讪讪一笑。
狐星河微眯狐眼,從石床上跳下來,動了幾分火氣,逼近太陰真君:“好你個太陰,給我挖這麽一個大坑等着我跳!差點就整死我了!我這一條尾巴五百年才能修回來,沒了你怎麽賠我!”
太陰真君後退一步,氣勢陡然弱下來,讨好道:“這不是沒少麽?我看你好像容貌恢複不少,看來任務完成得不錯嘛。”
狐星河揪住太陰真君的衣領,一張臉猛地湊近太陰真君眼前,故作兇狠地吼道:“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這叫恢複不少!你怕是忘了我以前長什麽模樣了!”
太陰真君被狐星河吼得頭暈,自知缺理的他小心翼翼從狐星河手裏扯回衣領:“消氣,狐君。”
狐星河氣道:“消不了氣,等我回天界就去天帝那裏告發你。”
太陰真君苦着臉:“狐君,有事好商量……”
狐星河鼻尖嗅嗅,知道有好處,聞着味就過來了:“我下界前聽說你煉了兩百年的丸子就要出爐了……”
聽到這句話,太陰真君立馬領會狐星河的意思,露出肉疼不已的表情:“那不是什麽丸子,是我用自己的本源真火熬煉的仙源丹,一顆抵一千年的修為!一爐才能出六顆!也罷,此事我不對在先,就給你一顆吧。”
狐星河笑得眼睛都眯起了,尤不知足:“再來一顆!”
太陰真君俏臉氣得上頭:“不行!”
狐星河的手臂已纏上來,吊着太陰真君一條胳膊甩道:“就再來一顆嘛,小太陰!”
尾調拖長,是狐星河特有的死皮賴臉的撒嬌語氣。
太陰真君最受不了狐星河這一點,當即俏臉紅透,扒拉下狐星河的手,粗聲粗氣道:“就兩顆,沒多的了!你可不能再貪心了!”
狐星河得了便宜,自然好說話得很,乖乖巧巧點頭,坐回石床邊上。
“小太陰,來坐。”狐星河拍拍自己身邊的石床。
太陰真君這樣一個堂堂上神也不嫌棄邋遢的環境,坐到狐星河邊上,臉上仍舊是一副肉疼不已的表情:“這次下界正是為這件事而來。天道運轉,我也不能壞了規矩,只好給你安排了一個方便行事的人界身份。”
“這身份是早就安排好的,是偷了你一根頭發做的,也算是你的分|身。這是你那分|身在人界二十年的記憶,你收着吧。”
太陰真君掌心浮現出一團光芒流轉的,泡沫一樣的東西。狐星河好奇地眨眼,探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戳了那個泡沫一下,泡沫無聲碎了,化作星星點點融入狐星河的身體。
狐星河眯起眸子,飛快過了一遍這段人界的記憶,長籲口氣:“我的分|身好慘啊!”
太陰真君事情辦完,轉身就想溜。然而沒走掉,狐星河扒拉住他的衣裳。
太陰真君跳腳:“你還要幹什麽!”
狐星河眼巴巴道:“來了人界也不給我帶點天界特産,什麽仙丹呀,仙桃啊,法寶啊,這麽見外也不給我來點……”
太陰真君:“你給我把手撒開!”
狐星河抱着更緊:“不撒!”
太陰真君:“撒開!”
狐星河“啪叽”一下撲倒在地上,抱住太陰真君的腰哭嚎:“我真的命好苦啊!我不想做任務了!”
太陰真君實在受不了了:“你給我松!我給你就是了!”
最終,狐星河從太陰真君那兒扒拉下來兩枚能夠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一枚吐真丸,一枚假死丸,一個能夠裝點東西,關鍵時刻救他一命又能隐形的金剛镯。
在人界即便他恢複法力,也不能在人界亂用。否則違背天道,會影響修為。還要小心使用,不能被人見到,十分不便。
有了這些東西,大大方便狐星河行事,狐星河衷心的希望太陰真君能夠多下來幾次,得到太陰真君由衷的一聲怒罵。
太陰真君化作白芒消失。因為神仙下凡都會蒙蔽凡人的視聽,是以看守地牢的人并沒有發現剛才的一幕。
狐星河美滋滋地躺在鋪滿稻草的石床上,對于完成炎帝這邊的任務并不擔心。
從炎帝舍不得殺他更不願意放他就看得出來,炎帝離愛上他已不遠了。
狐星河推測,炎帝應該會來地牢見他。因為在之前的談話中,狐星河給炎帝留了一個懸念。
在被關入地牢前的交談中,狐星河僞裝出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樣,卻避開炎帝最關心的問題。那個問題是,狐星河究竟是愛景帝還是愛他?以前對炎帝的都是欺騙還是真心?
以炎帝對他如今的在意程度,不可能放着這兩個問題視而不見。只是什麽時候來,就得看炎帝沉不沉得住氣了。
如果炎帝一直不來,狐星河也有辦法逼炎帝現身。
一過半月,始終不見炎帝現身。
就連狐星河都開始有些疑惑起來,思考要不要絕食來逼炎帝現身的時候,舒曲離來了。
狐星河被關押的地牢是獨立的一間地牢,平時除了看守的守衛,根本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
這一日,數人的腳步聲從走道外傳來,狐星河心中一動,立馬調整自己的姿勢。
他迅速縮在牆角,穿着單薄囚衣的背部貼在冰涼的石壁上,額頭的碎發垂下來擋住臉頰,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狐星河手指緊緊攥着囚衣,看上去孤單可憐。
吱呀——
地牢門被打開。
狐星河抓着衣服的手收緊一點,別過頭沒有看向門口,有意識地躲避。他的視線垂得很低,只能看到一雙黑色的鞋走到他跟前。
他聽到舒曲離嗤笑一聲,冷得摻了冰渣的聲音傳入狐星河耳中。
“你是不是很得意?你的舊愛新上位的景帝,知道你入獄的消息,不顧所有大臣的反對,要用十座城池來換你。”
狐星河:“……!”
作者有話要說:舒曲離: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你!
作者:駁回!星河是大家的,他被大家保送出國了。
感謝大家的支持呀,今天是雙更合一的肥章?愛你們~
感謝在2020-03-2123:00:45~2020-03-2220:49: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可以彎啊、乙酸乙酯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天使旋律6瓶;阿襄5瓶;綠綠博士3瓶;松2瓶;某魚原子、天選之子大日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