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的獨舞“春秀”,系副主任和老師們也跟去候場,估計得給出最後的指導。
這子牛專了心,盯着舞臺,畢竟為這事兒而來嘛,她也希望張曼演出成功。
張曼出場。
學舞蹈的女孩兒氣質是不一樣,身段的美倒在其次,主要是一股子靈氣,
“春秀”演繹的是一種春天嫩芽初發,萬物生長的欣榮之姿,張曼面帶清秀的笑,足尖紮實的功底,表演的唯美異常,非常好看!
子牛一心看演出去了,肯定沒注意,二老爺後進來,就落座在謝華夫人那一桌兒。
謝華起身親迎,“二爺能賞臉,真是榮幸。”
二老爺微一颔首“夫人客氣了。”
見面看上去生分,實際落座後,可顯得熟稔,
謝華就挨着二老爺坐着,求仙問道一般,神情虔誠,
“上次您幫我看的那件東西真準……”
二老爺倒始終親疏有道,有時淡笑點頭,有時也和身旁小記低語幾句。
“嗯,這丫頭舞跳得不錯,”二老爺還是瞧了下的,贊許道,
謝華看看,笑起來,“沒那邊一個丫頭神氣,小精靈一樣,”
“誰,”二老爺心一噔兒,就怕指着子牛,
結果,不差離兒,夫人引着他一指“喏,就那邊那女孩兒。”可不就是子牛!
被他家的人看上可沒好。
二老爺穩了穩,淡笑“沒看正面也瞧不出好歹。對了,小記,上次日本來了一把刀,說給千歲留着的……”
小記忙答“正好在樓上擱着呢。”
二老爺的心思,今兒來就是見她謝華的面兒!你兒子手下搶了我家乖寶的刀,今天咱就是來要刀的!
二老爺慢慢來,先得趁着這夫人還沒全留神子牛斷了她視線,私下安排,張曼一舞完,就把這只隊伍“遣”走了,子牛早早離開就好……
然後,就不慌不忙了,
這謝華是很迷信二老爺的,一聽他特意給兒子留了把好刀,喜不自勝,忙說“擇日不如撞日,刀可是血性物,我這就叫千歲來,您得親自指教指教他,如何避邪取盛氣……”
好了,張曼的願望要實現了,韓千歲果真要來了,
只是,她要知道了絕對跳腳非常,
生生錯過了咩。
☆、t66
66
韓千歲一來,這晚宴的味兒就變了咩,都看他去了。
“千歲,好久不見。”
二老爺也起了身。他老子韓正會給他取名字啊。“千歲千歲”的,誰的便宜都占了。
韓千歲微笑“二爺安好。”和他握住。
最驕傲的肯定是謝華,如此“人中龍”的個兒子,哪哪兒都是仰慕的視線。“千歲,二老爺特意給你留的刀,肯定是好。”邀着兒子的胳膊眼裏盡是疼愛。
韓千歲對母親如此迷信這老小子,心中肯定不以為然,面上不會露半分,“謝謝二爺還想着我。”
朝二元回頭和小記低語一句,小記微笑一點頭,出去了。“刀在樓上。拿下來你先瞧瞧。”二元說,
“那我們就上去看吧。”千歲還是很客氣,
二老爺擺擺手“刀不同別的物件,它得敬人的,得它來先拜見你。”
千歲笑笑。朝二元就這點裝神弄鬼的功夫特別能糊弄人。随他了。
都坐下。
二爺親自為他展了杯,慢慢倒茶,緩緩說“這刀啊,也講個相克,就如人一般,一主一仆是為和諧。一主多仆,忠心方面就該操心了。這我得先問你在前頭,最近可得了別的刀沒。如果有,不妨比較一下我這把,看哪把更跟你結緣。”
千歲心裏一轉,這老小子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他确實一時摸不清楚……臉上還是淡笑“我哪裏能得什麽刀。這方面您是行家呀。”
朝二元手裏的動作停了下,瞧他,笑起來“不會吧,喻東延那麽傷膽子地搶了把好刀。不送你跟前看看?”
千歲心思擺明白了,看來這是鴻門宴呀,淡笑不變,手優雅地擴了擴杯盞蓋,“二爺這話就不明不白了,東延家的事兒我為什麽都要看看,他就是搶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也沒那個義務都拿我跟前來顯顯吧。”
二元瞧着他,還是平心靜氣,“你是真不知道搶刀這件事?”
千歲也瞧着他,“為什麽要知道。”
朝二元扭頭看了眼那邊的乘風,
乘風手裏拿着一把遙控器,朝會場主席臺上的大屏幕按了下,
整個晚宴會場頓時燈光暗下來,屏幕上無聲顯出一段視頻,
幾輛鈴木在車陣裏靈活鑽越,
全是路政攝像頭拍攝,
之後的鏡頭拉近,模糊定格在一輛身上,這估計就是警方提供的影像了,後座上的人确實提着一把軍刀……
朝二元的聲音又緩緩而起“這車,這人,捂得再嚴實,總有水落石出的時候。千歲,他們怎麽玩兒我自然是管不上,只要把刀還給我,剩下的,全憑你處置。東延要覺得虧了,要什麽,只要我能盡力,一定給。”
“二爺你這是……”視頻一播出來,謝華即感覺不對,也插了話,
二元也看向夫人,“對不住,夫人,今天我一定要把這把刀要回來,擾了您的清淨,今後定當賠還。”
二老爺此時的态度可絕對堅決,帶有壓迫。
子牛那天怎麽哭,二老爺忘不了,她要王母娘娘的蟠桃,那他都得想辦法去給她弄的,何況一把刀。
千歲可是一直摩挲着杯沿,
他是遇弱要強,遇強更強的人,
東延是他的人,就算錯,私下,都是自己人跟前,能說;外人跟前……特別是像二老爺這樣“強勢”跟前,韓千歲可萬萬不是服軟的主兒。
擡眼看他,唇角似乎始終帶着笑意,
口氣卻絕對強硬,
“恐怕您要不回去了。”
這時候,小記已經捧着一口刀下來,
饒是不識刀的人,當小記抽出刀鞘,都有嘆為觀止之感!
這是一把大馬士革刀,
刀身布滿各種花紋,如行雲似流水,美妙異常。
大馬士革刀也極其鋒利,既可在戰場上将對手騎士連盔帶甲一劈兩半,也可淩空斬斷手帕甚至蠶絲,和其他刀類對砍時罕逢敵手。另外,此刀還有一個最大特征,因其特殊的冶煉和鑄造方法,致使它的花紋中含有一種奇特的化學成分,一旦被它砍中,傷口極難愈合且迅速惡化,在以前古戰場上,因醫學不發達,很多被它砍傷的士兵,往往因為很小的一點傷口就丢了性命。
小記将刀遞給二老爺時,是低聲介紹了此刀的。
不用她說,千歲也認得此刀。哪個男人不好刀槍?特別是他們這類從小就有條件擺弄這些當玩意兒的。
他也知道小記這時候的哼哼介紹,吓唬誰呢,瞧,不就把他媽吓慘!
特別是二老爺拿過刀後,刀鋒擱在了他肩頭,
話語實際還是很溫和,“這把刀,我養了許多年了,千歲,今天我誠意拿出來就想請你幫個忙,還了我那把刀,這個情面,你真不給麽。”
他媽媽沖過來時,千歲已經心裏嘆氣了,
朝二元高!
高就高在,面上逼的是他,實際軟硬兼施的是他媽!
謝華握住了二老爺握刀柄的手“不就一把刀嗎,刀,情面,都給!二爺,何必鬧成這樣,您直跟我說不就行了……”
千歲心裏笑,媽呀,他玩弄你這樣的“信衆”分分鐘,他這樣“高調要刀”站在了輿論的高處,比起和你私下說,他能撈着的不僅有刀,還有效率,臉面,朝二元的老奸巨猾豈是一般兩般……
二老爺扶着夫人的手腕叫她握住了刀,
自己松了手,
“有您這句話,我信了,也安心了。
夫人,不瞞您說,
千歲這身上,我瞧着,有血光災,得有把這樣的利器擋擋,
您不信我的話盡可再去別處問,二爺我今兒如打了诳語,定當登門跪禮謝罪。”
千歲始終坐那裏,腿都還翹着,聽着這胡言亂語,見着這出鬧劇,沒興致參合。事兒,他肯定會去東延那裏弄清楚。刀,還真不是他媽應下來就真成得了事的。不急。
出來,小記攙着二老爺,“恐怕難。”
二老爺輕笑搖搖頭“先叫他家裏人去鬧鬧吧,這事兒逢到了韓千歲,本來就是要磨磨的。就是別叫子牛等太久,咳,就怕她哭喲……”
看來雙方都知道這是場“持久戰”了,都不急。
看把誰急着了?
謝華夫人第二天就去法源寺了。
☆、t67
67
法源寺在北京的寺廟裏,有它特有的悲怆氣氛。
其他的寺廟,興建的原因大多比較單純,像隆福寺、法華寺。只是明朝皇帝應太監的請求,為了弘揚佛法,就蓋起來了;像護國寺、普渡寺,是元朝丞相托克托、清朝攝政王多爾衮的宅邸,舊宅邸一改就完成了。法源寺卻完全不一樣。它從唐太宗死前四年蓋起,目的就是追念為國而死的先烈和國殇,它的悲怆氣氛,從它原始的憫忠字樣就已表露。
也是受如今上層影響吧,老總推崇法源的忠憫,于是貴戚們也就一窩蜂信奉法源的神力。
謝華求見的是見峰和尚,
見峰和尚瞧了謝華求的簽。給出的忠告倒真和二老爺一模一樣:有血光災。
這下謝華急了,
二老爺說他是神棍,不信;見峰是大師,出家人不打诳語吧,
“怎麽消呢!”
見峰笑了笑,指了指殿外,
“姻緣即可消。”
原來法源寺出名的,坡腳下還有個月下老人廟。廟中有一副寫得極好的對聯,上聯“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下聯“是前生注定事,莫錯因緣”。上下聯分別來自《西廂記》和《琵琶記》,妙手天成。使這座小別廟大生光彩。來燒香的都是老太帶大姑娘,有的大姑娘知道什麽神,不好意思,不肯磕頭,老太逼她磕,她氣得扭扭走了;有的不知道什麽神,稀裏糊塗也就磕了,一天下來,香灰滿地,到處成堆,好不熱鬧。
謝華當即就懂了,兒子趕緊結婚就能消災!
又問,
“對象沒要求麽,”
見峰微微笑“當然還得有,靜純品貌最好。血怕雪,熱畏冷,災禍難敵聖潔呀。”
謝華從法源寺出來,心裏就有計較了:這是頭等大事,能耽擱嗎!兒子血光之災,當務之急,就是要娶一個清純潔淨的女孩兒,本本分分……我得趕緊給他物色一個呀!……靈光瞬間閃過!謝華好像根本沒多想,立即就撲騰到那日晚宴“驚鴻一瞥”的女孩兒!……簡直是為我兒子量身訂做,多清純,多靈氣兒……
好嘛。夫人興奮了。
這就是開始大張旗鼓尋人咯……
嗯,這頭他媽“一廂情願”以往不敢管不敢插手的他的婚事,現在仗着“血光災”也要強勢入手了,
千歲呢,
肯定得過問過問東延“搶軍刀”到底怎麽回事。
哪知東延一聽,樂得花兒一樣,“我就知道這小嬌仙有後臺,沒想。二神棍的玩意兒,啧啧,糟蹋了。”
千歲一聽,竟是為女人惹的禍,更覺爾爾,淡懶地說“刀要真好,你就留着。沒多大意思,就還了那老神棍,我看這把大馬士革刀還真不錯。
東延抽了口煙,還是眯着眼笑,“你說了算。不過,千歲,我還是想把那女孩兒帶給你瞧瞧,你再定奪。”
千歲心裏覺得多此一舉,可不好抹了東延的熱情,他也不是個好女色的,難得有這番贊賞,瞧瞧吧。
于是,子牛一下成了香饽饽。
她猶不自知呢。
原來舞蹈學裏還有這多學問,她聽課聽得還真聽出點滋味來,
比如化妝。
漢朝流行“泣妝”——上眼皮塗得通紅,下眼睑塗得慘白,近看像是哭過,遠看跟個紅眼兔子一樣。
更好玩的是“齲齒笑”,說白了就是笑得像牙痛一樣咧嘴,整個嘴都是歪着的,跟面癱患者北野武先生一模一樣。
南北朝流行“額黃妝”,在腦門上用黃顏色畫月亮裝包青天,這種黃只在腦門上,到了遼更恐怖,“佛妝”登場——整個臉塗得焦黃锃亮裝金佛,整個國家黃疸病患者泛濫成災……
這是個午後,下午也沒課,子牛一人閑在寝室,無聊想起早上關于妝容的名堂,拿出妝盒開始在自己臉上抹抹玩兒了。化個“泣妝”試試吧,那就開始塗塗抹抹。
寝室條件還不錯,
兩人一間,
和子牛同寝的女孩兒叫徐維亞,是個蠻活潑的孩子。
維亞下午學生會有事,中途回來拿東西,
結果走着快到宿舍樓下,發現走過來的女孩兒三兩竊竊私語,似都一支桃花怒放心頭的,
走到門口,見緣由了,
樓下站着那大個男神咩!
且,超級有個性!
難怪北舞全是些眼高于頂的女孩兒,都能為他駐足吸引,甚至主動搭讪。
灰黃闊腳褲,裏面灰黑寬條紋長t,外面拉筋銀拉鏈夾克。(微博喜了小廟有展示,這裏備注一下,衣裳都是咱随機物色,感覺對了就選上了,品位各人入各眼,所以不好看,大家也莫怪哈,就是和大夥兒分享玩玩罷鳥。)
一指頭夾煙,一手低拿一捧極少見的黑玫瑰!
頹廢,玩世不恭,提玫瑰的方式又叫人覺着帶那麽點癡情……
“帥哥找誰呀,”膽大的張嘴問了,
帥哥夾煙的手也放下來,笑起來,挺動人的真純,
“子牛。有這女孩兒不?”
“子牛?聽說過麽,”互相問。是都不熟,她才插班幾長日子撒。
維亞一聽,熱心了,
子牛人挺好,她挺喜歡和她相處,
上了前“你找子牛?”
帥哥一見有門兒,笑得更燦,“對啊,老難找了,她到底住哪棟,”
維亞一指上頭三樓,“你挺會找嘛,她就那上面,你喊她都聽得見。”
“子牛!”
哎喲,真喊吶。你一說他就喊了。典型玩貨兒,女孩們更傾心。現如今,就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子牛正在寝室裏偷摸取樂呢,
這一嗓子可把她吓着了,
關鍵是,還是個男聲?
你說她怎麽敢伸出頭去,況且臉上還上着妝。
鐵定做縮頭烏龜了,絕對不搭理,誰知道她這時候在寝室裏撒,而且,又沒多少人認識她……
也是,就這一嗓子過後,又沒動靜了,子牛甚至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喊得不是她吧。
哪知……呵呵,吓死她!
帥哥喊着一聲料着她也不得伸出頭,不知怎的,就是知道她是這種性子,那天搶刀就有點看出來了。
甜笑向維亞“你是她同學吧,”
“同寝室。”
這下帥哥更高興,
“同學,幫個忙想辦法帶我上去吧,就一會兒,我想親手把花送她手上,你知道子牛是個膽小性子……”
說得好像認識一輩子了。維亞被他笑容都快迷暈了,爽快點頭“沒問題。”
☆、t68
68
女生宿舍不好進,饒是維亞盡了力,帥哥有禮有節地請求,門房大媽堅持原則。這種頭開不得。
帥哥看來也不着急,“這樣吧,你幫我上去看看她在不在,下來再告訴我。”
這是順腿兒的事兒,維亞正好上樓拿東西嘛。
鑰匙一開門,
兩個人都吓了一跳!
子牛沒想到維亞這時候會回來,羞死了,臉上塗抹得像鬼。
門一開,子牛一回頭,維亞也一吓,主要是冷不丁這樣一張臉……不過。細看……維亞笑着稀奇地走過來“你在化‘泣妝’麽。”說實話,仔細端詳,子牛化得不醜,挺有那個如泣如訴的味兒呢。
子牛卻萬萬不得擡頭了,低着頭快步走到洗手間沖洗,維亞還跟着“挺好看,子牛,哎呦,你着什麽急沖呀。”子牛垂頭沖洗,“自己好玩兒的,見不得人。”維亞靠門邊“那你什麽時候在我臉上化化,我見得了人。”嬉笑。子牛擦了眼睛擡起頭,也帶着微笑“行啊。只要你信得過我的手藝。”維亞見她在卸妝,本想說說樓下那帥哥,愣沒出口,這是幫忙的原則,人沒說叫“曝露行蹤”呀。
“我上來拿東西,還得去。”
“去吧。”子牛在鏡子跟前擦臉,根本沒發現異常。
維亞下來,只笑着點點頭。
哎喲,維亞哪裏想得到,帥哥真是玩主,絕對的出奇制勝!
一看,這就是個撒野的主兒,
他往後走了幾步,
彎腰那碎石小路上撿了兩塊小石子兒塞捧花下頭,掄起胳膊就朝三樓那開着窗戶丢過去!
那個帥!
那個把子牛又吓一跳!
循着砸得大聲兒。洗手間的子牛跑出來……那個好玩兒樣兒,子牛臉上還是水,瞪着眼,望見地上躺着一束黑玫瑰!……子牛慶幸的是,準吶,偏一點就能把她那臺電腦砸個大窟窿!
子牛回頭扯了毛巾邊擦臉剛要走到窗邊看誰這麽無聊!就聽見……
“子牛同學!要軍刀不!”
子牛幾乎是沖到窗邊!
……終于看見她了……
東延擡頭瞧這小婦人,
叫他好找,
這絕對是個不得消停的,明明那天是個警察麽,怎麽跑北舞當起學生了?
不過東延覺得愈是這樣愈好轄制她,無非就是卧底。現在可是他握着她的秘密。
這可是子牛第一次見東延,上次他一直戴着頭盔,鬼曉得長啥模樣。
子牛這一瞧,
臉耳頓紅,
樓下太多人了,
小姑娘們全當熱鬧看了,哦,她就是子牛啊……
這種出名可不行。子牛忙向後退兩步,冷靜,她想了想:軍刀?那就是他搶的,也就意味着他知道我是警察……子牛心裏一邊叫糟,一邊趕緊抹臉,拿起自己的鏈條小背包斜背上,看了眼那捧花,還是撿了起來,快步出門了。
下樓來,子牛也是當機立斷,啥也不想上來兩手挎住他一只胳膊“出去說。”低聲。
她戴着墨鏡,白襯衣紮在牛仔褲裏,斜背小包兒,短發紮了起來,低低一只小麻雀尾巴。臉上粉墨未施,加上才洗過臉,白嫩裏的水靈兒,紅唇絕對天然,看上去那就是清純得一塌糊塗!
東延不客氣,手順勢抱住了她的腰“識時務為俊傑,想叫我配合你,得賞我個吻。”
子牛就是擡頭望着他,那模樣,就是死給你看!
東延擡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喲,”又“咳”了一聲,“我還真吃你這一套!”狠捏一下,變成牽着她手走了。子牛之後就一直低着頭,其實,她急得想哭……
上車了,
開車了,
東延看見後座兒的子牛墨鏡下流下淚,
不過,她頭一側,低頭又抹了,
一直不說話,就看着車窗外,
有倔強,又像一時沒了主意,任人宰割……
東延本可以說許多話,
可瞧她這模樣……也不是心軟吧,就是覺得這麽靜着很好,她這種情緒很迷人……
下了車,東延可沒再牽她,兩人恢複陌生般,一前一後走進這間四合院兒。
影壁後,一只大狗見來人忽然汪汪叫,
東延還怕她怵呢,回了下頭,
哪知她就站那兒,兩手垂立,像小孩子看見陌生狗的,也不是怕,跟狗對視了一會兒……她還帶着墨鏡呢!狗不叫了,子牛走過來。
東延這才又擡手把她拉過來“什麽鬼?你和它說話了?”當然是開玩笑的口氣。
子牛看旁邊,好像是微撅了下嘴,充滿幽怨與不得已。
她的這股子別扭勁兒,有人喜歡,比如東延,瞧着真磨人。
但,也有人不喜歡。
比如韓千歲。
千歲做事求穩,自然喜歡穩重識大體的,像這樣嬌zhe的,一看就是慣出來的毛病,他沒興致去伺候這類“純蠢女人”的情緒。
是的,第一眼,千歲就不喜歡她,
別別扭扭,
墨鏡一拿下來,要哭不哭樣兒,像全世界都欠她的。
子牛也不喜歡他,
因為她敏感度高哇,他不喜歡她,她第一時間就能感受到,
千歲這樣的“盛年人神”,子牛在歷經了易翹單原朝犁之後,更是本能反感。嗯,她現在是年紀越大的,她越親近咧,死了王如安,活着的二老爺那樣遷就她……這也是人之常情,心向暖的靠嘛……
千歲淡淡的,帶着點微笑,這也是不駁東延的面兒吧,“她喜歡吃什麽,帶她去後邊兒嘗嘗吧。”
四合院兒內挺居家,可又不像他們任何人的住處,
千歲卷着袖子正在調單反。
這下東延也看出千歲對她不感冒,笑笑,拉着她的胳膊向後堂走去,“喜歡吃什麽,這兒的小吃可京城一絕。”
子牛這才站定,抹了他拉自己胳膊的手,神情嚴肅,“幹脆點吧,我要怎樣才能拿回我的刀。”
東延微笑着看她“你不警察麽,卧底在?”
子牛盯着他,只是一種犟,輕輕出氣,“我知道我處在劣勢,你能輕而易舉脅迫我,而我還是想嘗試和你講講道理,你我并無冤仇,何必這樣為難我?如果你這次放我一馬,我自是對你感恩戴德。如果你硬是不放過,我确實也沒辦法,算我倒黴,就沒順利的時候……”說着,看向一旁,那份不甘與殇怨吶……
東延推了下她,“你知道我吃你這一套還勾我?”
笑着的,好像妥協,
結果,
“好吧,也不為難你了,你出去和剛才那只大狗來個美吻我就放過你。”
壞透了!
☆、t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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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牛側頭就走,那模樣就是怕他後悔,吃虧當福了。
東延還在想,她不覺得惡心呀?
怎麽會不惡心。可比起被他轄制着,子牛只想速戰速決。
她走出來,火急火燎。千歲瞧她一眼,不是後面吃小吃了麽?一瞧,子牛下個舉動把千歲要逗笑!
那只大狗可兇呢,平常只要是陌生人來,龇牙咧嘴愣要活吃了你一般。
奇了怪了,此時見到她倒似乖乖兒,耷拉着耳朵仰頭望着她,像條癡呆狗。
她呢,奔它跟前。
鏈條小挎包往屁股後頭一甩,蹲了下來,
捧起傻狗頭,好似下了天大的決心,閉着眼睛就往那狗嘴上親去!……
好笑的是,如此“強吻”,把傻狗吓着了,兩條後腿一軟,趴下去咯,
子牛親後,睜開眼,松了手,又拍了拍狗頭,好像說了句什麽,傻狗前腿也軟了,整只啪叽在地上!
子牛起身。手朝那邊廊下的東延伸過去,“刀呢!”
東延下巴一挑那狗“你給它下蠱了?”
子牛手沒放下去,也不做聲,就是翹氣不耐煩的樣子。
東延朝她招招手“我說話算話,肯定還給你,這會兒刀不在這裏,明天我給你送去。”
子牛不掩飾地剮他一眼,是呀,他要賴賬她又有啥法子?總之,這會兒呆着已然無任何意義。扭頭走了。
東延也沒留她,後面象征性追了幾步“放心,肯定還你……”就是走到狗邊上時,還是挺好奇地踢它一腳,“病了?一個軟肉兒就把你辦了,看來畜生好起色來照樣沒種。”笑着又回頭看向千歲,“怎麽樣,其實我覺得挺有意思。”
千歲端起單反拍了張那只色狗,微笑搖搖頭,看來還是沒興趣。
這事兒本來這麽發展下去,頂多算她“卧底京城”的一段小插。也無大談頭。結果,謝華的“強勢入手”愣是節外生大枝,多少人的神經遭挑動,不得安寧喏。
子牛從那宅子裏出來,七拐八拐走到大路上攔了輛的士回了學校。
心情自是沮喪無法說。誰被訛上了都不會好受。
才回寝室,屁股都沒落座,一個同系的同學過來敲門,
“子牛,你可回來了,譚老師找你半天了,叫你去她辦公室呢。”
子牛肯定不敢耽擱,一路小跑去了教棟3。
“譚老師,您找我?”子牛還有些惶恐,
一見她來,譚老師立即起了身,擡起一手就忙招呼她進來,“快進來子牛,你先坐會兒,我去叫楊主任啊。”
這下子牛更惶惑了,還驚動系主任了?啥事兒呀。她的底只在院領導那裏有數兒,系裏都不知道。
楊主任一來,好似頭回見這小姑娘的,打量打量了她,這才微笑說,“是這樣,子牛,你上次是陪那個芭蕾系的張曼去參加了瀛公益基金晚宴的對吧。”
子牛老實點頭,“是。”
楊主任溫和地壓壓手,叫她坐下,
“很不錯,你一定在晚宴上表現得很好,展現了我們學校……”接下來就是一番毫無由頭的誇贊,子牛一直一頭霧水,只得聽着,還得不住點頭說謝謝,
“那天,謝華夫人對你印象很好,今晚約了個時間想和你吃頓飯,謝華夫人你是知道的……”哦,終于目的說出來了,
謝華夫人,子牛知道,也不知道,
就是那位上臺說話接受掌聲最多的,下臺差點摔倒,她為此還窘迫了一把的,貴婦。
不知道的是楊主任此時啰裏巴嗦且不掩飾小心地交代,挺顯誇張。子牛也聽出來了,這頓飯很重要,謝華夫人提出邀請,不僅僅是她子牛的榮幸,甚至他們舞蹈學系,甚至北舞,都榮幸!
子牛疑惑這位貴婦怎麽注意到自己,就因為那險些伸手一扶?至于就“戴德”了麽。不過也只能服從,想着也就吃頓飯嘛,用不着前瞻後顧。于是只當換心情,随楊主任和譚老師去了北京飯店。
桌邊,除了貴婦,還有兩個男人。
經介紹,
年輕一點的是貴婦的秘書,張承,挺帥氣。
中年一點的,儒雅精幹,來頭不小,竟是韓正的辦公室主任廖學謹。
連首長的人都驚動了,楊主任更是誠惶誠恐,坐着都是直着腰,回話都是直點頭。
一開始并未進入正題,
貴婦都很少開口,基本上就是廖學謹在和楊主任過話,聊了些學校發展的大話題。子牛是單位裏出來的人,知道這種飯局最難受,和領導吃飯本就受憋,還和領導的領導的領導……不曉得幾頂天兒的人物同桌,哪有“共食”,只有鉚勁兒“共識”求“垂憐”了。
真沒吃多少,
楊主任也是“會揣聖意”,該結束的話頭,就“順水推舟”起了身和譚老師一起被張承“送”着先離開了,留下子牛一人在座。
這時候貴婦親自給她撚菜,
“子牛,那天謝謝你,真是個善良的姑娘。”
謝華和顏悅色,
子牛這時候大方不起來了,
一來和學校領導牽扯着,不否認,搞得她挺緊張,
再,
這是子牛的直覺,
這位貴婦和這個首長的辦公室主任……
廖學謹坐在謝華的左手邊,隔着也有距離,子牛就是感覺……就像現在,謝華微笑招呼自己,廖學謹坐在一邊看着,打量子牛,這不是一個下級在夫人面前該有的恣意。謝華語态的溫柔,雖說也不失貴婦的氣質,可,怎麽就還有一點小女人的嗲态,這也不是一個夫人在丈夫下屬面前的情态呀……
所以,弄得子牛很不自在。
幸虧此時子牛的手機響了,
一接,是譚老師,
語氣裏挺過意不去又着急,“子牛,我把手包落座位上了,我現在在樓下,你方便幫我送下來嗎,咳,我也是太大意了……”
子牛側身一瞧,真有一只手包倒在椅子上,因為桌布擋着了,一時還真難一眼瞧見。
子牛起了身,不好意思地說去送包兒,
夫人笑着“去吧去吧,別着急。”
子牛出來,大出一口氣,這真是她最難吃的一頓飯了,莫名其妙又莫名尴尬。
子牛不知道,她出來後……咳,渣天使看來得動物和老人偏愛,其實直覺也真是出奇的準呢!
廖學謹邀住了謝華的腰,在她耳朵根兒笑“你真會找兒媳,挺水靈。”
哦喲嚯,他們真有一腿!
☆、t70
70
“覺得怎麽樣。”
謝華在大事決策上很依賴廖學謹,源于廖學謹确實深謀遠慮,他狡詐心沉,詭計多端。他小自己近十五歲。四十出頭,正值壯年,學富五車,有大志大野心卻難施展,謝華明知他對自己就是玩弄利用,可心不由己,就是癡迷他依賴他。
“可以。你那兒子,山裏的代王,他老子都管不住,甭說你了。所以找媳婦不能有背景,最好這樣的。名不見經傳,純純的。關鍵是,跟你站在一邊。”
簡直就說到謝華心坎兒裏去了。
所以啊,許多光鮮的頂級家庭裏,鎮守的石獅子确實是唯一幹淨的物件了。私心夾裹着利益,污水橫流,親情,被沖淡得那樣可憐。
謝華生了個“人中龍”這是她的板眼,也是她的悲哀。
兒子不聽自己的,一些事,也不向着自己,就是自己肚子裏掉下來的一塊肉又如何,照樣得防得怨怼得算計。
謝華這次也是下了大決心,作為他媽,婚姻大事一定得牢牢控着!找個沒背景的,人清純幹淨。想必首長也同意。首長為人古板,最不喜花哨招搖,他自己生活相當簡樸刻板,平常言語裏也不喜大貴大榮之家,所以子牛這樣的小家碧玉,謝華有把握得到首長的支持。千歲再自主強霸又如何,終歸這樣的家庭,還得聽父母之言……
所以,廖學謹真是将謝華的心思一語道破,“關鍵是。跟你站在一邊。”兒子不好控,就牢牢把兒媳抓在手裏,起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