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彎腰在裏頭翻找什麽。
“他這麽鎖着你,你怎麽會願意?”女孩兒突然開口問她,語氣裏都是不可置信。
美美看她一眼,沒停下手裏地翻找,不說話。嗯,找到了,竟是兩截小鐵絲。
張清泉和楊空吃驚地望着她,
美美蹲下來,根本不費功夫地十分輕巧地用兩根鐵絲就開了腳踝上的鎖!……她,她能開鎖啊,為什麽還……
對美美而言,鎖是個事兒麽?且不說她小時跟父母野外狩獵,父母多少教過她一些逃生的小技巧,好,那時她還太小,記不了多少,大些了,她姐也教了不少,否則,哪會真放心她一人在外頭這麽蕩,就算有人監護,終還是一些本事在自個身上保險些。
美美當然也不會告訴兩個外人,她願意這樣“稱一愛的意”是為啥,現在她有正事,已然也顧不上王一愛家這兩位客人了。
解了鎖後,美美背上包就出門了。反正王一愛一會兒就回來,他的客人他自己招呼吧。
美美自是想不到王一愛回來後……咳,小手是真發怒了。
一愛接到張清泉電話時已然不悅,
驅車回來,路上丁點兒想不着來人什麽感受不感受,光擔憂美美去了,別驚着她……
結果開門一進來,
“一愛,”張清泉和女孩兒俱起身,張清泉還帶着笑,女孩兒也是柔着眼望着他,
一愛首先看到的就是客廳裏寂寥寥撂地上的鎖鏈……張清泉順着他的視線還不知死活地感嘆“咳,你怎麽能把個女人這樣鎖家裏……”
始終不說話的王一愛看他一眼,轉身走向洗手間,一會兒又出來,
完全沒預兆的,他突然一腳踹向張清泉!院長大人怎麽都想不到這樣撒,“哎喲!”撞到沙發上,還沒反應過來,衣領子已被揪起,人被一愛單手拖着丢進洗手間,“一愛!!不!有煤氣!!”是的,王一愛剛兒進來就是開了熱水器煤氣閥。這是學院的公寓樓,洗手間只有一個小天窗。此時雖小天窗敞開一條小縫,畢竟不對流,煤氣味已可聞……
張清泉吓慘了,使勁兒捶門,在裏頭凄戾哀嚎“王一愛你個瘋子!!你這是謀殺!!”
王一愛一手扶在門把上,眼冷得如羅剎,注視着沙發邊吓得臉已發白的女孩兒,
“現在時間有限,你們可得給我好好想想她去哪兒了。”
語調平靜,穩沉得沒有一絲慌張。
女孩兒想跑過來“一愛你冷靜點!……”
一愛稍擡起一指,食指微彎,指着她,“小心老子連你一起弄死,甭他媽慌着犯賤,想,好好想想她去哪兒了。否則,我向來說到做到。”
女孩兒驟然停住腳步!
小手且不掖藏地釋放自己的怒意,仿若張手就能來索命。
裏頭張清泉的叫聲越發恐懼,這一切都叫楊空由心戰栗,他們要立即給不出答案,他真能殺人!
“她,她是自己開的鎖!……”女孩兒惶急說,腿發軟,牙齒都在打顫,不知如何是好,
“她是看了電視!電視!電視裏放那火災!……”還是被憋在洗手間裏更直面死亡的張清泉能“急中生智”,愣逼出了線索!
王小手辦事歷來重效率。像張清泉和楊空這號兒的,不用磨叽,直接上“恐吓”最高效!
門打開了,張清泉從門裏摔出來,趴地上使勁兒咳嗽。
王一愛看也不看他們,拎車鑰匙出門了。
身後,楊空攤坐到沙發上……
火災,
現在最引人注目的火災恰恰不就是他發現她的積玉巷那場火災麽,
一愛一路都緊蹙眉頭趕來了積玉巷**號。
燒得只剩枯垣的房架子外還圍着警戒線。
一愛看見美美了,
她斜挎着一只小手袋站在警戒線外望着裏面不知道在想什麽……美美和殘垣突然融成一幅畫刻在一愛心底,那是一種深深的萬世遺孤之感……
☆、f59
59
一愛看見她走到那邊一個小雜貨鋪,裏面一個婆婆把手機遞給她,原來她手機在裏頭充電呢。她笑眯眯接過來,還買了一瓶水。
水夾在腋下。美美撥通了分宓的電話。
美美不知,此時分宓就在對向的宅子裏看着她,且,身後,分離正被三個壯漢強行控制着。他的父親立在他面前,痛心疾首“小離,你聽我說!”
分宓看了眼手機。準備去另一間房接。分離眼睛都是紅的,被那樣鉗制着依舊奮力往前撲“分宓!你敢弄美美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分宓走了出來,接起,聲音平穩,“嗯,我沒事……是人為縱火。跟你沒有關系。好了,發揮你沒良心的優勢,這事兒拍腦後頭甭想了……”這間房沒靠路面的窗戶,分宓看不到她了,不過想也知道聽到這句“沒良心的優勢”她必定是撅起了嘴。
果然,美美就是嘟着嘴呢,“我怎麽沒良心了,我一聽見這事兒趕緊就跑來了,手機又沒電都沒來得及充。在家對門兒充的,才充好……”
分宓這頭是笑的,語氣卻還是穩“電視裏不說無人員傷亡了麽,你急什麽,哦對了,你急你的樹種子……”才這樣一說,美美那頭就來大勁兒“我怎麽不急我還不是怕你受傷……”分宓又忙安撫“好好好,你還是有良心的好吧。現在在哪兒。”故意問,轉移她的情緒,
“家門口。我看燒得糊不亂舊的,白買那麽好的種子了。”
說她沒良心還真不冤枉她。這麽趕來肯定也擔心分宓,可,最關心還是她的肉桂種兒啊。真像分宓說的,電視裏都說“無傷亡”了,分宓的安危算有了底,這貨匆匆趕來,也就剩這些種子了。她是帶了幾株到一愛那兒,可絕大部分肯定還是得種在家裏呀,這下好,全付諸東流了……美美忒沮喪呢。
“救的回來。你去找人借把鏟子,弄個瓷臉盆,土濕潤點,把沒有燒壞的挖出來趕緊埋土裏,再找地方移栽,還是能成活的。”
“真的?!”美美來了勁兒,眼見摟袖子就要幹活了,
“鏟的時候小心點,裹着的硬土就不要了……”又交代了幾句,這貨絕對是高高興興合得電話。
美美開始找才混熟沒幾天的鄰居借鏟子借臉盆了,人家見這姑娘還真樂觀,家被燒成這樣了,還不知道在外頭惹了啥仇怨,獨獨就只記得樹種子,也算“難得糊塗”了。
美美蹲在糊啾啾的院子裏且不怕髒地專心挖起來,
一愛是再也看不過眼下了車。
她給誰打電話?
是的,一愛糾結的是這,
看她那表情,又撅嘴又急後來又笑顏逐開……一愛那心吶,扭成麻花啦!
她“愛”的那人到底是誰還是不知道,一愛這樣遲遲不下車就是等着,就想看看誰讓她愛上……結果,人家根本不用出現,也能把她所有的情緒調動起來,看看美美為他急為他嗔為他喜……
不知怎的,一愛覺得鼻子都泛酸。這不是哭的征兆,是心裏太苦,苦得發酸都漫溢到鼻子上了……
美美的鏟子被奪了過去,“诶!”美美吓一跳,結果一扭頭見是一愛,倒也放了手,
一愛蹲下來開始挖,美美嘟着嘴看他一會兒就開始指指點點“硬土不要,小心點,”
事實,一愛比她過細。
這幾天養學校這幾株,美美捯饬不清楚的,還不是一愛弄,所以這也是她立即放了手的原因。
一愛不做聲,她怎麽叫嚷也不做聲,事兒卻做得極其漂亮,美美最後也沒話說了,就那麽蹲旁邊看着,像個小孩子,眼巴巴都是還沒受損的種子。
弄好的種子放後備箱,一愛代她歸還了鏟子,買了水果、煙之類的還謝過人家。美美站車邊啥事不管。
回了家。
一愛故意叫她在樓下去找能栽種子的地方,自己上樓首先全屋子通了風。美美上樓來時甭說煤氣了,家裏連那兩客人的“敗味兒”都沒了。
美美進屋時,看見一愛正在收撿那鐵鏈子,
她還有心情開玩笑“不鎖了?”
嗯,這貨這會兒還撩他說明今天對一愛的表現很滿意呢,他挖種子挖得多好啊。
一愛都沒看她,一直不說話,收撿自己的東西。
美美碰一鼻子灰,都不知道他別扭啥。不過現在她是真心情好,不計較了,晃陽臺上看她種家裏的幾顆肉桂去了。
一愛摘菜,
一愛做飯,
一愛洗碗,
連洗澡水都給她打好,
她都想當然地接受着,美美也累了,看了會兒電視,回房睡覺了。
一愛此時脫光光站在淋浴頭下從頭到腳沖刷着,眼睛,其實就望着她随手丢在洗衣機上的內衣褲們……
美美這幾日住他這裏,且不注意這些,也不避嫌,好像習慣這種親密……一愛在水柱下合上了眼,美美和叔兒,美美和她愛的人,也是這樣麽……一愛把水扭到最冷都不能叫自己平靜,心裏是苦,真的很苦……
躺在沙發上,一愛望着天花板,想着的全是美美打電話時的表情,他覺得自己快瘋了,快被她折磨的不成人樣了,
猛地翻身而起,一愛沉着臉走向房間,立在床頭,
美美的睡姿看起來那樣缺乏安全感,整個人蜷在床裏頭窩一坨,
一愛一腿跪床,去拉毛巾被想把她拽出來……毛巾被是拉出來了,美美就是不過來,背對着他的睡衣都掀起點,露出腰背那裏……一愛躺了下去,先一手支着身子,另一手掰她的肩頭想把她掰過來。熟睡的美美以為是大毛怪,哼哼亂打,超級不耐煩。一愛受不了了,幹脆跨她身上,腿緊緊夾着她的腰把她翻轉過來,彎下腰兩手死死夾捧她的臉,美美都嘟成個小豬臉了,就這,還不醒,一愛胸中一把火,望着那嘟起來的小嘴兒,重重壓了下去……
美美就覺得大毛怪擠她的臉,大毛怪咬她的嘴巴,大毛怪還開始脫她褲子了……美美像只蛇就在他身下扭啊,一愛往裏一刺時,終于醒了,第一反應倒不是因着亂搞這件事,而是嚴重的起床氣,美美多難受啊,睡得正熟愣是被盤醒……着實還沒醒透,一愛往常也常這樣,愛到不行時都不管她醒還是不醒,自己弄進去後,如果把她弄醒了,抱着她就哄,美美也能又睡過去……所以,面對美美迷迷糊糊的又哭又鬧,一愛倒是出自本能,抱,拍,親,搖,小聲哄……一愛啊,自己對自己這本能的一套如此行雲流水都驚呆了!
☆、f60
60
一愛望着她的背,想,她是個啥,我都不會放手了。
起身。給美美蓋好毛巾被。
出來,給美美弄好早點。一愛出門了。
龍聯大酒店,一場盛宴在此包席,楊、曲兩家聯合請客,中都諸多權貴賓客被請來卻還不清楚是為啥名目。只從這兩家的關系看,估計好事将近,要正式結為兒女親家了。可。為啥不直接下喜帖就說是婚宴?都被弄得稀裏糊塗。
現場很盛大。凡下帖來的都來了。這楊遠雖只是元首遠親,畢竟姓楊,沾親帶故的,不敢不來。再說這曲勻,都知道他是紫陽宮出來的近臣,也是不敢輕易得罪。
但是來到現場一看。楊、曲兩家大人都不在,曲尾指攜楊空親迎諸客……更糊塗了,小兩口私定終身?
大廳裏的布置很素雅,空氣裏浮動着很舒服的肉桂香。再一看,幾株漂亮的肉桂就種在青花大盆裏,立在廳堂的右側角。
稍坐,哦,楊遠,曲勻還是先後而來。可看那臉色好像都不知情,私下都有埋怨那兩孩子,但是這麽多賓客跟前,又不好發作,唯有強顏歡笑般坐到了主席上。
王紹來時,竟也被恭敬安排在了主席。
與楊遠、曲勻握過手,“今天這是……如果是兩個孩子喜事兒,怎麽不早說,該包個紅包來。”王紹笑着說,
曲勻低聲,眉心微蹙“我都不知道這小子搞什麽鬼。”
“孩子大了,主意也大了,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吧。”
正說着,楊空走來。
在她父親身旁坐下,楊遠也是問“你和尾指這是要幹什麽,”
楊空微笑搖搖頭“只是想遂了各自心中一個大願罷了。”卻是恭敬看向王紹“這是王叔叔吧。”
楊遠這才笑着向王紹介紹,“我女兒小空,她那時候在宮裏跑來跑去才這麽高。”手在桌邊兒比了比。
王紹點頭“有點印象,那時候小孩子多。”
“王叔叔,我很喜歡一愛。如果可以,我只想嫁給他。”楊空坐正身子,突然說。
看着楊遠的笑就僵在那裏!
“小空,你瞎說什麽!”
楊空起了身,一手拍了拍父親肩頭“爸,這也許就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至少,我今天要說出來。”走了。
三個老帥說實話此時都有些尴尬,不過敏感性在這兒擺着呢,都覺得今兒肯定要出大事,至于是什麽……咳,年輕人的感情叫他們這會兒怎麽去捋。
場面正幹着,王紹的手機來了條短信,一看,竟是一愛,“叔兒,我在門口,您能出來一下麽。”
王紹心裏嘆氣,一愛莫非真看中了這楊空?……他把美美忘得幹淨,喜歡上別的女孩兒也不是不可能……
王紹稍告辭出來了,偏廳花壇的一個角落看到了一愛。
一愛兩手放在軍褲荷包裏,望着窗外,“一愛,”回頭看見他叔兒,手從荷包裏拿出來,
“叔兒,您今兒才回中都就到了這裏,我只有來這兒找您,有件事,我必須得和您說一下……”還沒說完,他叔兒好像就嘆了口氣“為楊空?咳,你要真喜歡她……”輪到一愛打斷他了“誰喜歡她了?這種貨色送我一萬個都不要!我只……”一愛非常鄭重地看着他叔兒,眼裏是渴望,是愧疚,“叔兒,我只要美美,我要娶美美,我要帶美美回小都過我們自己的日子,我知道對不起您,可我不能沒有美美了……”他要了她,一愛更要對美美負責,他要帶美美回小都,今天就帶她走!
王紹何其震驚“一愛,你想起!……”
正這時,突然聽見大廳裏傳來,
“美美,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尾指啊,小時候,只有我跟在你後面的尾指啊……”
美美?!!
王紹那已是驚到無法,
美美在這裏?!
轉身就往裏走,一愛也是疾步跟在後面,神情繃得緊,美美怎麽來了?
耳旁,卻全是回響在整個大廳裏的尾指的聲音,驚心動魄,
“美美,尾指的名字就是你給我娶的呀,
你說我像個小不點兒,比你還矮,五個指甲裏最小的就是小指頭了,你總喊我尾指尾指……
美美,我等了你這麽多年,瀝盡心血,
今天,在你愛的肉桂香裏,是夢也好,是失敗也好,這句話我一定要說,
美美,我愛你,很愛很愛,這一生一世只為你一人了,
嫁給我吧美美,我會用我的一切守護你,愛惜你,讓你健康,讓你幸福……”
一愛突然急剎步那裏!
腦袋裏翻江倒海全是針刺得疼!
一愛受不住了,扶着額竟向後踉跄了好幾步,另一手忙急去抓想要穩住自己……捉住了一只手!“一愛!”叔兒的焦急喊聲非常渺遠,一愛的耳朵好像被霧住了,整個腦子又脹又疼!
“嫁給我吧美美,嫁給我吧美美……”
一愛突然一個激靈,好似什麽破了,什麽湧了出來!……
他臉色卡白,唇上一點色兒都沒有,突然反手抓住他叔兒手腕“我想起來了……叔兒!他憑什麽娶美美,美美是我老婆!我從來沒有和美美離過婚,我和美美還沒有離婚……”撒了手一愛就向裏沖了進去!
“美美!”
美美就站在那入口正中圓門中央,
誰把她叫這兒來的?
美美在家好好捯弄着肉桂,房東來電,叫她來龍聯大酒店談一下房子火災的事兒,美美不疑有他,趕來了。
哪知,人就把她引到了這裏,引到了一個這麽多雙眼睛,這麽多赤目目的視線之下……美美只覺手腳發涼,好似都不能動彈了,她害怕這麽多的眼睛……那時候,也是這麽多的眼睛,狼眼,虎視眈眈,把她和爸爸,媽媽,二德,圍在中間,無處可逃,無處可逃……
此時,大廳裏所有人的呼吸都是屏住的,
因為曲勻的舉動,因為楊遠的舉動,
曲勻看見了門口站着的女孩兒,一下站起來!座椅栽在了後面都不知,
兒子的瘋狂告白還在耳畔,
“美美……”曲勻的手似向女孩兒那個方向擡了一下,似安撫,卻當務之急是立即跑向兒子奪過話筒,狠狠給了他一巴掌,“畜生!你在幹什麽!你吓壞她了!”
尾指倒沒反抗,被父親鏟紅的臉全然不顧,直直看着美美,眼裏容不下其他……
楊遠此時已經跑向女孩兒,
又不敢靠近,
兩手虛擡着似乎想呵住“美美,別怕……”
美美輕輕呼吸着,
睜着的眼慢慢萎靡下來,
慢慢合上,
人,無聲息地歪了下去,倒在了沖進來的一愛懷裏……
☆、f61
61
一愛緊抱美美要離開這裏,
什麽都想起來了,前前後後,事無巨細。包括“失憶”前車裏聞到的那股刺鼻香味……
是誰要害他,是什麽力量非要将他和美美分開!……一愛現在只想抱着美美遠走高飛,什麽都不管了,他不能再失去美美,哪怕和美美分開片刻都不能容忍!
“一愛。放下美美!”他叔兒追上來都不能叫他放手,
更何論,曲尾指攔住了他的去路。一愛更不屑。
“我和美美已結婚*年,你在我腦袋不好使這段時間動的歪心思,這會兒前後一串,倒也都想明白了。剛兒你一句‘瀝盡心血’倒是提醒了我,我腦袋成這樣,包括那紹念……都是你的傑作吧。”
“一愛。你失憶不是尾指……”王紹忙解釋,但是“紹念”這一樁……王紹也将眼移向了曲尾指,
尾指只看着他懷裏的美美“紹念沒把你迷惑得忘了美美,至少她叫你和元淺結了不小的仇怨。我猜,你的腦子該是元淺弄得吧。”
“尾指!!”連他父親曲勻都沒見過兒子這副模樣!
一愛現在也顧不上和這個如此工于心計的男人糾纏,美美還暈迷着……一心牽挂美美的一愛疾步甚至小跑起來,王紹只得在他身後大喊“一愛!美美這不是普通的暈迷,她有病!我知道你着急,可她現在只能去一個地方!”一愛停住了腳步。王紹跑上前,捉住了他的手腕,一捏,低聲“去紫陽宮,美美就算醒了,也只有她姐姐能叫她安心。她是童美的親妹妹。”一愛頓在那裏……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這是一愛第一次來紫陽宮,也是一愛第一次來美美從小生活的地方。
紫陽宮這樣大,美美居住的地方卻這樣偏,
王紹解釋“美美怕人多,現在真是好許多了,小時候,一點動響都能驚動她,她只要害怕就躲在屋子裏不出來,誰哄都沒有用……”
一愛抱着美美一直沒放,他挨了挨她的額頭“戈壁熊是怎麽回事,”
王紹嘆了口氣“咳,她曾經有只小戈壁熊玩伴叫二德,一直陪着她長大的,結果,眼睜睜看着被狼群吃了……”接着,緩緩說了美美的往事,“她那麽小把自己催眠了,現在也沒走出來,還以為父母都去世了,想想她爸爸媽媽多傷心,這些年了,都不敢見她……”
一愛的心,揪的生疼。
這樣說來,原來,他們也叫同命相連了,同為“父母雙亡”,失去至親。雖然她是“自以為”,但是痛苦絕不會比自己少半分,只會更重。想想他只是得知父母的骨灰因空難永遠回不了自己身邊就痛徹心扉做出瘋狂舉動,何況美美,她是眼睜睜看着父母被……
一愛摩挲着美美的額角,想起自己和美美這一路走來,
他多少次誤會過她,甚至,傷害過她……
又想起“失憶”的這段時間,
美美甚至甘願被他鎖着,
美美給他做飯,給他洗衣,給他泡茶,美美悉心地照顧着他……美美這是知道他“病”了呀!
美美其實有顆很柔軟的心,
可這顆心,承受太多,又被太多所折磨着……
階下,童美挺着肚子迎了上來“美美!”
縱是一愛看見這樣的童美也愣了下。這位傳奇的第一夫人小半年沒出現在公衆眼前了,原來是懷孕了呀……
“快進去躺下來吧,叫恒升看看,這次暈過去血壓方面都是不是正常的。”元首擔憂地說。看來這樣的暈厥曾經也發生過多次。
一愛把她輕輕放到床鋪上,
房間裏一切如舊,幹淨整潔,好似一直都有人住。後來才知道,美美這些年在外頭蕩,她媽媽經常回到這裏來住,想自己的小女兒,想自己的小美美……
幾位醫生在裏面照料,除了童美,其他人都暫時走了出來。
一愛始終心挂裏面的美美,站在門邊,連元首看都沒看一眼……
“美美……”突然聽見裏面童美的嗚咽,一愛忙沖了進去,元首和王紹也立即跟進來,
床邊,童美側身坐着,那樣艱難,卻依舊像抱孩子的把妹妹抱在懷裏輕輕搖,眼裏都是淚。
“怎麽了?”元首忙問,
老醫生恒升好像也有些抑制不住情緒,搖搖頭“沒什麽,身體還好,就是剛才,美美喊了聲‘媽媽’……”
難怪了,
難怪大美和一直照料她至今的老醫生都忍不住,
從美美把自己魇了,她喊過一聲“媽媽”麽……這聲“媽媽”能把人的心掏空!
元首走到妻子身邊,手搭在了她的肩頭,擡頭看向老醫生“這是好的征兆吧,也許美美慢慢能走出來……”老醫生直點頭“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接下來一周,美美都在昏睡。
一愛寸步不離,
除了紮點滴針這樣的專業活,一愛讓到一旁,其餘,什麽都親手做,
給她擦身,
抱她出去曬太陽,
一愛嘴巴不停,什麽事都跟她說,
他把家裏種的幾顆肉桂也搬來了,每天給她彙報生長情況。
童美問他“要是美美一直這樣了,你怎麽辦。”
一愛正在學紮針,
看她一眼,
“美美就是死了,我抱着她的屍首每日還是會這麽做。”
童美踱步出來,回頭看了眼門廊下放下針,又将攤涼好的綠豆湯端進去的王一愛,
看來,自己當初的眼光以及選擇,是正确的。
他爸爸從小就教育她,看人不能簡單用“好壞”來衡量,有些人做事狠、手段極端,但他心真,就可以委以重任。
當時考慮用“情愛”來試試開解美美時,童美腦海裏是有幾個人選的,不否認,其中包括曲尾指。
但是,童美眼光到底還是深遠,
尾指關鍵就在于他心不純,
也許,他真的愛美美,但是,早已分不清純粹或不純粹,
他是在知道美美身份的前提下投入的這份愛,于是很可能會“功利性”強。事實證明,确也如此:他與楊空的暧昧,保持着與楊家的關聯;他敢如此“犯衆怒”地搞“老城區保護”……也許他都能打出“為美美”的旗號,但是,考慮過對美美的影響麽,真是美美的意願麽……
童美為妹妹大膽選擇了王一愛,
那時候他比曲尾指壞百倍不止,
但是,有一條,
王一愛從不主動加害于人!
還有,他并不知道美美的身份,
這樣,才能見真心呀……
☆、f62(止)
62
恒升進來時,一愛正在給美美榨草莓汁,還在和她說話“聞着沒,這野生草莓香着呢。個頭不大,肉坨兒的。”美美也喝不得,一愛常常就是小瓢羹上沾一點濕潤潤地抹她唇上,然後自己的唇覆上去潤她口舌裏……
見老醫生進來,一愛笑着還開玩笑“喲。您來得巧,要不也弄點喝?”
恒升真是佩服這個男人,不悲苦。不愁怨。即使美美若此,該怎麽過日子照樣怎麽過日子,反正,有了美美就有了一切。
“不喝了不喝了。看看美美。”
一愛過去洗了個手,邊擦手邊過來,“上次照您的法子給她手上消腫還真有效。”他坐上床。抱起美美靠他懷裏,嘴裏還小聲“美美诶,咱把手給老恒看看,不腫了吧……”挑起美美的手腕,老恒看過去,美美的手白嫩嫩的,哪裏有經常吊針的跡象,可想一愛護理得有多好……老恒兩指搭上她的脈象,正好診診脈。
“嗯?”老恒像有點不信。又仔細摸了摸,
“怎麽了,”一愛盯着他。每回這老頭兒來,一愛表面輕松,心裏其實超緊張,就怕這老頭兒說美美哪裏又不好。他是美美從小到大的醫生,他說的話肯定得信,就是這樣可信,才叫一愛心裏簡直是怕了他……
輪到老恒盯着他了,“你和美美多久之前行過房?”
冷不丁問起這,一愛心裏火燒,昨天他還和美美行過房。能說麽,老頭兒定當他是禽獸,美美都這樣了,他還不放過她……可這看樣子事關美美健康,一愛只能硬着頭皮實話實說“昨天,可我覺得美美是有感覺的。”是呀,明明感覺美美在夾他,可她就是不醒,太小妖精了……
老恒倒沒臊,反倒更謹慎,他輕輕放下美美的手腕,
“美美好像有身子了,不過還得再确認。”
好咧,着實是這老醫生厲害,瞧這一句把個王小手鎮住的!……
一愛說話竟然都結起來,
“我,我最近就是,大,大概小半個月前才……可我和美美以前她怎麽沒有……”
一愛終于嘗到什麽叫作“喜極而泣”了,那種想哭但是一急又哭不出來,就是腦子裏塞得滿滿的,眼睛、鼻子裏全是酸酸的,又直沖腦門兒……一愛使勁兒抱住美美的臉親了又親親了又親“美美美美,你太壞了,太壞了!”
老恒看着這個傻男人,再高冷的範兒得知自己的女人懷孕了其實反應和天下男人都一樣,元首那會兒也是如此,有時候他們這樣的男人情感爆發得還激烈些。
老恒起了身,當務之急得立即安排一個全面檢查。不過還不忘“指導”這個腦子一時堵住的傻男人“以前美美肯定是做了避孕措施,這往後你也得小心點,如果是小半月前,那這個孩子就才懷上,加上美美這樣個狀态……”正在說呢,一愛擠着美美的臉還在親呢,美美突然一哼“好讨厭。”把老恒和一愛都吓着了!
一愛忙松了嘴,像抱小孩兒一樣把她的頭托着。老恒也彎下腰“美美……”
美美嘴又動了動,“媽媽,我要媽媽……”話語倒似五歲的腔調,
一愛心裏急,美美這眼見着就是要醒了,估計那五歲的魇也能走出來了,她喊着要媽媽了咩。但是,這要一醒來,只要“媽媽”忘了“自己是媽媽”可怎麽辦,一愛更着急的是,她要把他這個“孩子爸爸”又忘了咋辦!
一慌,一愛抓住她的右手,五指紮入她的五指,十指緊緊一扣地覆在她的肚子上,“美美,你也是媽媽了!你可不能再這麽壞了,把我爺倆兒又丢腦後!……”
美美被他扣着手忽似來了勁兒,撐着,人腦袋卻極力往後仰,其實是一種很煩躁的狀态。老恒忙對一愛說“她心裏躁,別對她說狠話,順着摸順着摸,”急掏出手機,人也向外走“快安排車……”
床上的一愛抱着她什麽話說不出來了,剛才急憋住的不争氣的眼淚終于落下來了,
确認了,這個女人就是他今生唯一的克星了,他不被她逼着掉幾滴淚她是不甘心的……一愛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裏,眼睛熱辣辣、濕燙燙地挨在她的鎖骨上。一愛想,我媽死我都沒像這樣,為你,我真是……
“哭什麽,王一愛,你哭了?”沒良心的話兒在耳邊響起,
一愛還不信,稍稍擡眼看過去。真的,王小手的“初淚”倒有點老淚縱橫之感,
美美怏怏的,才醒來咩,眼睛還是眯的,眉頭還蹙着,又是躁躁的,
一愛且無話可說了,摸着她的下巴吻上去……今生,為你做牛做馬也值了。
(場景回到美美在積玉巷焚燒的宅子,王一愛幫她挖肉桂種子那時。)
街對向的二層小樓。
分宓挂斷美美的電話,返回押着分離的這間房。
分離依舊被壯漢反手扣着,不過人已呆滞,顯然他父親實情全都吐露出來了,包括他的母親怎麽回事,美美怎麽回事……
分宓首先走到窗邊看了眼下頭,見美美按他說的去借鏟子臉盆了,
回過頭來,一手背後,朝分離那邊招招手,
分離被壯漢捉着胳膊帶着走到窗前,手勁兒輕些了,可依舊不敢松手。
分宓指了指樓下忙碌的美美,
“她好好兒的,看見沒,
我想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這孩子挺自私,她自個兒的日子過得津津有味,根本顧不了別的。說實話,她也沒那能力顧別人,她招呼她自己那些想一出是一出都搞不過來。”
分離眼睛就離不開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