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之而無不及。
冷場。
青陽摸了摸鼻子,以和他外表年齡不符的表情老氣橫秋道:“我和朋友有約在先,這個月初五,給他送一件東西過去。”
華淩哼了一聲:“就幾天的事,你打算消失一個月,還至少?”
青陽尴尬道:“呃……這不就随口一說。”
華淩審視他片刻:“此話當真?”
青陽三根手指立起,直指青天:“對天發誓。”
姜彧忍不住吐槽:“你又不信天,對天發誓有個屁用。”
青陽:“……”
華淩擺了擺手:“行了行了,那,你說的。我就跟你走這一趟。送了東西就跟我回去。”
青陽:“好啦,知道了。”
姜彧:“……”
華淩莫名其妙:“你這什麽表情?”
姜彧移開視線,正瞅到青陽在華淩背後沖他做鬼臉:“……哼,幼稚。”
華淩:“……”
三天後。敦煌。七裏鎮。
青陽領路,華淩和姜彧在後面跟着。
看上去有些少年老成的小孩子板着張臉不緊不慢地在前面走,一對年輕男女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着,也不問孩子去哪兒,就這麽默默跟着。若說是一家人,看上去委實有些奇怪。
路上行人很少,就算有也是要麽無精打采,要麽行色匆匆的模樣。連這麽“奇怪”的一家人走在路上,也沒能引起他們注意。
華淩看了看四周:“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小鎮有點古怪。”
姜彧點頭:“一路走來,四處可見房屋被燒毀的痕跡。”
華淩補充道:“而且是燒的連灰都不剩。若不是地上那些個焦黑的痕跡和這一個個格子間似的莫名空出來的規整空地,還真看不出一點遭遇火災的痕跡。”
姜彧眸色微冷:“那不是一般的火,是劫火。”
華淩點了點頭:“等青陽那邊事了,還得好好調查一下此事。碰都碰上了,總不能放着不管。”
姜彧道:“确實,此事絕非一般精怪作祟。”
青陽輕車熟路地摸進一家茶鋪。那是一家舊式的茶鋪,木板門,竹椅,方木桌。
他徑自找了張桌子坐下,華淩和姜彧安靜地跟着他落座。
黃昏時分,店裏一個客人都沒有。
店家是個小老頭兒,看見他們進來,扶了扶眼鏡,從櫃臺後慢悠悠地走出來……卻是朝着大門方向去了。
他把木板門一塊快地裝上了門框,挂上打烊的木牌。
“喲,青陽,好久不見。”一轉身,小老頭瞬間沒了老态龍鐘的模樣,健步如飛地走到了他們桌前,“這兩位是?”
青陽介紹道:“我的飼主,華淩。我飼主的新寵,劍(賤)人一只。”
華淩眼疾手快地按住姜彧欲拔劍的手。
青陽無辜道:“抱歉,口誤,是劍靈。”
小老頭兒搖搖頭:“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嘴賤。”
姜彧看他兩眼:“你是地仙?怎麽虛弱成這般模樣了?”若不是看到他身上的土地神印,實在想不出他是鎮守一方的地仙。他的仙力已極其微弱,估計随便來個厲害點兒的山精野怪都能收拾他。
小老頭點了點頭:“姜公子好眼力。在下晉賢,正是鎮守敦煌的地仙。小仙慚愧,如今已無力庇佑這一方土地。”
青陽哼了一聲:“還不是為了一只玉石妖。人家可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姜彧:“……”
連華淩也不由多看了晉賢一眼。
青陽仿佛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似的:“放心,人不是老色狼。他之前也是個翩翩美少年,都是被折騰成這樣的。”
晉賢欲言又止:“青陽,之前諸事,你對白伶頗有誤會……”
青陽擺了擺手,打斷他:“你不用跟我解釋。反正十頭牛都拉不回你的心思,我再怎麽說也是白搭。”
晉賢默默嘆了口氣,不做聲了。
青陽在懷裏摸了摸,将一枚羊脂白玉龍紋佩放在桌上:“東西給你。”
晉賢默默伸出手拿起,像重獲至寶似地,小心翼翼地放入懷中:“多謝。”
“喲,”華淩眯了眯眼,“這不是之前全商行拍賣會上失竊的玉佩嘛。可以啊小青陽,我說誰那麽厲害,亞洲最大財團全國通緝了三個月都沒抓住疑犯,刮目相看啊。”
晉賢摸了摸白白的胡須:“此事是我托青陽幫我。他們取得此玉方式并不正派,此番也算是物歸原主,還請華姑娘勿怪。”
華淩正色道:“我和青陽說笑罷了,晉先生別放心上。想必這就是……白伶小姐的……真身吧?”
晉賢點了點頭:“此間種種就不細講了。賢弟此番鼎力相助,晉賢再此先謝過。他日若能有什麽幫得上的地方,還請賢弟盡管開口。”說罷,竟然還對着青陽彎腰抱拳地施了一個大禮。
青陽趕緊扶了晉賢一把:“舉手之勞而已。”
華淩忽道:“對了,晉先生,我有一事想向你打聽一下。”
晉賢道:“你是想說鎮上那些被燒毀的房子吧。”
華淩點頭:“還請晉先生告知細節。”
晉賢像是陷入沉思,半晌緩緩道:“我記得大概是半年之前吧,突然一天夜裏一場莫名而來的大火燒着了一間民宅。當時火光沖天,幾乎照亮了半面天空……鎮裏很多人去救火,水,滅火器,都完全不管用。那火整整燒了一晚上,直到那座宅子化為……不,燒的連灰都沒剩下,只在地上餘下些許黑色的印記。因為什麽都沒留下,所以連火源都不知道。自那之後,每隔半個月,鎮裏必有一處房子會起火。有時是民宅,有時是商鋪,還有一次燒了家酒店。都是一樣找不到原因,而且火都是撲不滅的,而是一定要燒到灰都不剩才會自己熄滅。”
華淩道:“你們調查原因了嗎?”
晉賢點頭:“鎮上組成了專門的調查小組。他們懷疑是有人惡意縱火。結果哪會這麽簡單,這火一看,就不是尋常的火。我夜夜在鎮中巡邏,直到一個月前,才終于發現了元兇——可惜我法力低微,別說抓住它,就連它的真面目都來不及看清。每次它都只是身影突現而後又瞬間消失。他每每現身時,總有烈火瞬起,而後它就消失在火光中再也無法尋到蹤跡。連我都沒辦法,鎮上的人類就更不用說了——他們連看都看不見他。”
華淩想了想:“那東西大約的樣子你記得嗎?是禽?是獸是長得奇形怪狀,還是歪瓜裂棗?火屬性的魔獸妖獸太多了……”
晉賢道:“倒是隐約記得形貌似犬似狐……渾身漆黑,身上時有紅光閃現。”
“時有紅光?”華淩對這個說法似是頗有興趣,她用手肘碰了碰姜彧,“有頭緒嗎?”
姜彧點頭:“聽這描述,倒是有幾分像……”
青陽搶答道:“禍鬥!”
姜彧:“……正是。不過……禍鬥多為火神的仆從,怎會輕易出現在此地……”
青陽嗤笑:“火神祝融早就被姬軒轅那老頭給殺了。我看你是睡得太久睡昏頭了吧?”
華淩不動聲色瞪了青陽一眼。青陽癟了癟嘴,乖乖地不再出言嘲諷。
姜彧皺了皺眉,對于上古時期之事,他的記憶的确還處于一片混亂。
晉賢大驚失色:“那是禍鬥?!難怪難怪……這可怎麽辦才是好。”
華淩寬慰他道:“放心,此事交給我們來處理。總不能任由那異獸胡來。”
晉賢:“這……可是這禍鬥,據說極難對付,現沒了火神約束,豈不是……這本是我的職責,我怎可将你們卷入危險。”
華淩連連擺手:“不危險。我雖然只會點半吊子道術,不過我這兩個家仆可厲害了,管他什麽上古神獸魔獸兇獸怪獸,都能手到擒來,對吧?”
姜彧挑眉:“家仆?”
青陽斜眼:“半吊子?您太謙虛。”
華淩:“……你們幫是不幫?不幫,我就自己去……”
姜彧打斷她道:“廢話。這事兒豈能放着不管。”
青陽也點頭道:“晉賢是我好兄弟,兄弟的事,我自然當仁不讓。”
華淩道:“行,廢話也不用多說了。今晚開始守夜,我們就來個守株待兔。”
晉賢趕忙起身,對着幾人鞠了一躬:“多謝幾位仗義相助。”
華淩趕緊伸手相扶:“舉手之勞罷了。我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些無辜的百姓受難。”
姜彧忽道:“天快黑了。所以……”
幾人轉頭看他。
姜彧認真看着晉賢道:“你這兒有什麽好吃的?”
……
☆、第拾貳劄
這一守株待兔,就整整在鎮子裏守了三天。
第三日夜裏。
三人分散在城市三個方向蹲點——正是三足鼎立之勢,陣勢。
西南方火光乍現,正是青陽所守的區域。
華淩和姜彧趕到之時,青陽正對着起火的民宅犯愁。
華淩:“跟丢了?”
青陽哼了一聲:“你覺得可能嗎?我在他出現的瞬間在他身上種下了玄影香。放心,是以混沌自身血為藥引制成的,除了我能聞到,對其他族類都是無色無味的。”
華淩‘哦’了一聲,一語道破他的小心思:“所以你是……等着我們過來滅火?原來你不會這個?”
青陽煩躁地扒了扒頭發:“這是劫火,怎麽滅?!我又不擅長道術。”
姜彧哼了一聲,手指輕動,從淵‘唰’地飛出劍鞘。
一瞬間,劍光耀眼,出劍的速度快到肉眼根本無法捕捉。
不過片刻,那火像是被生生連根從民宅拔起,一簇簇火團接二連三落到附近的空地,落地後即慢慢消逝。
華淩忍不住撫掌道:“好劍法。”
她大概知道姜彧是怎麽做到的,他以劍氣将那火燒到的地方從表皮那薄薄一層連帶火焰一齊從民宅剝離——這樣就相當于把着火的那一層整個削掉,卻又不用損傷到房屋本身。褪層皮,無傷大雅。
要做到這點,出劍不僅要快、準、穩,還需要極致的洞察力和集中力。而整個過程,姜彧也不過就動了幾根手指。雖然他并不精通術法一路,但禦劍之術卻可謂是登峰造極。
這次連青陽都看呆了,嘴上不說,心中卻暗自生出幾分佩服。不由又多看了姜彧一眼。
姜彧收了劍,轉向華淩:“你不去看看屋裏有沒有人受傷?”
華淩笑了一笑,點頭道:“我也正有這個打算。”
因為火起火滅都在頃刻之間,是以除了鎮上巡邏隊的人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眼花了一下,并未驚動其他百姓。整個鎮子還繼續陷在沉睡中。
華淩他們敲了半天門,屋內一片寂靜毫無反應。
姜彧與華淩對視一眼,心下都覺不妙。也顧不得什麽禮貌不禮貌,直接翻牆入室。
他們在屋子裏發現了兩具冰冷的屍體——一個中年婦女,和一個看上去不到十歲的女孩兒。兩人都安安靜靜地死在床上,看來是在睡夢中就被奪去了性命。
華淩仔細檢查了兩具屍體。
“不是窒息而死。”華淩臉色微沉,“沒有任何外傷,也沒有任何痕跡。倒像是直接被抽走了精元。”
姜彧補充道:“和魂魄。”
華淩點頭:“沒錯。黑白無常并沒來勾魂,想必生死簿上這兩人壽數未盡,而魂魄被非常規地抽走。所以……這些離奇的火,都是為了毀屍滅跡,掩蓋禍鬥……或者它背後的人的真實目的。”
青陽打了個哈欠:“你也覺得禍鬥受人指使?你說那禍鬥為什麽要這樣做?”
華淩面色陰郁:“事不宜遲,我們須趕緊跟上去……”
姜彧:“這兩具屍體如何處理?”
“這邊交給我吧。”晉賢從地下鑽出半個頭,而後整個人慢慢從地下浮上來,“你們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
青陽拍了拍他的肩:“想不到想不到,你還有偷聽的癖好。”
晉賢搖頭:“并非有意而為。這邊甫一起火我就趕着過來了,只不過你們動作太快。”
華淩拱一拱手道:“晉先生,這邊就交予你了。我們先行一步。”
晉賢點頭:“放心去吧。千萬小心,不要硬拼,凡事可以從長計議。”
華淩敲了敲青陽的頭:“走吧,這次跟着你的嗅覺走。”
青陽慢吞吞地‘哦’了一聲:“走吧。”
華淩:“?愣着幹嘛,你不變身怎麽載我們過去。”
青陽遲疑片刻:“……嗯,你不是前段時間,新收了只坐騎,我們坐他過去不就好了。”
華淩莫名其妙:“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姜彧“嗤”地笑了一聲,引來華淩一雙白眼:“很好玩兒?看戲哪?”
姜彧邊笑邊搖頭:“他是怕露出真身坐實了‘長得醜’這一中肯評價。”
電光火石間華淩想起兩人之前鬥嘴時姜彧說過什麽畸形醜八怪之類的話。
華淩扶額:“姜彧,道歉。”
姜彧攤了攤手:“實話實說而已。”
華淩嘆氣,摸了摸青陽的頭:“你也真是的,他說什麽你也信。混沌本來就是這個長相,上古魔獸,獨一無二,你能跟這二愣子的審美一般見識?”
姜彧:“……”睜眼說瞎話。
姜彧忽然扣住華淩的腰。
華淩:“!?”
還沒來的及說話,兩人已穩穩落到從淵劍身上。此時的從淵比平時大了兩倍,半浮在空中。
姜彧蹲在肩上,居高臨下地向青陽伸出手。
青陽揮開他的手,足下輕點,就落在了華淩身後。
姜彧:“抓穩了。”這句話是對華淩說的。
從淵一剎騰空而起,轉瞬便到了雲端。華淩眼疾手快地緊緊箍住了姜彧的腰。這就是傳說中的強買強賣——不抱也得抱。這速度這飛行軌跡,不抓着什麽東西,鐵定被甩飛出去。
這也是華淩一直不願姜彧禦劍的原因。盡酢貊租司機也分好壞吧……遇上開的太過随性的,下了車除了路都不太能走得端正外還外帶什麽頭暈目眩惡心想吐之類的副作用。
姜彧面癱道:“混沌,指路。”
青陽打了個哈欠:“正西北方,大約……15至20公裏。飛吧,接近了我告訴你。”他倒不像華淩那麽不适,這得益于他一個人的時候也随性慣了,習以為常。
出了七裏鎮十公裏,就進入沙漠地區了。除了黃沙萬裏還是萬裏黃沙,一路都是一模一樣的景象,根本分不清哪兒是哪兒。
夜晚沙漠的風,冰冷又鋒利,刮得人臉生疼。本來姜彧華淩站得尚有一步之遙,此時華淩也顧不得風度了,悄悄往前挪了一步貼近姜彧的背。姜彧身材高大,寬肩闊背的倒是倒是将冷風擋去一半。
姜彧感覺到華淩的小動作,嘴角微微上翹:“冷?”
華淩我“唔”了一聲,連嘴都懶得張了——一張嘴就是滿肚子的冷風。
姜彧背對着華淩,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手。
華淩:“?”
華淩天生體寒,一年四季手腳都偏涼,更何況此時人已被風吹得瑟瑟發抖。
姜彧稍微側了身,左手環過華淩腰間,輕輕一使力,将華淩帶到身前。他敞開衣扣,将華淩裹入懷中。姜彧穿的是無袖夾克,裏面随便套了一件T。好在夾克是長款的,也夠大,正好能塞下華淩。
男人的氣息萦繞在華淩鼻端,溫暖的體溫從健碩的胸膛傳遞過來。
姜彧将外套攏攏緊,低頭看她:“還冷嗎?”
華淩搖頭:“好多了。”
外表四歲內心四千歲的混沌悻悻地坐在劍尾,兩只腳在空中蕩來蕩去,嘴裏還在碎碎念:“混蛋,當我是死的麽……”可惜風太大,他的話一出口就全被吹散在風中了……
☆、第拾叁劄
華淩莫名其妙地叢姜彧懷中爬起來……原來自己睡着了,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生的事……大概是這人形靠枕太舒服,溫度太适合睡覺……
四周還是一成不變的黃沙萬裏,姜彧坐在沙丘上閉目養神,而青陽焦燥地在周圍兜圈子。
華淩一動,姜彧就睜開了眼。
華淩擡頭看他:“我們現在在哪兒?禍鬥……呢?”
姜彧朝着還在沙海裏做勻速畫圈運動的某只努了努嘴:“你的人跟丢了。”
華淩:“……”
華淩走過去拍了拍青陽的肩:“嘿,聽說你把那啥給跟丢了?”
青陽不悅地哼哼了兩聲:“舍得從溫柔鄉爬起來了?”
華淩摸了摸鼻子:“這個詞不是這麽用的。言歸正傳,怎麽回事?我相信你的追蹤能力,所以,肯定有什麽意外情況。”
青陽指了指自己腳下那方土地:“氣息到這兒就消失了,童叟無欺。我确定是消失,沒有跟丢。”
華淩摸了摸下巴,打量着腳下四周:“我信你。不過,看來此處大有玄機。”
青陽搖頭:“別瞎看了,我剛才找了大半圈都沒找到任何機關,入口什麽的。剛才還讓那劍靈試着把這裏的砂層劈開——可是下面除了沙還是沙。”
華淩閉了閉眼:“讓我梳理一下細節,我覺得有什麽重要信息被我們忽略了。”
華淩問他:“你還記得,晉先生說火災發生的時間嗎?”
“半個月一次,也就是十五天。”姜彧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了,“今天是朔月。也就是說,上一次發生,當是滿月。”
華淩看他的眼神都變了:“想不到,你還蠻有頭腦的。”
姜彧秒速炸毛:“什麽意思?難道你一直覺得我很蠢?!”
“我沒這麽說。好了,別岔開話題。”華淩指了指腳下的沙地,“幫我把這兒劈開。”
姜彧:“……”
華淩無語:“好好好,我跟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跟我這種小人計較了行不?”
姜彧橫了她一眼:“哼,姑且原諒你,下不為例。”
華淩:“……”
姜彧忽道:“劈多深?”
華淩想了想:“幾十、一百米?”
姜彧對她揮了揮手:“站遠點。你也是。”後面那句是對着青陽說的。
華淩默默退了幾丈。至于麽,就劈個沙地而已。
姜彧輕喝一聲,手中從淵直插入沙海,瞬間只剩劍柄在外。不到三秒時間,沙地忽然從南到北裂出一道狹長的縫隙,劍氣從地縫中迸發而出,直沖雲天。而後之間沙層沿着那道裂縫慢慢、慢慢地向兩側分開,竟而形成了地下山谷般的溝壑。而兩邊砂層像岩壁一般直立不倒,全靠從淵散發出的強大劍氣支撐。
華淩叫了一聲好,縱身躍下沙谷。
“你做甚麽?!”姜彧心頭微微一沉,卻不敢松手。他現在稍微放松一點,華淩就會被合攏的沙壁碾成肉餅。
青陽反應倒是極快,也不再糾結他外表能不能見人,迅速地變回原形。只見上古魔獸一聲長嘯,俯沖下深淵,穩穩馱住了華淩。
華淩拍了拍混沌滾圓的大腦袋:“接得好。”
混沌似乎是極不開心,獸吼在喉嚨裏咕嚕咕嚕地打轉。
華淩笑道:“擔心什麽。你看我們不是配合得很好。默契還在,我放心了。”
混沌又咕隆了一聲。
華淩安撫似的摸了摸他:"放心。我沒亂來。好了,事不宜遲,你先帶我去下面看看。這是沙壁至少有兩座大樓的重量,久了你姜小哥可撐不住。“
混沌載着華淩直線而下,華淩沿着沙壁從上到下摸了個遍,最後嘴角微翹,捏了捏混沌的耳朵:“走吧,上去。”
混沌“吼”的一聲,四肢在空中淩空一蹬,躍出沙壑,穩穩落在平地上。
華淩走至姜彧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辛苦啦,姜小哥。”
姜彧漠然收劍。足下黃沙聚攏時發出巨大的轟鳴聲,以及滾滾沙塵鋪天蓋地将三人澆了個‘透心涼’。
一切重歸寧靜後,華淩一邊跳着腳在旁邊抖沙,一邊教育姜彧:“做事情講究有始有終,這次怎麽不讓我站遠點了?”
姜彧甩了甩頭頂上的沙,無辜地遠目。
華淩無語凝噎片刻,遂召集兩人開會,把手中東西展示給他們看:“你們來摸一摸這沙。”
“濕的。”青陽評價道。
姜彧拈了兩下:“嗯。”
……
姜彧:“!!!”
華淩看他表情:“反應過來了?從地面下方約二十米到七十米處的沙,都是濕的。七十米以下,又都是幹的了。”
華淩緊接着又在沙地上畫了一個頗為複雜的圖形:“我在下面還看到這個,你們可認得?”
青陽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完全不懂這些。
姜彧看了一會兒:“我依稀有些印象,等我想想……”
華淩點頭:“不急,你好好想。”
姜彧皺着眉道:“這似乎是魔族的一種刻印。雖然自神魔大戰之後,神州大地與西方魔域被九天伏羲結界所阻隔,但其實結界內依然四處潛藏着魔氣。每個朔月和滿月,是魔氣最易凝集也最盛的時候。而這種印,能借助朔月之力強行聚水。“
華淩看着他:”你不是說,上古的事,都不記得了?“
姜彧斜睨她:”也得分什麽事。要連這些常識都不知道,我有何顏面自稱上古劍靈。”
華淩笑了那麽一笑。
姜彧疑道:“笑什麽?”
華淩搖搖頭:“回到正題。所以,我們是不是可以作這樣一個假設:禍鬥真正藏身之處,實則是在有充沛水源的地方。很可能是地表是湖,湖下是——‘地下城’或者什麽封閉式的洞穴的這種結構。地下城的真正入口在那邊。像這樣利用刻印強行将湖水引至此處,他作案歸來釋放刻印之力可從此處順流而回。砂層失了阻力重新聚集進而造成氣息消失的假象。所以就算此時遇到追蹤氣息的高手,他也能全身而退。”
姜彧道:“假設真有那麽一個地下城,他如此小心謹慎不想人發現那地下城的位置,那下面一定藏着什麽東西,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華淩對他豎起大拇指:“你今天太上道了。”
姜彧強忍怒火:“再說一遍……我、不、笨!”
華淩擺了擺手:“這不是重點,我還有一事……”
“這當然是重點!”姜彧委屈異常。
華淩草草拱一拱手:“……劍靈兄,以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請多多包涵。”
姜彧:“早态度端正點兒不就行了!簡直豈有此理。”
華淩:“……好吧,其實我是想問你,這引水位置是不是和刻印的啓動條件有關。如果知道這點,那地下城的位置也就知道了。”
姜彧:“确實有一個條件。引水點必須位于水源的正北方。”
華淩:“所以,我們朝着正南走,就應該能發現那個湖泊。”
姜彧:“按理說應當如此。”
華淩從包裏掏出手機,打開了GPS地圖。
姜彧湊上前看了看:“?”
華淩笑:“還真被你說對了。正南方,離這兒大約150公裏,确實有一湖泊。”
姜彧指着地圖上那藍色的一小塊兒:“你說這個?”
華淩點頭。
姜彧好奇心徹底被勾起:“這是什麽法寶?”
青陽在旁邊冷哼一聲:“少見多怪了吧。”
華淩瞪他一眼:“別欺負新人。你去睡個幾千年醒來再适應這個世界看看?”
青陽默默背過身一下一下地戳腳下的沙子……媽蛋,偏心,太偏心!
☆、第拾肆劄
華淩跟姜彧解釋道:“這不是法寶。這是現代人類想出來的……活動地圖。它可以标出你現在的位置,你找到你想去的地方,它還能給你指路。”
姜彧搖頭:“……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華淩笑:“是啊。術法什麽的,鬼神什麽的,只因他們現在看不到,觸不到,所以無法可想。若是有天能看到能碰到,如果哪一天‘科技’領先于這些所謂的術法了呢?“
姜彧:“……”
青陽突然不明所以地笑了一聲:“以現任天帝的脾性來講,他不會放任這種事情發生的。”
姜彧:“現任?難道不是……姬……軒轅嗎?”
青陽打了個哈欠:“呵,早就變天了……”
華淩淡淡掃了青陽一眼。
青陽拍拍身上的塵土,站起來:“走吧走吧,先去收拾那只瘋魔的禍鬥。”
半小時後,三人站在了那個湖泊前。
天将亮未亮,湖面看着還是一片漆黑。
華淩稍微眺望了一下:“這個湖……略大略大呀。”一眼望不到盡頭。
華淩把地圖重新翻出來:“這個湖的面積大概有……十平方公裏。從我們現在所處位置到另一個盡頭……直線距離,至少五公裏。”
青陽道:“我先下去看看吧。我熟水性,水下目視能力好。”
華淩拉住他:“節約時間,還是一起下去吧。小玉,劍靈應該不畏水吧。”
姜彧點頭:“我是沒問題,你……”
華淩豎起食指:“辟水訣,你值得擁有!”
姜彧:“……”
華淩:“省的青陽來回跑。走吧。”
水下面比水上面更黑。
華淩食指節輕抵額頭……嗯,遇水就熄的紙燈籠妖是肯定不會願意這時候出來的……
忽然,一線光明闖入了他們的視線,華淩眯了眯眼,然後眼睛慢慢睜開,适應了這道光亮。
姜彧右手執從淵,柔和的熒藍色光芒從劍身上淡淡地散開來,左手自然地伸過來,拉住華淩,而後帶着她游向前方。
華淩:“仔細看看,四周有沒有不一樣的地方,我想入口處定然有些标志性的,或者類似機關一類的東西。比如……那枚刻印。”
姜彧:“沒錯,那個陣法要發動需要在兩邊的刻印相互呼應。”
青陽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得可真清楚。”
姜彧:“……”其實他也覺得奇怪,為什麽他會對魔族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之前對這些魔獸,看一眼就能認出來。
他想,答案多半也是在那段缺失的上古記憶裏。
華淩不動神色地看了青陽一眼。
青陽從華淩眼中看到明顯的不悅,暗道自己又心直口快了。索性不再說話。
游了不多時,華淩突然指着湖心底的一叢水草:“這草有古怪,去那邊看看。”
原是這湖底鮮見水草,有也是稀稀松松一小叢一小撮,這處卻頗為密集。
扒開水草一看,果然有魔族刻印隐藏在下。
華淩沖姜彧點了點頭,稍微退開一些。
姜彧一劍斬下,魔族刻印上先現裂紋一道,繼而整塊碎裂。
刻印碎裂後,水接連從哪個洞口湧了進去——內外壓強不一樣。而裏面……确實別有洞天。
青陽最先下到裏面,華淩從洞口看見他下去後就在發呆。
“青陽?”華淩跟着也跳了下去。
華淩短暫怔愣片刻,還真被猜中了——貨真價實的地下城。
不過這是一層一層往下修建的,一眼望不到底。每一層都有自己的建築物——若是放在地面上,就像是空中閣樓一般的城市,很有點古巴比倫通天塔的風格。
華淩站在最頂層向下望了一望,微微眯了眼:“呵,我有一種打開了潘多拉魔盒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何方聖神,這麽大手筆。”
姜彧抱着胳膊:“我能感到魔氣,強烈的魔氣。每一層都有,但下面的最強。”
青陽皺了皺眉,點頭道:“我也能感覺到。下面的……東西,很強大。此行須多加小心。”
他那與外表不符的成熟表情,配上小孩子的外表,看起來特別可笑。
姜彧斜睨他,忽道:“我說你。”
青陽:“怎麽?”
姜彧:“你就不能換副尊容?”
青陽不悅道:“你以為皮相是衣服,想換就換?”
姜彧看了他一會兒,笑道:“原是魔力不繼,只能維持小孩兒模樣?”
青陽:“……”
華淩聲音遠遠傳過來:“你們倆,跟上。”說話間她已甩開兩人百米來遠。
華淩話音剛落,姜彧便縱身一躍……
雖然因為頭頂空間狹小影響了他這淩空一躍的帥氣程度,不過絲毫不影響他落在華淩面前的速度。
姜彧面癱地看着華淩道:“你一個人,走那麽快作甚。”
華淩:“你頭撞疼了嗎?剛才那一聲很響。”原來姜彧方才那淩空一躍……忘記考慮他們在最頂層的空間高度了。
姜彧:“……”
華淩:“所以說,耍帥也是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的。”
姜彧:“……”
不知什麽時候追上來的青陽道:“打情罵俏的兩位,可聽見什麽聲音了。”
華淩向第二層黑乎乎的通道看了一眼:“你覺得是什麽聲音?”
姜彧:“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青陽擡頭看姜彧,豎起大拇指:“哥,藝高人膽大,我給你點三十二個贊。頭撞疼了嗎?”
姜彧黑着臉走了。
他們沿着第二層黑乎乎的通道走了進去,壁上的長明燈一盞接一盞的亮起……雖然燈光不夠明亮,卻也足以讓他們看清眼前詭異的場景。
華淩:“!!!”
這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長長的通道兩邊并排着一間又一間的石室,均以符文封印。每一張冰冷的鐵欄後都或趴或坐着一只困獸。他們一個二個眼神絕望,精神萎靡,似早已放棄了逃出牢籠的念頭。
☆、第拾伍劄
他們沿着第二層黑乎乎的通道走了進去,壁上的長明燈一盞接一盞的亮起……雖然燈光不夠明亮,卻也足以讓他們看清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