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攻略四個宿敵後第 24 章

炎帝送來的是一套月白色的衣裳。一個木盒子裏裝着腰帶和裏衣,另一個木盒子裝着的是外衣。

腰帶是白色的,用銀線勾勒着細致繁複的花紋,腰帶的正中鑲嵌着瑩潤潔白的玉石。裏衣看似就是一件白色普通的裏衣,實則布料上有着如水波一般的細紋,在光芒的照耀下如水波般閃動。

而這件白色的外衣,裏面裹着密又厚實的雪白兔毛,穿上去柔軟舒适又不顯得臃腫。在袖口和衣襟的位置,都用銀線鑲邊,刺繡着精致非凡的圖案。

整套衣裳穿在狐星河身上,顯得既不過分張揚,又不失華麗莊重。月白色的衣裳将狐星河襯托得如同仙人般出塵清秀。

等到狐星河換了衣着,沒過多久就有宮人來到琉璃殿,領着狐星河去參加立冬大宴了。

舉辦立冬大宴的地方就在宮城最中心的德康殿中,這是宮城的中心所在,也是炎帝每日上朝之地。因為立冬大宴的特殊與隆重,所以安排在這樣的地方。

德康殿外是長長的階梯和廣場,平日裏空空蕩蕩的廣場此時整整齊齊地排列着案幾,案幾上按照官員的規格和品級擺放着美食美酒。

立冬大宴這日,所有在國都中的官員都會參加。

狐星河沒有走階梯進入德康殿,身為後宮之人,有專門的通道。狐星河跟着宮人來到德康殿時,太後與蕭憐憐也正好準備進入殿中。

蕭舒顏身穿威嚴高貴的紫色長袍,裝扮既有太後的威嚴,又不失女性的柔媚。她身後跟着蕭憐憐。

蕭憐憐身穿一身大紅色衣裳,色如海棠般紅豔,衣裳用奢華的金線勾勒出繁複精美的花紋,吸引人的眼球。她的額心處用紅色描繪着一朵芙蕖,襯托得她整個人嬌豔美麗,與往昔格外不同。

蕭憐憐也見到狐星河,沒有如往日一樣柔弱地低頭,而是自信地與狐星河對視。她在見到狐星河的時候,眼神兒落在狐星河穿着的衣裳上,微微一愣,眼中随即浮現出一抹妒忌,臉色如霜打般青下來。

狐星河向蕭舒顏行了個禮。

“免禮罷。”蕭舒顏冷冷睨了狐星河一眼,在這種耳目衆多的場合倒是保持住自己的身份,不屑與狐星河說什麽。

大宴馬上開始,禮官宣人進殿。

按照規矩,本該是太後先進入大殿中,接着是狐星河,蕭憐憐連進入殿中的資格都沒有。

太後蕭舒顏冷笑着看了禮官一眼,直接讓蕭憐憐跟在自己身後,先狐星河一步進入殿中。

蕭憐憐在進入殿中時,回頭望向狐星河,嘴角牽起一抹笑意,笑容帶着得意,眼神兒透露出高高在上的憐憫。

這個眼神兒讓狐星河一下警覺起來,意識到太後和蕭憐憐将會展開某種動作。

他看着蕭憐憐進入殿中,姿态袅娜,如同一朵綻放的嬌豔花朵,吸引着衆人的注意力,讓人發出情不自禁的贊嘆。

蕭憐憐此時得意極了。

這是她人生中最風光的時刻,站在大殿中,接受着衆人的欣賞和贊嘆。即便是在家族最風光的時候,這樣的場景對蕭憐憐來說也是不可想象的。

在經歷過家道中落的艱辛與苦澀之後,蕭憐憐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一只涅槃重生的鳳凰。她恍惚看到所有人都在向她行禮朝拜,她只需要再走上幾步就等登上王後的位置,成為炎帝身邊唯一的一人。

蕭憐憐難掩激動,用一雙方盈盈眉目望向王座上的炎帝。

炎帝淡漠的眼神掃過她,沒有蕭憐憐想象中的驚豔和迷醉,神色冷得讓蕭憐憐心碎。他一直望着蕭憐憐後面的一處,像是正等待着什麽人一樣。

蕭憐憐看到炎帝所穿的衣裳時,渾身血液逆流,只覺得臉上霎時間失了血色,頭暈目眩幾欲跌倒。

往日喜歡身着紅衣的炎帝今日卻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從布料上看分明與狐星河所穿的衣裳是一種!

這一刻蕭憐憐覺得自己就像一只跳梁小醜,妄想着與炎帝一樣穿着紅衣如一對璧人,讓狐星河難堪。如今看來,難堪的只是自己而已。

太後蕭舒顏坐在炎帝左邊的位置,蕭憐憐跟在太後身邊,坐在太後矮一階的位置上。

等到太後入座,狐星河在禮官提醒下進入殿中。

狐星河在天界什麽樣的場面沒見過,他邁步進入大殿,落落大方,氣質灑脫。那些滿以為狐星河會拘泥扭捏的,支持蕭憐憐的大臣都不得不承認,狐星河從儀态和風度上是挑不出錯來的。

狐星河穿着與炎帝一樣的月白色衣裳,腰間用銀線繡着花紋鑲嵌着白玉的腰帶,勾勒出狐星河纖細卻挺拔的腰肢。衣裳在燈光下銀光閃亮,如同月光照耀下粼粼閃動的湖面。

狐星河宛如從月華中走下的仙人般,出塵而高雅,又因為自身的氣質,使得這高雅中又多出幾分渾然天成的妩媚。

剛剛還對蕭憐憐裝扮稱贊不已的大臣們,見到狐星河的裝扮紛紛說不出話來,一向厭惡狐星河的臣子們更是臉色鐵青難看。

唯有坐在大殿中離炎帝最近位置的相國林硯,對着狐星河微微一笑,毫不掩飾眼中的驚豔和贊賞。

狐星河亦對林硯回以微笑。

在大殿最上面的舒曲離見到這一幕,突然覺得礙眼至極,就像是自己關在家中喂養的小寵有一日溜出家門被別人撫摸了毛。

舒曲離不動聲色收回視線,手指輕輕扣動在案幾上,發出“噠噠”的聲響。他擡眸看向狐星河,對着狐星河招手:“阿狐,過來。”

狐星河忙收回看向林硯的視線,走上階梯坐到炎帝右邊的位置。

炎帝眉眼微垂,紅豔的嘴唇如血帶着笑道:“阿狐,你剛剛在看什麽?”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語氣,狐星河卻本能感應到危險,身體忍不住打個寒顫,他忙搖頭:“沒看什麽。”

“哦?”舒曲離沒再追問,視線看似不經意掃過林硯的位置。

他眸子半眯,心中在想要不把狐星河關起來得了,這樣狐星河就只能看他一人,沖他一人露出笑臉來。想到這樣的場景,舒曲離忍不住愉悅地輕笑。

狐星河本能地覺得周圍的氣溫變冷了。

蕭憐憐坐在最左邊,時不時回頭看向炎帝。她看着炎帝一直在與狐星河小聲交談,也不知說了什麽,炎帝嘴角勾起一抹笑來。

她心中頓時酸澀難言,強烈的嫉妒湧上心頭,讓她幾乎難以維持表情,在案幾底下的手揪着衣裳,嘴唇抿起。

等到太後後妃與大臣都入座之後,接下來就該宣外國的使臣進殿。

第一個進來的是月國的使臣。月國的來使表達對炎國慶典的祝賀之後,與舒曲離交談幾句之後,坐到了早已安排好的位置上去。

第二個進來的是明國的使臣。明國國力強盛,超過其他三國。是以明國使臣進殿始終昂首闊步,大聲回應炎帝的問話,一番交談之後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最後一個進來的是景國的使臣。

景國使臣看上去是個斯文清癯的中年男人,下巴蓄着山羊胡,走路時如同丈量好一般,每一步都邁出差不多的距離。

景使進入殿中,目不斜視,最先看到的就是大殿正中的炎帝舒曲離。他上前先表示對炎國的問候,接着從袖口中拿出一卷國書。

等到何雙将國書上呈給舒曲離時,景使又行過禮道:“景國先帝一月前已駕崩,如今是三王子紀昱繼位成為新君。這是我國國君命我轉交給陛下的國書,我國國君希望能與陛下繼續維持友好的關系。”

舒曲離嘴角帶笑,眼神掃了眼國書,一目十行的能力讓他已看清國書上的內容。他回應景使道:“如此甚好,回去傳達景帝,景國與炎國歷代交好,這一代也是一樣。”

景使得到舒曲離的回複,不卑不亢地表示感謝。他的位置在大殿右邊靠前的位置,在回到位置上時,他的餘光不經意瞥到炎帝右手邊坐着的人,頓時滿臉震驚。

他很快掩飾住自己臉上的震驚,裝作無事的模樣坐回自己的位置。但是方才的表情已被舒曲離盡數收入眼中。

舒曲離心中起了疑惑,他沒想到自己的小東西竟然還認識景國那邊的人。且能讓景使露出這種表情,狐星河在景國的身邊恐怕不一般。

轉瞬間,舒曲離心中已有許多猜測。

他眉目幽冷,看似不經意掃過狐星河的方向,卻看到狐星河眼神兒直勾勾地盯着案幾上的烤雞,口水都快滴落下來的模樣,忍不住嘴角抽搐。

但是心中的疑慮并沒有消除。

舒曲離已打定主意要在宴會之後召來人,從景國那邊入手,仔細查探一下狐星河的消息。

……

群臣暢飲,絲竹管弦共奏,好一番熱鬧歡樂的景象。

就在這時候,太後眉眼微揚,笑看着大殿中歡樂的衆人,朗聲道:“如此良辰美景,怎能少了歌舞助興?哀家的侄女憐憐願意展示自己的才藝,為衆人助興。陛下以為如何呢?”

如此情形,如果拒絕未免掃興。

舒曲離嘴角勾起,卻是看向狐星河道:“甚好。”

太後與蕭憐憐打的主意不用思考就能知曉,倒是不知道這小東西會如何接招?

底下支持蕭憐憐與太後的大臣自然迎合。在炎國風俗開放,既能容許國君納男妃,也無人覺得未出閣的女子當衆表演是不雅的事情。

蕭憐憐在大臣們期待的眼神中,從之前失落嫉妒的情緒中回複過來,羞怯地笑了笑,內心又恢複之前的自信。她不能忘了今晚的目的,其中之一就是要讓狐星河獻醜。她早就打探過,狐星河根本不會什麽才藝。

蕭憐憐道:“那憐憐就獻醜了。”

狐星河見太後突然說到表演才藝的事情,一下子明白她的目的是什麽了。就是要讓他在滿朝大臣和炎帝的面前獻醜,來襯托蕭憐憐。

狐星河心中冷哼,敢算計他,他就一定要讓算計他的人打的如意算盤落空!

樂師停奏。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蕭憐憐身上。

蕭憐憐站起身,對樂師道:“奏月出。”

月出是炎國幾百年前流傳至今的一首民謠,詞句優美,語調清越。描述的是月下女子美好柔媚的姿态,最後一句詩更是寫出詩人愛慕女子無從表白,因而心動不能自寧的心态。

蕭憐憐選中這首民謠,未嘗沒有借詩傳情的意思。她目光盈盈望向炎帝。炎帝雪白的手指握着酒樽,眸光盯着酒樽晃動的酒液,對蕭憐憐的深情的眸光視而不見。

蕭憐憐深吸口氣,走到大殿正中,對着大殿最高處端坐的炎帝盈盈一拜。

而後衆樂齊鳴,琴瑟清越的聲音同時響起,箜篌排簫之聲附和。其中編鐘清脆的聲音如流水清泉般,讓人如同來到九天之上的神殿中正聆聽着仙樂。

所有人都沉浸在這美妙無比的曲樂中。

伴随着這樣的樂曲聲,蕭憐憐姿态舒展,緩緩而動。她如同在月下漫步,姿态悠然而雍容。

樂曲聲更入佳境,蕭憐憐的動作也逐漸變化。她紅衣舞動,如同皎潔月光下綻放開的一朵紅色芙蓉花,極盡雍容華貴和妩媚嬌豔。

衆人的視線都被這盛放的紅色牡丹吸引,他們驚嘆于蕭憐憐此時人曲合一展現出來的美,連美食美酒都停止享用。

最後樂曲逐漸轉為憂愁婉轉的曲調,牽動人的哀思。蕭憐憐如同寂寞盛放之後,卻無人欣賞的牡丹花,眉目間籠罩上了薄煙似的愁悶。

她脈脈含情地望向炎帝所在的位置,期許能得到炎帝一個眼神的回應。她啓唇輕吟出這首民謠,空靈優美的聲音在宮殿中回蕩。

蕭憐憐所有的相思寂寞之意,于這首樂曲與舞蹈中表露無疑。

樂曲停。

滿殿寂靜。

蕭憐憐低垂眼眸道:“獻醜了。”

宮殿中的大臣們如同這時才驚醒,紛紛拍掌以示對蕭憐憐的贊賞之意。尤其是支持蕭憐憐和太後的一黨,更是拍掌得熱烈。

蕭憐憐等到衆人的掌聲漸小,這才再次開口道:“憐憐不過是班門弄斧而已。狐公子深得陛下寵愛,論才藝只怕比小女子強過不知多少。願能得到狐公子賜教,憐憐今日也無什麽遺憾了。”

話頭一轉落在狐星河頭上。

對這一切早有所預料的狐星河微微一笑,絲毫不懼衆人的視線,對上蕭憐憐帶着逼迫意味的目光,他道:“星河不懂什麽才藝,談何什麽賜教呢?”

蕭憐憐緊盯狐星河:“莫非公子嫌棄小女子身份卑微,不願意屈尊賜教麽?”

這說的,好像狐星河不願意在衆人面前展示才藝,就是欺負一個弱女子一般。

這時候太後也不緊不慢開口,用太後的身份對狐星河施壓:“身為陛下的身邊人,怎麽能滅了自己的威風。既然憐憐這孩子這麽要求了,你也就不要再推辭了吧。”

蕭憐憐與太後一唱一和的演戲。

狐星河本就是風口浪尖的人物,被蕭憐憐與太後這麽一說,進退為難。若是繼續推辭,難免給人落下自傲目中無人的口舌,若是硬着頭皮表演,狐星河也确實沒有拿得出手的才藝。

就連舒曲離都看向狐星河,精致的眉微挑。

若是換一個人或者這事情放在舒曲離初見狐星河的時候,舒曲離根本不會理會這件小事情。但如今見着狐星河遇到這種事情,舒曲離卻在意起來。

他想到初見狐星河的時候,也是讓狐星河表演才藝,結果這小東西結結巴巴半天,竟然說要當衆給他表演吃雞,還眼饞案幾上擺放的燒雞。

這小東西有拿得出手的才藝?

舒曲離忽然就不忍見到狐星河被衆人刁難,丢臉難堪的模樣。他的人他自然得護好,他的小東西也只有自己能欺負,旁人都不能。

舒曲離環顧衆人,語調帶着三分玩笑道:“阿狐的才藝只表演給寡人一人看,衆愛卿只怕沒這個眼福了。況且,寡人寵愛阿狐又豈是因為阿狐才藝過人?”

最後一句話直接反駁蕭憐憐的話語,更像是在諷刺蕭憐憐即便是才藝過人也得不到他寵愛一樣。

蕭憐憐霎時臉色一白,低頭咬唇道:“是憐憐唐突了。”

狐星河神色略微驚訝。他原本以為這種情形下,炎帝只會樂得看他的好戲,根本沒想到炎帝會這麽護着他幫他說話。一時間微感詫異,心中因為炎帝的維護而加速跳動了片刻。

狐星河站起身,眼兒一轉落在炎帝身上,笑得靈動狡黠:“如此盛大的日子,阿狐雖沒有什麽才藝,卻有一物要獻給陛下。”

這是狐星河早就想好的對策。

若是蕭憐憐與太後硬要讓他表演才藝,他也全然不懼。

舒曲離興致頓起:“阿狐要送寡人何物?”

狐星河賣關子:“待會兒陛下就知道了。”

狐星河幾步走到大殿正中,讓人擺放好案幾,又讓人取了個精致的陶碗。

一個陶碗?

大殿上的大臣都疑惑,狐星河想要做什麽。舒曲離也被狐星河引起興趣,身子微微前傾,一副興味盎然的模樣。

蕭憐憐早已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此時見狐星河說要獻給炎帝禮物,卻只叫人取了個陶碗來。她一時琢磨不透狐星河打得什麽主意,只拿一雙眼睛盯着狐星河,看狐星河能用這罐子變出什麽花兒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狐星河身上,狐星河眉眼帶笑,十分鎮定。

他提高音量對衆人道:“諸位大人都是見多識廣的大人物,但是星河接下來要拿出來的東西,諸位大人不一定見過。”

聽狐星河這話,不少人只當狐星河在耍嘴皮子,畢竟再稀罕的東西,滿大殿這麽多人難不成都沒見過?

也有不少人認為狐星河深得炎帝寵愛,拿出什麽稀罕物品也并非難事。但這種場合,若是拿出炎帝贈給給自己的物品去讨好炎帝,又算得怎麽一回事呢?

而其他三國的使臣也都十分好奇。他們游歷各國,見過的奇異東西不少,不知狐星河會拿出什麽樣的稀罕物品。

衆人都心存疑惑,大殿中保持着安靜。

見衆人的情緒被勾得差不多,狐星河這才笑嘻嘻,從袖子裏取出一個東西來。

有眼尖的人看到狐星河拿出的是一粒黑色的蓮子大小的東西,也不知是什麽,一點看不出名貴非凡的樣子。

狐星河白嫩的手掌撚着這顆“黑色蓮子”舉向空中,轉身向四周展示了一圈。又把“黑色蓮子”呈給炎帝查看一番。

狐星河道:“我手中的是一粒種子。昔日曾遇一雲游的道長,這道長鶴發童顏,長須白發。我與道長相談甚歡,道長離去時便贈予我此物,告知我這顆種子遇水即生長,頃刻間長成。這顆種子我一直珍藏着,視為珍寶,如今願将其獻給陛下。”

狐星河說得煞有其事。

滿座哄堂大笑,卻無一人相信狐星河說的話。畢竟狐星河之言太過荒謬,又是仙人,又是遇水就生長的神種。

蕭舒顏唇角輕蔑地仰起,又覺得狐星河這樣嘩衆取寵正得她心意。

蕭憐憐原本還擔心狐星河搶了她風頭,此刻卻安下心來,抿唇一笑,樂得看狐星河滿嘴胡言亂語出醜。

舒曲離單手支撐着下巴,眼眸卻是浮現出思索。

狐星河并不理會旁人的質疑和哄笑。

他将“黑色蓮子”放進裝滿清水的陶碗中。就在衆人大笑之時,一股清香從陶碗中飄忽,這股香氣極淡若有若無的徘徊在衆人的鼻間。

“原來是一粒香丸。”有人道。

此言又引起一陣歡快的笑聲。

“等等,快看!”有離得近的人發出驚訝的呼聲。

那陶碗中突然探出一支嫩芽來。這樹嫩芽從陶碗中冒出頭,而後快速舒展展開成綠葉,仿佛一位身着綠衣的窈窕美人在陶碗中舞蹈,姿态極盡妍麗。

這種奇觀衆人見所未見,一時之間皆屏息凝神注目,連眼睛都不眨動一下。

三位使臣更是驚嘆不已,險些打翻酒樽。即便他們他們走南闖北,見過不少新奇的事物,也絕不會見過此種奇景!

如此奇景,唯有書中記載的神仙手段才能展現。

而更讓人驚嘆的情景還在後面。

綠色嫩葉舒展完之後,從兩片蒼翠欲滴的嫩葉之中,又抽出一條脆嫩的枝幹來。枝幹迅速成長結出一朵拳頭大小的藍色的花苞來。

“啪”的一聲,花苞綻開一條縫隙,一股幽香從中逸散。

這朵藍色花苞含羞帶怯,先是悄悄綻開一兩瓣花瓣。在感應到周圍沒有危險之後,才盡情地開放,如同一只月下飛舞的蝴蝶精靈。

它的花瓣細長,顏色是幽藍色,花蕊是淡黃色,如同月光下靜谧的藍色湖泊,粼光閃閃,充滿神秘而寧靜的美感。

從一顆種子生長成一朵神秘之花。

一切都在傾刻間發生。

此情此景如同神跡,讓所有見到這出神跡的人都震撼不已。

狐星河雙手托起精致的陶瓷。

幽蘭色的花朵正在瓷盆中靜谧開放,他環顧大殿詢問衆人:“有誰知道這花的名字麽?”

無一人應聲。

這幽藍色的花朵既不是常見的名貴品種,也未有人在山野中看見。

唯有景國的使臣,略微沉吟片刻:“我曾經途經荒僻無人的潮濕山谷中。于山谷露宿之時,在一山洞中曾見過此花。此花在深夜開放,盛放之後片刻凋謝。卻不知這花的名字。”

衆人議論紛紛:“深夜開放,剎那凋謝,在一瞬間綻放出驚人的美麗。這世間真有如此神奇的花麽?”

狐星河微微一笑,對衆人道:“此花名為昙花,大人所見的花正是此花的一種。”

“昙花只在夜裏開放。短暫的盛放之後,便會迎來凋謝。剎那間的美麗,瞬間即是永恒。此花生長在陰暗的山谷,外界難以尋得。”

狐星河為衆人講述完昙花之後,又賣了一個關子:“雖然都是昙花,但我手中的昙花,卻與一般的昙花不一樣。”

衆人追問:“有何不一樣?”

狐星河溫柔的目光落在手中這株幽藍色嬌嫩脆弱的昙花之上:“我手中的昙花永不凋謝。”

狐星河的眸光越過蘭花,落在舒曲離身上。他雙手托舉着這碗昙花走上臺階,将昙花放置在舒曲離身前的案幾上。

狐星河笑得眼兒微彎道:“阿狐将此花獻給陛下,祝賀陛下千秋萬世,更祝賀炎國永遠繁榮昌盛。”

狐星河的琅琅之聲回蕩在大殿之中。

舒曲離一愣,沒想到狐星河竟會說出這樣讨巧的話來,随即撫掌大笑,連道三個“好”字。

“好!好!好!阿狐贈給寡人的禮物,甚得寡人心意!”

就連大殿之下坐着的三個使臣也不禁為狐星河之言喝彩,更別提其他炎國的官員了。就連支持太後蕭憐憐的官員也對狐星河這話生不出反駁的念頭。

誰敢在這時候去觸舒曲離的黴頭?又有誰敢對狐星河的言論提出意見?

衆人早已将蕭憐憐之前的舞蹈抛在腦後,滿大殿都在議論狐星河的昙花,啧啧稱奇,嘆為觀止。

狐星河的昙花一出,高下立現,再沒有争論的必要。

蕭憐憐起初也被昙花開放的奇跡吸引,內心震撼,但很快回過神來。自狐星河表演完花開的神跡之後,她見到衆人的表情,便知道這一場比試又是自己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今晚上她就像是一個笑話一般。

想與陛下穿同一顏色的衣裳,故此特意身着紅衣,卻發現陛下今日穿了與狐星河同一種顏色同一種布料的衣裳。

處心積慮想讓狐星河表演才藝出醜,沒想到狐星河竟然有這般手段,輕易搶走她全部的風頭,致使再無人關注她排練許久的舞蹈。

蕭憐憐忍不住酸澀地看向舒曲離,卻見到舒曲離含笑望着狐星河,向來凜冽幽暗的眉眼此時竟柔和得不可思議。

或許連舒曲離自己都沒察覺,他對待狐星河是不同的。一次又一次為狐星河打破自己原本的底線,開始變得包容和遷就狐星河起來。

這種已經超過喜歡的程度,甚至有了一絲愛的跡象。

蕭憐憐見狐星河湊近舒曲離耳邊,說了句什麽,舒曲離修長精致的眉往上一挑,殷紅的嘴角勾起,眼眸帶笑,兩人親密無間得像是不允許任何人插足。

蕭憐憐忙轉移視線,咬着嘴唇,眼淚差點滴下來。

狐星河将昙花獻給舒曲離。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偏頭看着舒曲離,黑曜石一般純淨的眼珠一轉,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

他戳着自己的臉,在臉上戳出一個小小的窩,忽地湊近炎帝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見的聲音道:“其實這花還有一層涵義,陛下知道麽?”

溫熱的氣息輕輕噴灑在舒曲離耳後,舒曲離心一跳。若非是在大殿中衆目睽睽之下,舒曲離早就捏着狐星河纖細的下巴,回頭親吻過去。

齋戒的三天,他如同一頭食髓知味的餓狼,總是處在不滿足的饑餓狀态。

他聽到狐星河在他耳邊輕聲地說:“阿狐對陛下的情誼就如此花一樣,永不凋零。”

似有風吹拂而過,寂靜的深潭起了層層漣漪;又如同黑暗窄小的房間被破開一道縫隙,一縷光芒投射進來。

心中有一道聲音如鬼魅般在提醒他,不要相信任何人,更不要相信狐星河的話。

但舒曲離心髒卻在狠狠跳動。他情不自禁湧現一股沖動,一股将身邊人狠狠壓在身下,讓他眼裏只看着自己的沖動,哭喊着自己名字的沖動。

阿狐……

阿狐……

舒曲離幽暗深邃的眉眼泛起異樣的光芒。在案幾底下,舒曲離的手握住狐星河的手腕,仿佛枷鎖一般套住狐星河。

他充滿獨占欲地想到,這是你主動招惹我的,不論如何你都不要想逃掉!

……

立冬大典已進入尾聲,群臣暢飲,醉倒一片,都十分盡興。

離開的順序按照規矩是後妃先行。蕭舒顏和蕭憐憐走後,狐星河也跟着領路的宮人一起走出殿外。

他從未到過舒曲離上朝的地方,是以對周圍的環境十分陌生。這次參加宮宴,果兒和鄧清兩人狐星河一個沒帶,只能跟在宮人身後走着。

走着走着狐星和察覺不對,只見周圍的路越來越荒僻,根本不像是來時的路。

聯想到上次的事情,他心中起了警覺,叫住前面那個埋頭只管走的宮人:“停下,我要回去。”

然而前面那宮人根本不聽狐星河的命令,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加快步伐向着前面的岔道口走去。

狐星河沒有貿然上前,他頓住腳步想從原路返回,一轉頭才看到身後多出幾道黑色身影。而前方的岔路口也各自出現幾道穿着黑衣的身影。

狐星河心道不妙!

不過仗着自己已經恢複少許靈力,狐星河并不過分慌張。

這時便聽得為首的人道:“都小心點兒,此人會妖術,能憑空在腳底下變出石子來!”

聽到這話,狐星河當即明白這些人是誰派來的了。

他欲使用靈力将這些人放倒,趁亂跑出,沒想到這些人并不靠近他,只往他腳底下用力砸了幾個裝滿香料的陶瓷小罐兒。

“砰”的一聲,陶瓷小罐兒碎掉,裏面的香料撒出。幾種香味混合在一起,立刻麻痹狐星河敏銳的嗅覺,讓他整個人昏昏沉沉起來,接着倒了下去。

倒下之前,狐星河心裏暗罵:“這些人也太陰了!”

他四肢無力,暈暈沉沉中只感覺到自己被人扛起,一段路之後被人丢進一間房子中,大門關閉。

約莫半柱香之後,大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狐星河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而後大門再次關閉。

這次門外傳來上鎖的聲音,狐星河與剛被丢進來的重物一起鎖在了屋子中。

等到麻藥的勁兒稍退,狐星河漸漸從不能動彈的狀态中掙脫。他手腳發軟,勉強支撐起身,借着從縫隙投射進來的少許月光,看向另一個角落。

角落裏有一人悶着頭,背抵在牆壁上,一聲不吭,看不清面容。

狐星河跌跌撞撞走過去,半跪下身子對着這人的面孔仔細瞧了半晌,才發現此人竟是當朝相國林硯!

狐星河眼睛一點點睜大。他怎麽也沒想到太後一黨膽子會大到這種程度,竟然敢派人襲擊當朝相國!而且還把他和相國關在一間屋子裏。太後一黨到底想要做什麽?

林硯身中迷藥,此時還未清醒,應該和他一樣只能聽到聲音,還不能動彈。

狐星河用手推着林硯的肩膀:“相國大人,快醒醒!”

他看到相國林硯清俊的面容浮現出掙紮之色,眉頭微微皺起,卻還深陷在迷藥的勁兒頭中,不能醒來。

狐星河繼續喚道:“林硯大人,快醒醒!”

他不知道太後一黨的目的是什麽,但他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測,只能寄希望于喚醒林硯,兩人共同應對。

忽然間,狐星河聽到屋子外面再次傳來腳步聲,他連忙屏息。一直昏昏沉沉的林硯卻在此時發出痛苦的聲音,狐星河急忙伸出手捂住林硯的嘴巴。

狐星河見到門底下一根竹管伸進屋子,白色的煙氣袅袅從竹管中吹出,奇異的香味瞬間彌漫整間屋子。

狐星河屏住呼吸,但也只能屏住呼吸片刻。片刻,狐星河滿面通紅,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

狐星河吸進大量香氣,只覺得五髒六腑如被燒灼,身子如着火一般發起熱來,他白皙光滑的額頭也跟着冒出汗珠。

再一看林硯,因為吸收這煙霧的緣故,呼吸變得急促了,身子也熱了起來。

狐星河捂住林硯臉頰的手都能明顯感覺到林硯臉頰滾燙的熱度。

狐星河心中焦急,再次嘗試叫醒林硯:“相國大人,哎呀,你可急死我了!”

林硯聽到有人在叫自己,他微睜開眼睛,恍惚中見到狐星河清秀妩媚的面容。狐星河正充滿焦急意味地望着他,一雙眸子裏寫滿擔憂。

林硯只覺得心跳不已,以為自己身在夢中。他擡起尚處于虛弱狀态的手臂,摸上了狐星河的臉頰。看着狐星河在一瞬間呆滞的面容,林硯輕輕一笑,身子湊近,發燙的嘴唇親在狐星河的臉頰上。

狐星河遲疑喚道:“相國大人?”

林硯的嗓音如月下的清泉,清冽幹淨,此時卻帶着微微的低啞:“叫我林硯。這是夢,真好……”

狐星河錯愕,根本想不到林硯為什麽會主動親他。他和林硯只見過兩次面而已。

“相國大人大人,醒醒,這不是夢。”

林硯固執地糾正狐星河:“叫我林硯。”

林硯的手掌再次撫摸向狐星河的臉頰,從狐星河的眉眼摸到小巧的瓊鼻,再摸到嘴唇。一寸一寸地撫摸過,動作說不出的溫柔和缱绻。

林硯喃喃道:“真好,能夢見你……我也不明白,為何只見了你兩次,我就對你念念不忘至今。”

作者有話要說:炎帝黑化:林硯竟然觊觎寡人的阿狐,丢進蛇坑喂蛇罷!

感謝大家的支持呀,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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