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他和師父很像,并對此深以……
齊凜沖進辦公室的時候,正看到那個陌生的omega慌忙從沈淵的身前離開,将散亂的頭發重新紮起來。
男性omega并不常見,屬于稀有中的稀有種。他長得很可口,眼眶泛紅好像哭過,不好意思地對齊凜笑了笑,然後小碎步繞開了沈淵的辦公桌。
他沒忘禮貌地向沈淵告別:“感謝您的幫助,沈總,我期待今晚的宴會。”
他路過門口傻站着的齊凜時,後者清晰聞到了獨屬于omega的信息素,本該是杜松子和甜奶油的香味,連齊凜都不得不承認這是股甜蜜的味道——但此刻裏面卻夾雜了格格不入的雪松的冷意。
齊凜的眼瞳微微收縮,一直到omega徹底離開,也沒有說話。
沈淵臨時标記了這個omega。
這很容易聞出來,但……為什麽?是這個omega做了什麽,勾引了沈淵,還是說沈淵情願這樣,他也會對omega的信息素欲罷不能,終究不過是個屈從于本能的可悲alpha罷了?
齊凜盯着沈淵,像看着一道無法解釋的謎題。
沈淵正将自己的袖口扣回原本的位置,一貫冷靜的外表上根本看不出剛才是否有經歷一場情-事。他将桌上飛出去的一張紙放回原位,然後開口問:“你怎麽來了?我以為你不會踏進辦公室這種地方。”
他在質問我為什麽打斷他的好事嗎?
齊凜忍不住繼續解讀這句話,如果自己不來的話,他們會做到哪一步?誰都知道臨時标記只是淺嘗辄止,alpha和omega之間天然的吸引力遠遠不會滿足于此。
他敏銳的感官已經在自己意識到之前就搜尋過辦公室裏的一切了,書桌還算整齊,沙發和地毯上沒有頭發,落地窗整潔如初……沒有出現任何超乎尋常的跡象。
“哈,哈,哈。”齊凜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穩,“真抱歉,看來我打擾你了,師父。”
“倒也沒有。”沈淵看起來也一切如常,“只是幫了合作夥伴一個小忙。”
齊凜的腦海裏正在一片翻騰,他試圖找到自己平時的挖苦口吻:“所以咱們是要破産了嗎?終于走到了偉大的大宗師出賣自己肉-體來換取商業支持的這一步?”
但這句話還是太過尖銳了,他不該這樣冒犯一個大宗師。
沈淵的眉頭終于夾緊了,他意識到眼前的年輕alpha正在生氣。他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只是一個臨時标記,況且這是我的私事。你在鬧什麽脾氣,齊凜?你即将成年了,也應該成熟看待這些事情。”
這句話終于讓齊凜閉嘴了。
他有一肚子的怨氣正在發酵:“私事”?從小開始我們的私事什麽時候分開過,現在怎麽突然覺得我礙事了?“成熟”?成熟的定義就是臨時标記一個陌生omega嗎?下一步正式标記算不算成熟,那再下一步,我要是突然抓了一個、不、十個omega來大搞派對,你也會誇我終于成熟了嗎?
齊凜舔了舔上颚,這些話在舌尖上打了個轉,最後還是沒有吐出來。
至少此刻,他不想在沈淵面前流露出一丁點的幼稚或青澀。他盡量讓自己顯得像個經驗豐富的成熟alpha,滿不在乎地說:“那好吧,祝你性-生活愉快,大宗師。”
沈淵當然能聽出自己的孩子正在發脾氣,但他并不打算在辦公室這種地方處理私事。齊凜的脾氣從小就來得快去得也快,或許等今晚宴會結束後,他帶份小點心回去,就又能得到小徒弟傻乎乎的笑容。
于是這件事在沉默中揭了過去。
沈淵還是誇獎了齊凜今天的進步,只不過後者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并不像往常一樣露出得意的笑容,或者得寸進尺地要求得到一些獎賞。
在沈淵繼續辦公的時候,齊凜坐在落地窗旁邊的沙發上,平時玩世不恭的暗紅色眼睛甚至有些迷茫,沒有聚焦在任何風景上。
他真的很不解,大宗師就可以說話不算話嗎?
他還記得自己剛分化的那個晚上……
那是好多年前了,等待着分化的小齊凜裹在自己最喜歡的毛毯子裏,渾身發抖,他走遍了自己的卧室也沒能找到想要的地方。他坐卧不安,忐忑至極,感覺好像有一把火在腹腔裏燃燒,讓他不知所措地叫喚起來。
而沈淵來得很快,他專門推掉了所有的事情來陪着齊凜。他給了他一個很輕柔又很鄭重的擁抱,說他一直以來都做的很好,這次也不會例外。
年幼時的齊凜來自一片廢墟般的灰燼都市,他的心智不像外面那些社會化很好的小孩一樣鎮定自若。他剛從野獸變成了人,就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改變,仿佛有一些陌生的命運正猝然降臨于自己。
他拉住了沈淵的衣袖,惴惴不安地問他:“我聽說分化是随機的,師父,萬一我不是alpha該怎麽辦?如果我是beta,外面的人會看不起我……”
“不會的,齊凜。”沈淵耐心地開解他,“尊重是發自內心的折服,和你的性別無關。就算你是beta,你也是我最好的弟子。”
在稍稍感到安心之後,小齊凜安靜了一小會兒,接着又忍不住胡思亂想:“那萬一我是omega呢?萬一我不再擁有最好的體質和天賦,我也會受到激素的掌控,變得敏感又自卑,我就不再是您最好的弟子了……”
“你會戰勝那些東西。”沈淵說,“我相信你的力量足以對抗你的基因、你的本能,還有上天要施加在你身上的一切枷鎖,我一直這樣深信着,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您,師父永遠是對的……”小齊凜爬到師父的身上,将腦袋埋在他結實的腰腹上,貪婪地汲取着來自師父的支持和鼓勵。他喃喃自語:“我不會讓師父失望的。”
那天晚上他分化成了alpha,擁有最好的素質和最強的天賦。他生來孤傲,也注定要與衆不同,去完成師父期望他的一切使命。
那時候他還小,他對家庭的一切認知都來自身邊唯一的人。于是他問過沈淵:“師父,你會希望我和別的alpha一樣,找個溫柔體貼的omega伴侶嗎?”
沈淵回答說:“像我們這樣的人不應該有愛。”
他明明問的是“伴侶”,可沈淵卻提到了“愛”。小齊凜根本不能理解,但還是乖巧地回答了“是”,然後還問:“師父,那你會找一個omega伴侶嗎?”
“不會。”沈淵終于笑了,撫摸着他的額發,像對待一個問了傻問題的小孩子,“我選擇了孤獨,孤獨也很鐘意于我。齊凜,愛與家庭确實會是你以後将遇到的選項,而我早已做過了這道題——如果你以後願意的話,也可以和我一樣選擇獨自生活。”
小齊凜直直地望進他坦然的眼睛裏,說:“但是,師父,但是……如果我們在一起孤獨的話,我們就都不是孤獨的了。”
沈淵啞然失笑地說:“嗯,那确實會有點頭疼,但我會想出辦法的。”
回憶的畫面到此戛然而止,大概是小齊凜那時候在沈淵身邊睡着了。
年少時的溫情總是如此動人,大概因為時光本身是最好的柔光濾鏡。他都快要忘記大宗師那時候也很年輕了,才二十多歲的他為什麽就懂得那麽多道理,看上去經歷了很多事情?他在齊凜的印象裏簡直無所不能。
無所不能的大宗師當然會吸引很多很多的omega飛蛾撲火。
齊凜曾經那麽相信沈淵的承諾,他以為師父真的會和自己一起永遠孤獨下去——那沒有什麽不好的,孤獨就是強者的象征和特權,他和師父很像,并對此深以為傲。
可現在呢?沈淵當着他的面臨時标記了一個omega。
這就是赤-裸-裸的背叛!
沙發上躺着的齊凜睜開眼睛,從午後似夢非夢的小憩中醒了過來,暗紅的眼睛中再次變得晦暗不明。
室內并沒有開燈,大宗師依舊埋頭于他世俗的文書工作。
齊凜掀開了身上蓋着的薄毯,就這樣赤足站在辦公室的編織羊毛地毯上,像一頭潛伏于黑暗的猛獸,兇狠的眼神盯着沈淵側臉的剪影看了很久很久。他終于宣布:“我要參加晚上的宴會。”
沈淵擡頭看他,挑起了眉毛:“轉性了?”
“你說的對,我快成年了。”齊凜揚了揚下巴,“是時候變得更成熟了——我可以在宴會上為自己物色一個合格的omega。”
“不錯。”沈淵重新埋下頭去,淡淡地回複了一句,“我會讓人準備你的邀請函和禮服。”
他确實這麽做了,可齊凜最後還是沒有穿禮服。
禮服很合身,沈淵确實很了解齊凜的身材,畢竟是他精心調-教下的成果。齊凜已經是能平視他師父的身高,寬肩窄腰、修短合度,哪怕遮住臉都足以出現在時尚雜志的封面上,引發每個觀衆面紅耳赤的尖叫聲。
但他還不夠了解齊凜的惡趣味。年輕alpha就穿着自己的牛仔T恤吊兒郎當地出席了宴會,且很期待地認為自己會成為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事實确實如此,但過程大相徑庭。
老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