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天下父母心,無論你的父母平時表現的多嚴肅,愛子女的心從來都不會變。
我拉了一把灰三娘,勸道:”只是說關注一下,又沒說必須押着你去拜堂成親,說不定緣分來了,就有一款你巨喜歡的有緣人在長白山等着你呢,錯過了,到時候你可得後悔一輩子!”
”除非長得跟柳伏城一樣帥的,否則我可看不上!”灰三娘雙手一插,傲嬌道。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可轉即,又難過道:”像柳伏城有什麽好,多災多難的不受寵,一點都不好。”
灰三娘趕緊過來摟着我的肩膀安慰道:”好嘛好嘛,就聽你們的,菲菲,你可別因為我的話心裏不舒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沖她笑了笑,說道:”沒事,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脆弱。”
灰廣坤松了一口氣,對我說道:”白姑娘,三娘是我的幺女,雖不比別家寵溺。但比起她的兩個哥哥來,也算是很驕縱的了,她的兩個哥哥,都是從小被我用鞭子抽着長大的,不算拔尖,卻也本分,如果以後有用得着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謝謝。”我由衷道。
……
我在灰三娘這兒住了一晚,這一晚算是我最後的逃避,時間不等人,無論我有多不想面對柳泗堯的糾纏,最終還是得邁出那一步。
從灰三娘那兒剛回來,我就見到了地若。
地若伸手抱住我,兩個人相擁好一會兒,都沒說一句話。
”你決定回歸龍族了?”我問。
地若點頭:”沒有更好的選擇,這種時候,不是搞內讧的好時機,只能團結起來一直對外,菲菲,你不會怪我吧?”
”我怎麽會怪你呢?”我詫異道,”無論你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我都會支持你的,再者,這一次我覺得你做的對。”
”不僅是我回去。地坤也會一起。”地若說道,”老四和老六被小叔軟禁起來了,暫時不能放他們兩個出來搗亂,小叔允諾地坤,讓他代管老四老六的水域,以及夾在中間,他本來待着的那片水澗。”
”這對于地坤來說,是相當好的事情了。”我驚訝道,”沒想到柳昆侖這麽有誠意。”
地若說道:”希望這一次,小叔是真心的,也希望地坤趁着這個機會,能在江城龍族打出一片天地來。”
”他一定可以的。”我堅定道,”能遇到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一定會好好把握的。”
地若長籲了一口氣,說道:”但願吧,只是,這都是小事,菲菲,有件事情我必須跟你說,你心裏好有個準備。”
我哂笑道:”是關于柳泗堯的吧?”
”你知道?”地若有些吃驚,但随即釋然道,”是啊,你怎會想不到,柳泗堯的心思。早已經寫在臉上了,只是這一次,他似乎分外的上心,逼着小叔給了期限,菲菲……”
”我自己去找柳泗堯談。”我說着,苦笑一聲道,”我該慶幸,這種時候能被他高看一眼,否則,真的是走到絕境了。”
地若扯了扯嘴角,臉色難看的很:”對于我來說,現在已經是絕境,柳泗堯要的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命,你懂的。”
”我寧願他要我的命。”我說道。
地若定定的看着我,忽然一伸手将我摟在懷裏,緊緊地摟着,說道:”菲菲,別怕,我會想辦法的,一定不會讓你出事的,你肯為了老九邁出這一步,我就願意為你往前邁十步。”
我聽着地若的話,閉了閉眼,一時間忽然覺得有愧。
因為我的目的,不像一開始那麽單純了。
從柳泗堯手裏拿到護龍甲,這是我必須去做的,但拿到之後,到底是第一時間去救柳伏城,還是先去救白溪姨祖,再跟白溪姨祖一起去救柳伏城,我還沒有想好。
……
地若暫時住在柳文亭的宅邸,經常要回柳昆侖那邊替他辦事,我直接回了嘉禾小區。
嘉禾小區的房子并不大,可處處都是我和柳伏城的回憶,一個人坐在客廳裏,只覺得空空曠曠的讓人心慌。
以前這間房子周圍是有柳伏城做得結界的,現在什麽都沒有了,鳳淩仙的內力被我消化了之後,其實我也已經有了能力做結界,但我不想。
沒必要了。
我讓地若派人去給柳泗堯送了帖子,約他在嘉禾小區對面的湘菜館吃飯,柳泗堯幾乎是踩着午飯點兒來的,我們在湘菜館門口碰面,他滿面春風,心情特別好。
在包間面對面坐下,我把菜單推到他面前,說道:”你點吧,今天我請客。”
柳泗堯伸手接菜單的時候,一手握住了我的手,我猛地一抽,狠狠的瞪他一眼,他也沒硬拽,一下子就松開了,哈哈笑了起來:”害什麽羞?很快你就是我的女人了,摸摸手算什麽。”
”柳泗堯,請你放尊重一點。”我怒道。
”我向柳昆侖提過親,給了三天期限,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一早我舅舅已經去了江城龍族。”柳泗堯說道,”菲菲,你知道為了娶你,我們給出了多大的誠意嗎?除了一般的聘禮以外,江城龍族與錢江龍族交界處的那塊公共水域,我們都算成聘禮送出去了,我對你,可是真心的。”
我皺了皺眉頭,說道:”那是你們給江城龍族的,并不是給我,我想要的,只有一樣。”
”護龍甲。”柳泗堯毫不避諱道,”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你想要護龍甲作為聘禮,我不是不可以為你争取,但你也必須給出足夠的誠意來,讓我覺得值得。”
”呵。”聽柳泗堯這麽說話,我忽然就松了一口氣。
柳泗堯這個人,我不知道該怎麽評價,說他坦誠,其實是不準确的,我只能用急功近利這個詞來形容他。
他把欲望寫在臉上,不懂得遮掩,這樣的心性,一看就是在蜜罐裏面被寵着長大的,看似很牛逼,實質上也只是外強中幹罷了。
形成這種結果的原因這有一個,他的舅舅柳崇明。
柳崇明為柳泗堯鋪好了一切道路,柳泗堯只要順着這條路往下走,就不會摔太多的跟頭,如若柳崇明真心想要一直輔佐柳泗堯還好,但凡他有點野心,柳泗堯也只能淪落為一個傀儡罷了。
我看着柳泗堯說道:”對,我是要護龍甲,但你心裏應該也很明白,你們手裏的那件護龍甲,早已經沒有太多法力了。丢在你們手裏,只是破爛一件罷了,你還想要我用什麽來換呢?”
”對我們來說是破爛,但對柳伏城來說,可能就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是嗎?”柳泗堯眯起狹長的眼睛說道,”否則,以菲菲你的傲骨,怎麽能肯低下頭來屈嫁于我呢?”
”我這麽大度,不計較你過往的一切,掏心掏肺的對你,菲菲。你也得颠颠自己幾斤幾兩,能為你的未來老公做點什麽,不是嗎?”
我看着他翕動的嘴唇,只覺得心裏一陣一陣的惡心,但凡我有點別的辦法,早已經拍桌子走人了。
柳泗堯又伸手過來,一根手指在我的手背上輕輕的點了點,唇角帶着笑,說道:”菲菲,只要你聽話,安安穩穩的嫁過來,該給你的,我都會給你,該寵你的,我會把你寵成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一切,都看你自己選擇了。”
我用力的咬着嘴唇,極力隐忍着,說道:”好,我嫁給你,但在婚禮之前,我必須拿到護龍甲,否則,我寧願死也不會過你家的門的。”
”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柳泗堯一把捉住我的手,擡起上半身湊過來,将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說道,”從此以後,這顆心只為你跳動,菲菲,你可是我的寶。”
随後,他松開我的手,笑着拿起菜單,噼裏啪啦的點了一桌子菜,我坐在那兒,整個人像是沒了魂似的,不想吃一口,也不再想多說一句話。
柳泗堯是錢江龍王的第七子,真身是龍,做他的妻子,是要上他家的族譜的,一旦上了族譜,我便是他柳泗堯的人,只要他不願意,我就沒辦法再和他解除這段婚姻關系。
這也是柳泗堯為什麽非得娶我的原因,因為我身體裏的柳伏城的內丹還沒完全形成,只有這樣一段婚姻關系,才能将我死死地捆綁在身邊。
對于柳泗堯來說,娶誰不是娶?娶了我,以後只要他想,也不是不可以納妾,龍族和人類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而對于我來說,拿到護龍甲之後,到內丹形成之前的這段時間,相對是自由的,一旦內丹形成,我的結局便也到了。
我們倆的确是各取所需罷了。
”你想要什麽,我很清楚。”我說道,”柳泗堯,既然我們對對方的目的都了如指掌,那我還有一個要求,結婚之後,你不準碰我。”
我盯着柳泗堯的眼睛,特別認真的向他提出這個要求,跟他保持婚姻關系,已經是我跨出的最大一步了,我只能維持這個形式,別的,我寧死不會從的。
”娶了老婆不能碰,菲菲,你有點不近人情啊。”柳泗堯半真半假道,”怎麽說。我也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這麽如花似玉的一個美人兒天天在我眼前晃,我要是沒點想法,似乎很不男人,是不是?”
我立刻說道:”你可以同時納妾,不管你在外面亂搞什麽關系,我都不會幹預,我只要我們倆相安無事就好。”
柳泗堯嬉笑道:”你這麽說,我更加有挫敗感了,難道我長得不夠帥,還是我家族背景不夠硬,還是……”
”柳泗堯。你答不答應?”我沒有耐心再聽他貧下去了,瞪着眼睛道,”你答應我便嫁,你不答應,那我們一拍兩散,我白菲菲不是沒有底線的人!”
”別呀。”柳泗堯說道,”聽你的,都聽你的還不行嘛。”
我終于松了一口氣,一頓飯我幾乎一口都沒吃得下去,柳泗堯卻吃得津津有味。
最後談判的結果,就是他回去定下婚期,操辦好一切,我只需要等着過門就行。
我明白,以免夜長夢多,婚期必定會被定的很近,地若那邊也說,柳昆侖讓我別操心,一切有他。
柳昆侖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為了我去得罪錢江龍族,引火上身的,他的全部精力,都要放在那可能随時冒出來的走蛟身上。
……
婚期最終被定在五天後,說是良辰吉日,我也沒有過問。
第四天我就得住進江城龍族,到時候以柳萬山幺女的身份嫁去錢江龍族,婚禮不會大操大辦,至少柳昆侖這邊,并沒有請很多人。
第三天傍晚,我一個人坐在嘉禾小區的房子裏,眼淚忍不住直往下掉,本來地若說要來陪我,都被我拒絕了。
一直待到太陽眼看着就要下山了的時候,實在忍不住了,我一個人去了玉龍山。
這種時候,我明白不能靠玉龍山太近,更不能進入玉龍山古墓,只是在越過居民區不過兩百米左右的位置停下,沖着玉龍山的方向,遠遠地看着。
柳伏城,你能感應到我的到來嗎?你知道兩天後,我将面對什麽嗎?
你,不會怪我的對不對?
對不起,柳伏城,爺爺還活着,也就是說,即使拿到了護龍甲,賠上我的命,沒有爺爺的魂魄。七根金色龍紋棺釘也沒辦法同時發揮作用,陣法無法啓動,你的真身就不能立刻從玉龍山下弄出來。
我只能先拿護龍甲去救我姨祖白溪,救出她之後,她會有辦法幫我找到爺爺,有辦法幫我将你一起救出來的。
我必須賭這一次,而你,必須再堅持一段時間,如果最終我賭輸了,沒關系,我會随你一起去的。
爺爺,你在哪裏?現在怎麽樣了?為什麽一直不出現?
孫女兒好累。
……
我在玉龍山前待了好久好久,說心裏沒有一點動搖是不可能的,但每一次動搖,很快又會被自己說服,堅定自己的選擇。
我相信柳伏城會理解我的,你看,就算柳昆侖、地若他們,一直都鐵骨铮铮的他們,不是也低頭了嗎?
沒有人願意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但很多事情,卻不得不硬着頭皮去做。
……
夜幕降臨,今夜的月亮朦朦胧胧的,微風不停地輕拂過我的臉頰,冰涼的氣息将我的神志拉了回來。
我轉身,向回走。
堅定的不再回頭,明天一早去了江城龍族,一切便算是塵埃落定了。
如果不出意外,後天柳泗堯上門來迎娶我的時候,我就能拿到傳說中的護龍甲,到時候将護龍甲交給我身邊一直隐藏着的兩個死士,拿去救白溪姨祖,我的使命便都完成了。
之後的事情,等我在錢江龍族穩定之後,再慢慢考慮。
……
我一邊往回走,一邊想着事情。
玉龍山今年頻出怪事。這一片居民區已經很少有人居住,夜幕之下,也只能看到零零星星的幾戶人家亮着燈,其他的房屋,黑漆漆的,看起來有些莫名的發怵。
還沒走多遠,身後,忽然一個虛弱的聲音叫了我一聲:”菲菲。”
聽到那個聲音的那一刻,我渾身的雞皮疙瘩在一瞬間全都豎了起來,一股寒氣從後脊梁骨直往上竄,後腦勺冷嗖嗖的。
我站住了腳步,沒有回頭,希望自己是幻聽了。
可那聲音又一次叫道:”菲菲,我是子末哥哥啊。”
白子末!
這個名字,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聽人提起過了,甚至在潛意識裏,我已經将他塞在了最角落裏,可沒想到,他忽然又出現了。
我猛地回頭,就看到身後不過十幾米距離的一棵大樹樹幹上,倚着一個身材颀長的,穿着一身白袍的男人。
即便被夜色籠罩,看不太清楚,但我依然能分辨出。那是白子末,他很喜歡白色,長年不是白色袍子就是白色長衫,打理的一塵不染。
他看我回頭,有氣無力的說道:”菲菲,走近一點,我沒有力氣再往你那邊靠近了。”
我戒備的看着他,一點一點靠近過去,越近,看的越清楚。
白子末頭上的發髻是散的,發絲黏在側臉上,白色的袍子上,到處都是血,特別是他的左手,上面有一道長長的傷痕,不停地有血從傷口裏冒出來,看起來特別猙獰。
”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我蹲下去,面對着他問道。
”說來話長。”白子末盯着我說道,”菲菲,拼盡全力來見你,我只想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你一定是在怪我爺爺,怪我,怪白家莊園的每一個人,怪我們害了你全家,我也一直覺得,是我爺爺一手操控了這一切,造下了這麽多孽,但現在我才明白,其實爺爺,也是被人授意的。”
”別說了,白子末,我不想聽這些。”我直接打斷他的話,不想聽他編故事,甚至,以我對白敬玺的恨,再見白子末,沒做出什麽趁人之危的事情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白子末卻說道:”菲菲,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爺爺沒了,他是沒做好事情,被授意他做這些事情的人殺掉了,我死裏逃生回到這裏,就是為了見你最後一面。”
”菲菲,你一定要小心,那個人很快就會來找你,他就是……”
噗~
白子末的話還沒說完,我只感覺到眼前有一道光閃過,緊接着,白子末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脖頸處,汩汩的鮮血往下流。
他圓瞪着眼睛,擡起手來,我下意識的伸手握住他的手,喊道:”白子末!白子末!”
他瞪着我的眼睛眨眼睛爆紅,握着我的手像是要勒斷我的手指一般,牙齒咬得鉻渣鉻渣的響,但下一刻,脖子一歪,斷了氣。
身後,兩道黑影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着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