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外出辦事的由頭,我和白玉碟在外面溜達了一圈,又折回後院從院牆翻身而入。
在各個房間掃蕩了一遍,白玉蝶什麽也沒拿走,我不知道他要找什麽,就問他:“師父,你想找什麽我幫你找?”
“小子,你師父我都找不到,你上哪去找?”他的意思是說他是個慣犯嗎?
“師父,咱們還有哪個房間沒找過?”
“就張員外和他女兒的房間沒找了!現在不便打草驚蛇。”
“張員外最疼他那女兒,也許就把寶貝放到碧瑤房間裏了,不如今晚我們就去碧瑤房間裏找找?”
白玉蝶忽然凝神看着我,兩眼突然放光,我能看見他眼睛裏閃耀的算計。
“師父?你又有了什麽鬼主意?”
“你這死小子,懂不懂什麽叫尊師重教!為師這是上好的注意!”
“哦,師父,我有點不舒服,今晚就不陪你了!”
“死小子!”白玉蝶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快速伸手在我頭上敲了一下。
“哎呦~”
“哎呦什麽,老子告訴你,是老子在浪費時間辛辛苦苦陪你修習輕功,不是你陪老子!你給我記住了!”說完又敲了一下,下手一點也不留情面,我摸摸腦袋,上面鼓起了倆包。
看來是氣急了,‘為師’都不叫了,改叫‘老子’。
我也不與他計較,好心提醒他,“三公子,注意身份!”
他卻眼一瞪,又給了我一個爆栗子,我摸着頭上鼓起的三個包暗暗嘆息,這年頭,當一個好人難啊!當一個好徒弟更是難上加難!
是夜,我和白玉蝶從正門大大方方的溜達進來,有眼色的小厮還給我們彎腰行禮。
回到房間白玉碟又惡狠狠的叮囑了我一番,為了免受皮肉之苦,我連忙虔誠的告訴他,一切我都牢牢記在心裏了。
“三公子,小姐有事求見!”侍候的下人進來傳話。
“快快請進來!”
邁着婷婷袅袅的步子,碧瑤走了進來,手裏提着食盒“三公子,這是我特地給你炖的燕窩粥。”
他深情款款的看了一眼白玉碟,又連忙羞怯的垂下眼簾,看到旁邊的我,才連忙整理好神色,用大姐姐逗小弟弟的語氣俯身對我說,“也有書黎的份哦!”
解釋一下,她之前問我叫什麽時,我病急亂投醫,随口說了個名字,卻是“書黎”。
她将食盒打開,從裏面端出兩碗燕窩粥放到我們面前,“三公子嘗嘗,合不合胃口?”
“碧瑤小姐,你就直呼我的名字‘松哲’吧!總叫‘三公子’,未免生疏。”
碧瑤聽了羞得臉一下子紅到脖子根,嘴角卻帶着欣喜的笑,“三,不,松……松哲,那你也直接喚我碧瑤吧!”
“嗯,碧瑤。”白玉蝶這賤男故意将‘碧瑤’兩個字喚的很慢,引得碧瑤又是一陣羞怯,“碧瑤,燕窩做的很好吃!”白玉碟輕輕抿了一口,柔聲贊道。
此時的碧瑤已是羞得坐立不安,“松,松哲,你們也累了,早點休息,我,我就先回去了。”
白玉蝶連忙在暗處給我使了個眼色,我立刻狗腿子似得跑到碧瑤身邊,抱上她的大腿,吓得碧瑤一驚。
“姐姐,姐姐,你長得好漂亮,書黎好喜歡你!”
“哈哈,”放松了僵硬的身體,碧瑤俯身捏捏我的小臉,“書黎也很可愛,姐姐也喜歡書黎!”
“姐姐真的喜歡我?”
“當然啦!”
“那今晚姐姐陪我一起睡好嗎?”
“這……”
“姐姐不喜歡書黎!姐姐剛才是騙書黎的!”
“不是的!”碧瑤偷偷瞄了眼白玉蝶,生怕他誤會自己是一個心口不一的女人,見白玉蝶嘴角帶着微笑,一顆心稍稍放下,“那書黎今晚就到我房間睡吧!”她拉起我的手。
“書黎,不得無禮!”白玉蝶說着拒絕的話,卻沒有拒絕的動作。
“沒關系,松哲,我也很喜歡書黎,不如今晚就讓他和我一起睡吧!”接近三公子,先從他的書童入手啊!
“唉,書黎太淘氣,我怕他擾的你也睡不好!”
“沒關系,反正我閑來無事,有書黎陪我說說話也好!”
“嗯……”白玉碟沉思了一下,“那好吧!書黎,你記得要聽碧瑤姐姐的話,不要淘氣,晚上早點睡,最晚玩到戌時三刻,聽到了嗎?”白玉蝶像一個良夫一樣,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
我乖乖地喊了一句“公子放心,我定不擾小姐睡眠。”
白玉蝶無奈的向碧瑤搖搖頭,碧瑤回他微微一笑。
碧瑤的房間簡單大方,又不失女孩子的婉約精致,可以看出來,她也是個有品位的。
“果然在這裏!師父,快看!”梨花木的床側雕雕刻着幾支簡單清新的梨花,栽種在一個四方的花盆中,其中一朵梨花雕的異常精巧,可以按下去,種梨花的花盆便凸了出來,将花盆再往外一拉 ,就看見了一顆珠子,同上次看到的那顆一模一樣。
“師父,又是這顆珠子,你想要,當時拿走就是,為何又費這些許功夫!”
“你懂什麽!這珠子只有一顆,這顆才是真的!”
“那……那顆是假的?哦,我明白了!那老頭拿顆假珠子迷惑衆人,果然只有師父你是最聰明的!沒有上他的當,可是師父,這顆珠子和那顆一模一樣,你怎麽知道那顆珠子是假的?”
“呵呵,這世間的真真假假,還沒有什麽能瞞過我的眼睛!”他說的自信滿滿,我聽得激情澎湃!
“那,師父,這是顆什麽珠子?為什麽那麽多人都來偷?”
“月華珠!”白玉碟将它拿在手裏細細打量。
“月華珠?有什麽用啊?”
“不知道!”
“不,不知道?不知道你偷來幹嘛?”
“聽說是寶貝就偷來喽,留着吧,也許以後用得上!”他直接将那顆珠子丢給我,我差點沒接住砸了腳。
白玉蝶從袖子裏拿出一顆一模一樣的珠子放回原處,将機關合好,我才知,師父竟不知何時将假的珠子也偷來了,然後,他起身坐到床邊,用他那潔白纖長的手指撫摸着床上熟睡着的人兒的臉,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那床上躺着的正是剛剛被我用迷藥迷倒的碧瑤。
“師父,你幹什麽!我還在這兒呢!”
“出去等我一個時辰!”
“不行!師父,你不能傷害碧瑤小姐,我們都拿了人家的寶貝了,張家跟咱們無冤無仇,沒必要讓張家人財兩空吧!再說你要是……額……以後碧瑤小姐怎麽嫁人呀!”
“哪來那麽多廢話!讓你出去等你就出去等!”這色中餓鬼急不可耐的要把我趕走,說什麽道理都不會聽。我靈機一動,決定賭一把!
“師父,你忘了書黎是怎麽出生的了?你還想重蹈覆轍嗎?”
“……書黎?呵呵,是呀!”我看到他臉上的神色突然黯淡下來,沒有了以往的光彩,有淡淡的憂傷和失落一閃而過……
“叽叽喳喳,搞得老子沒了興致!”他不再理我。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我連忙跟上,心想,這父子倆到底怎麽回事?
一路上,白玉蝶只顧自己往前走,再也沒理我,我看出他心情不好,也沒招惹他。
細算白玉蝶在此次盜竊事件中先後用了守株待兔、隔岸觀火、樹上開花、借刀殺人、無中生有、渾水摸魚、笑裏藏刀、偷梁換柱、順手牽羊、美男計、走為上計等計謀,令我深深折服!這說明白玉蝶雖然是一個賊,卻不是一個普通的盜賊,是一個有智慧的賊,是一個有計謀的賊,是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賊!為此,我對白師父的崇拜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走到一處酒家,白玉蝶忽然站住不動了。
“想喝酒就進去吧!”我很體諒的說。
白玉蝶沒有說話,走了進去,還是在二樓靠窗的地方找了個位置坐下,我坐在了他對面。
白玉蝶要了兩壺酒,沒有點菜,自己一杯一杯的喝起來。
“兄臺,一個人嗎?小弟正好也是一個人,不如一同共飲一杯怎麽樣?”一個面相白淨,長相風流的男子向白玉碟走來,直接将我忽略了,大哥,我也是人啊!
“呵呵,如你所願!”
“那小弟先謝兄臺賞光!”
說罷便自顧坐在了白玉蝶一邊,又招來小二添了幾樣可口的下酒菜,要了兩壇上好的茅臺。
“兄臺何事悶悶不樂?”那哥們一臉關切的問道。
白玉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感情之事!”
“古往今來,唯‘情’一字,最是傷人!小弟也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所以……”
這時小二正好将酒端上來,“呵呵,不說了,喝酒!”那哥們拔掉酒塞子,給自己和白玉碟斟了滿滿兩大碗酒,“兄臺請!”
白玉蝶沒有說話,只仰頭一飲而盡。
“同樣是兩個失意的人能在此相遇,說明我們緣分不淺,我看兄臺虛長我幾歲,不如我們今後以兄弟相稱怎樣?”
不知為何,那人明明像蒼蠅一樣讨厭,白玉碟卻不将他趕走,還對他和顏悅色“哈哈,那便依你,令弟!”
“小弟花澤明!”
“白染!”
“大哥痛快,我們幹了這杯!”
說罷,一杯又下肚,再添一杯。
“白大哥莫非有什麽煩心事,可說與小弟聽來,說不定小弟也能為大哥出出注意。”
“唉……無非是庸人自擾,不說也罷!”
“如此,我們便喝個痛快,今朝有酒今朝醉!”
“好!既然小弟有此雅興,我們便喝個盡興!不醉不歸!”
一壇好酒下肚後,兩人也越來越熱絡起來,說話也很是投機。
“大哥別動,你的頭上有根白頭發,待小弟給你拔了。”
“區區一根白頭發,讓他長着便是,何勞小弟挂心?”
“大哥,萬萬不可,大哥有所不知,小弟一見大哥就驚為天人,大哥一表人才,氣宇不凡,玉樹臨風,風流倜傥,俊雅無雙,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玉質華蓋,樹大招風,斷斷不能因為一根白頭發有損你這絕世無雙的容貌,定要讓小弟親手為大哥除了這禍害!”
我直接笑噴了,看來這花澤明沒安安穩穩讀過幾本書。
白玉蝶假裝聽得稀裏糊塗,但他平時就最吃拍馬溜須這一套,便道:“但憑令弟處置!”并将頭微微側向花澤明。
花澤明二話不說,将凳子搬至白玉蝶身旁,緊挨着他坐下,白玉蝶假裝有些不自然,正要微微讓開一些,卻被一只手将頭的一側按住,按向那兩條腿上,正是他那小弟花澤明。
白玉蝶也不生氣,順勢将頭躺在那腿上,“令弟不是要為我拔除白發嗎?這是要做何?”
“大哥莫要動,白頭發就在就在這裏!”說着,用手輕撫白玉碟的右耳上方。
“令弟一直在我左側,怎知我右側有白發?”
“不瞞大哥,在小弟遇到大哥之前就已經繞大哥轉了三圈,将大哥從頭到腳看了個遍,一根頭發絲都沒放過,否則我怎知大哥有白頭發?”
……額,你繞一個男人三圈,還從頭到腳看了個遍是何企圖?再說我怎麽沒看見師父有白頭發……
“哦?令弟待我真是心細如發!着實讓我感動!只是……”感動個屁呀!
“只是什麽?小弟待大哥好,細心照顧大哥,大哥不高興嗎?”
“不,小弟與我初次相識便能如此誠摯以待,大哥心裏很是感激,只是……”只是你确定要這樣嗎?
“大哥莫要再推辭,小弟能為大哥做一點事情,心裏非常高興,大哥只管享受就行!”
“享受?”
“不不不,是承受。”
“承受?”
“不不不,是是唉,大哥只管接受便是了。”說得他自己一陣臉紅。
“那好吧!怎好拂了令弟一番心意!”白玉碟也不拆穿他。
一雙柔軟的手輕撫着白玉碟耳側的發絲,用手指細細的為他梳理,攏到耳後,那男子身上傳出陣陣幽香,我看白玉碟幾度要睡着了,過了好久,那雙手還在梳理、撫摸,真替他着急。
又過了許久,白玉碟終于發話了,“令弟,白頭發拔了嗎?”
“大哥莫要動,還沒有拔。”那花澤明也是有些心急了,呵呵,他定是在着急自己的媚香怎麽還沒起效果……我與玉無瑕學了一些玄女派的制毒,這點小伎倆還是能聞出來的。
“為何還不拔!”
“額……大哥有所不知,小弟自幼讀書,經常讀到深更半夜,燭光昏暗,日複一日,将眼睛看壞了,現在看什麽都模糊,尤其是現在已至深夜,燈光有如此昏暗,大哥這一頭秀發灼灼發光,看着看着就花了眼,挑了半天都沒找準那根白頭發。”你還讀書?讀你妹的書呀!
“真是苦了小弟了,小弟的眼睛要緊,莫要再找了,一根白發而已,大哥并不在意。”
“不可!大哥如此風流俊逸之輩,怎可因一根白頭發而毀于一旦,大哥莫要再說了,小弟發誓一定要找到這根白頭發,否則誓不為人!”你本來就不是人好吧,這明明是畜生啊!
“小弟你這又是何苦,你為大哥我費心至此,大哥無以為報。”
“大哥莫要說什麽抱不抱的,小弟對大哥好,并不圖大哥回抱,再說,我們來日方長,想來還要大哥照顧一二,大哥早晚要回抱于小弟,何愁沒有機會?”
“是呀!放心!大哥也會真心待你的!”會真心幹你……
“如此,大哥太好了!”那畜生高興地差點沒蹦起來。
“傻瓜,你對大哥好,大哥自然要對你好。”還能更惡心點嗎?
“大哥說的是,小弟自當盡心服侍大哥!” 一雙手流連在那柔軟的青絲之間。
“服侍?”
“噢,不不不,是對待。”到底讀沒讀過書呀!!
“呵呵,小弟呀,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以後大哥行走江湖定要将你帶在身旁,讓你長長見識,好除去你這一身書生氣,哦,你若是願意的話。”哪裏來的書生氣呀!我怎麽沒看到,只看到了紅塵滾滾的畜生氣!
“大哥不嫌麻煩肯帶着小弟,小弟自然歡喜,那就有勞大哥了!”
“哈哈,好好好!今日時辰不早了,白發可以明天再拔,我等先找個地方歇息吧!”
“甚好!甚好!但憑大哥做主!”
兩人說說笑笑,起身離去,直接将我忽視的徹底,白玉碟突然回頭給我一個警告的眼神,好像在說“不要多管閑事!”
我向他聳聳肩、撇撇嘴,意思是說,“随你!”
入秋的夜晚有點冷,我躺在屋頂上将衣服裹緊,屋裏卻傳出熱火朝天的痛呼聲,呻,吟聲,哭泣聲,求饒聲,等等……哭泣聲,情到深處嗎?真讓我等無名小輩不能理解。
那花澤明本來想着鴛鴦被裏成雙夜,一支梨花壓海棠。卻不想,梨花反被海棠壓,花落腸斷滿地傷。
兩個時辰以後,白玉蝶一臉滿足的飛到我身邊,顯然心情大好!果然是海棠壓梨花,想起那些關于他的傳言來,竟然都是真的啊!
“走!”他将我拽起來。
“去哪?”
“去哪?”白玉蝶茫然的重複了一遍,這有點不像他。
“走吧!”我拉着他的衣袖,飛身落下屋頂,就這樣拉着他茫然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後面的人不再向前,我回頭看着他。
“我累了,不想走了!”
“哈?”他說他累了。
“我說我不想走了。”
“嗯!”
“現在還不能回去。”
“嗯!”
“你不問為什麽?”
“為什麽?”
“啊!沒什麽,将珠子收好!”
白玉蝶略顯疲憊的躺在草地上閉上了眼睛,草上有厚重的露水,打濕了他潔白的長衫,柔軟的秀發和纖長的睫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