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始的美麗望到遙遠的荒涼,從未有一刻我能夠真正的等到一個圓滿的結局。看盡悲歡眼淚也漸漸變多,笑談雲煙多半是說與人聽,豈會真的不知其中的心酸苦澀。
“公主近來常常暗自傷神,已經有很久沒有出過屋門了。”
華貴的長衫背對镂空窗扇,聽着婢女的話語他的眉頭不禁微皺。轉身盯着朱色門框墨色眼球深深地凝視,屋檐下垂挂着清脆銀鈴如春天的嫩柳枝在細雨中經歷的享受。
“好,你下去吧。”
溫柔優雅的說話聲飄進室內,燈燭投在地上的影子由短變長,離開昏黃拉開朱門。明亮的光線想要吞噬這個藍色身影,撲進內室驅走昏暗。聖俞站在原地,不肯移開的目光更加難以轉向別的方向,光暈都奪不走這個散發着活力少女身上都有的櫻花香氣。
“聖俞哥哥,你在這裏?”
他恍然從幻境轉身,微笑着的嘴唇輕啓,“師妹,昨日之約你可是忘記?”流轉的目光閃爍着期待。
沒想到他會如此認真,玫瑰踮起腳尖裙擺跟随腳步,随手清揚的櫻花漫天飛舞,跳耀的節奏優美的綻放在他的心中。夜的大幕追随着她的腳步找尋星光的蹤跡,他站在風聲蕭肅中英姿卓越。點點的燈光在四周燃燒,玫瑰俯身拾起花瓣撚在指尖細細賞玩。
縱使天長地久風雪吹襲夏雨瓢潑,他也能靜心觀賞獨舞。這唯一短暫的時刻在他的時間長河中是如此珍貴,面前的酒杯放下,斟酒的婢女退下了,一切又回歸于平靜。
“聖俞哥哥應允我的可要兌現呀。”
他竟然不知玫瑰已然坐在他旁邊,手指間的白瓷杯閃耀着灼灼光華,微笑的眼睛低頭關注于清酒的芬芳。玫瑰輕輕放下茶杯,提起裙擺要離開。
“玫瑰,若是我答應你自然會幫你實現,那日你在群芳甸獨舞之時似乎并沒有得到我的手書。”
手掌間幻化出的白色卷軸被她放在桌前,玫瑰順勢奪走他手裏的酒杯。
“怎樣?”
那個卷軸他怎會忘記,只是唯一的承諾不是……
“好,不過“聖俞不安得掃了一眼玫瑰平靜的臉龐,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走吧。”
藍色如煙般消失于夜的天空,如一道流星降落在藍色海洋圍繞的中心–天空之塔。
玫瑰,你願意放棄白色長空的尊容化身一個平凡的女子,看來一切都将要翻開新的篇章。站在白雲之上的人陷入沉思,路過的幾個仙人不免多打量仙界之子的凝思。
“聖俞”
他耳朵猛然間醒了過來,朝聲音的來處望去,俯身作揖。
“師傅”
白胡子老者一襲白色長袍,白色的眉,白色的胡須,仿若清水中最安逸的白色鵝卵石。
“聖俞,好心未必就能變成美談,且随我去看看吧。”
他不知師傅所為何事,臉上倒是沒有露出迷惑。
“你可知道生命之河岸的詛咒?”
“宗卷中提起過一些,師傅那不是已經被天神饕圖斬斷了根基嗎?”
老者微笑着搖頭,手中的瑤扇指向腳下靜谧的河流。
“一切未可知,宗卷上豈可全信。”
雲漸漸變得稀薄,紅色花瓣飛到他的腳下,聖俞彎腰撿起一片,血色似乎是剛從自己手指尖流出的鮮血。
“如今,就是饕圖也全無辦法了吧。”
不空輕搖折扇落到岸邊,櫻花的味道愈加濃郁。
“師傅,……”
不空淡淡的笑容融進風裏,一葉扁舟在他們身邊劃過。聖俞只覺得心口一股腥味,口齒間湧到嘴角的鮮血滴到了花瓣上。
“仿若一生,緣起何時,終歸一夢。”
“海洋之心是什麽?”
……
“那生命之花會消失嗎?”
……
“師傅?”
你看到的不過是未來的景象,不空心裏所想而身體轉向船離去的方向,蕩開的水面漣漪融進黑色。
“聖俞,今日之間也許是過去,或許是未來,但有一點你勿要忘懷。”
黑色仿佛長了翅膀,随意淹沒人的視線。他不再關注于那只越來越渺小的船只,向不空仙翁作揖後騰雲離開。
仙翁搖搖頭,倏然煙霧籠罩整個河岸,幾十裏的空曠這下更加的靜寂。
“仙翁遠道而來,我這就去通知我家主人。”
灰色短衫向仙翁作揖後徐徐遠去,一刻鐘後被稱為主人的男子由遠及近。青衫薄薄的一層在乳白色的煙霧中悠然揮灑它的顏色。
“饕圖殿下,小仙多有打擾了。”
“仙翁這是何話,能在這裏常住多虧仙翁的美言,是我缺了禮數沒有親自上門致謝。”
不空随着饕圖沿岸邊一路向西,河水像一面鏡子般倒映着周圍的落花,他只是驚訝。沒想到眼前的景色遠遠超出他的預期。
“仙翁一定會被此情此景驚吓到。”
饕圖依舊向前走,跟在身後的老者吃力的緊追幾步,兩人并排向前。
“殿下,當初我們約定過的事情……”
“滄海桑田,如今已經不再是我們的天下了。”
老者眼神黯淡,手中的拐杖變成一把劍。他一手握住劍柄,另一只手摩挲着閃着寒光的劍刃。
“這把斬雲劍終于找到了主人,唯一沒想到的是,幾百年前的事竟會再一次重演!”
“仙翁是擔心徒弟?還是守護規則呢?”
這句話應該是問句,饕圖一瞬間找不到剛才的興致,大步流星消失在濃密的雲霧中。白色被廣闊的黑暗浸染,逐漸成為時間中的一個小小圓點。
成為你心中的人,我對自己說了很多遍。知道自己的堅持有時候在你的眼中,只有幼稚和可笑。我不想在乎,我的心卻真切地感受到一點點圍繞在你周身的傷害。我們有最近的距離,卻難以靠近。我一直問自己,是不是不該這樣做,值不值得為你抛開一切?
卷軸被男人一點點翻開,裏面模糊的字在他反複确認後,連成長長的話語。一個以問號結局的深情逐漸變得清晰。
秋天的落葉染黃了長長的碎石小路,曾經這裏繁花點綴熱鬧非凡,歲月悠悠似乎只有記憶中還停留着那個人的只言片語一颦一笑。
風中,一片花瓣從他眼前飄落,眼淚從未有過的洶湧。那些傷痕裂開了時光的一角。走在春天裏的人微笑着奔向白色城堡。
“努比斯,努比斯。”
騎在馬上的少年隐約聽見風中的名字,朝草原瞥了一眼拉起缰繩策馬奔騰。
“努比斯,努比斯……”
他看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可是沒有人值得他為此停留。
“駕”
白駒沒跑多遠調轉回頭,越過剛過膝蓋的白色圍欄,直奔女孩的方向。
玫瑰有些許的安慰,站在原地看他馬上的英姿,眼神中的崇拜任何人看到了都會對她另眼看待。
“你是誰?擅闖王族聖地,你可知道……”
努比斯掃過她的着裝,跳下馬快步走到玫瑰面前。
“殿下,努比斯失禮了。”
她連忙擺手,意識到對面的男人半跪低頭行禮後,手指觸摸到他的紫色上衣,一股電流在眼前飛速擊穿心髒的堅定。
“努比斯”
顫抖的聲音和瞬間濕潤的眼眶抑制不住她的欣喜,從心釋放的感情緊緊攥住她的眼睛。
“殿下,這裏是西方陰氣最重的地方,您還是快些回仙界吧。”
有一種靠近得到的卻是更多的疑慮,她知道自己能夠走到這一步努力的內容,沒想到還有來自未來的恐懼。
“仙界對羅米爾湖一向都持好奇的态度,今日我倒想觀賞一番,看看它到底有什麽神奇之處!”
“殿下,這裏不是安全的地方,您還是請回吧。”
努比斯保持着半跪的姿勢,請求似乎并不能阻止她。玫瑰半跪在他面前,眼睛中帶着些許的失落,或許應該說是淡淡的憂傷。
“你知道仙界對于西界的看法吧。我之前不了解的時候,更多的是聽到不好的傳言。偶然的機會,我在羅米爾湖小住了一些時日,換了一批人後,對于西界完全又是另外一種看法。”
“殿下,無論是誰的看法,西界不過是最西方的一個小國。您在這裏逗留,已經完全違反了仙界的規矩。”
“你會在乎這些嗎?”
玫瑰啞然失笑,這個問題不需要回答了。
“殿下,您的身份……”
“好。”
玫瑰站起身,白色的飄帶滑過努比斯左側臉頰,帶着櫻花芬芳的香氣萦繞在遼闊的草原。
她來了,唯一的機會不是為她準備的,即使擁有也不過是悲傷的結局。不能流淚,一面之緣,跋山涉水,終究是一場心累的旅程。
“櫻花的生命很短暫,不過只要有人賦予它微弱的靈力,誕生在生命之河旁便會打破既有的平衡。”
“話是這樣講,但那靈力即便是微弱的,我們也難以獲得。”
陰暗的樹林中,圍在籬笆內的小木屋從窗戶透出來的光線微明微弱。斷斷續續的話語從窗戶傳出,疲勞的女生降落在屋檐下。
“神廟的祭祀活動也許可以作為一個突破口。”
“祭祀?那我們連贖罪的機會都不會有了!”
“贖罪!”
玫瑰影藏了自己的光線,輕輕推開木門。
“誰?”
粗重的聲音傳達着機警,腳步聲漸漸靠近木門。玫瑰站在雲層裏默默關注着瘦小男人的一舉一動。一個擺手的動作就能看出謀劃者老練的程度,玫瑰饒有興趣的降低自己的高度,關上的木門裏熄了燈,暗淡的月光穿不透濃蔭的遮擋,靜寂的森林更加的陰沉。
這裏應該是諾曼?之前的灰色心情一掃而光,陰謀讓她興奮又忐忑不安,從聽到的內容上能夠清楚的反映他們所打的注意。另外她不明白的是真正的目的是什麽?他們想要打破平衡,這一點就很難做到,而人類想要主宰,又是另外一件難以實現的野心。
沖出陰霾的缺月慵懶地俯視人間,所到之處柔光潋滟。
“玫瑰公主,您怎麽在這裏?”
月之女神優雅的出現在雲層上,玫瑰呆呆地看了一眼玫紅色的遠方,無意的說了一句:“黑夜馬上要過去了。”
“玫瑰公主不喜歡黑夜嗎?”
她尴尬地連連擺手,“怎麽會呢?我的意思是說,黑夜與白晝的交替,白與黑的循環。”
“公主,您突然說這樣的話,我有些不太明白。”
她的笑容停在嘴邊,剛才的事情顯然是暫時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再會吧,彌斯。”
“你回來了。”
圍繞在周身的雲霧盤旋進天空,飛舞的黑發有一絲絲的驚訝。
“殿下,我們的約定還有效嗎?”
玫瑰眼神飄進遠方那個被稱為西界的地方,“我後悔了,但是我不會失約。”
悲傷溢滿眼眶,又會是拿個理由讓你停下?
“能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一條小船在墨色的天空搖曳,玫瑰趴在船檐上眼神飄忽。身體的某一個地方被岸邊的濃霧牽引,即使這裏是神界最邊緣的地方,她的法力不會因為任何原因受到限制。襲來的困意吹起衣角,疲憊向每一個頑強抵抗的靈力輸出最強的法力。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在灰色的天空中那抹淡色身影旁,男人安靜的注視着他懷裏的女人。
如果有一天,你還會後悔,我希望你不會後悔答應我的。
“對不起。”
“陛下,王後生下的是小公主。”
站在陛下身旁的小男孩驚奇的盯着産婆懷裏皺巴巴的小嬰兒,水腫的眼角還有一滴淚。
“父王,這真的是我的妹妹嗎?我好像在哪裏見過她。”
“小王子一定是特別期待自己有一個小妹妹或者小弟弟才會這樣說的吧,恭喜陛下。”
“父王,我可以抱抱她嗎?”
蹲在男孩面前的國王看着睡着的小嬰兒,手輕輕覆在男孩有些淩亂的卷毛上,薄涼的嘴唇輕啓,“海諾,妹妹的名字你覺得應該叫什麽好呢?”
男孩的小虎牙閃爍着午後陽光的燦爛,在腦子裏閃過的畫面中,春日風筝的畫面一直是他最不想丢開的溫暖。
“倪美,父王,這個名字怎麽樣?”
“追求自由的神,海諾……名字很好聽。”
時間過得很快,生命的河迎來了最盛大的花季,漫天飛舞的櫻花在濃霧中越來越鮮豔,在天際隐約能看見圍繞着的粉色氣暈。
“仙界最近的流言完全超出來我的想象!”
“我也聽說了,不知是這這些,這麽長的時間玫瑰公主從不出現,她不會真的如留言中所說,嫁給了西界王子努比斯了吧!”
“不會不會,聖俞殿下與玫瑰殿下的婚約是昭告了九界,這些留言怎麽可信!”
“務觀所言甚是,大家都散了吧。”
一哄而散的人群裏不免有些竊竊私語,聖俞無奈地對務觀吩咐道:“我現在要去趟諾曼,你速速去找饕圖,告訴他我的計劃。”
“是,殿下。“
“哥哥,我們去放風筝吧。”
“天快下雨了,明日天若放晴,我陪你去好不好。”
倪美撅起嘴巴表示抗議,殿內本就有些昏暗,她故意吹滅蠟燭,在書案讀書的男子一副寵愛的表情,“倪美,外面風大。”
緊跟在倪美身後,豆大的雨滴砸在兩人的頭上身上。紅色的裙子在草原上太過矚目,聖俞目不轉睛盯着奔跑的身影,皺起的額頭有一絲不悅。
“哥哥,我太喜歡這樣的天氣。”
閉上眼仰頭接受雨水的洗禮,倪美從來沒有一天會這樣的開心。遮在她頭上的灰色長衫雖然敵不過雨水的沖刷,她抱住海諾。
“我已經十五歲了,卻從來沒有一天擁有過自己。”
“玫瑰,你過得不快樂。至少現在的淚水還不是鹹的,我該帶你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