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花暗柳第 93 章 ☆、落地衣如火(四)

不得不說,他的話讓我細細反思了很久。

妖王在黑蛇洞口的樹下燙了桂花酒,酒是用沉香桂釀制而成,遠遠就聞到了濃烈的酒香。

我背對着他,為的是不想讓他看見我痛心的樣子,金蟾與我,真的就沒有活路的可能?金蟾已死,其實我也沒有非得活着的必要,什麽三界大體于我而言不過是笑話,若不是金蟾讓我幫杜衡繼承蟾王的位置,我還活着是為了什麽?

妖王在身後喊我:“蠍離,過來坐下吧!”

我不動,他又說了句:“我還有些話事要告訴你,你若是想聽,就過來坐下。”

他的話我能分辨真僞,剛才的話卻有一點讓我迷惑,我走過去坐在他對面的石凳上問他:“你說混元天尊幫我修煉入的是魔?明明我一身仙氣你如何解釋?”

他眼神銳利,“你既然問我這話,說明你也已經開始懷疑了吧?修仙需要吸人精血?吃了自己的妹妹反而突破瓶頸,塑成仙身不說還練成了三味赤焰火?若這就是修仙,世間極惡之人都能成仙了!你這一身仙氣只是表象罷了,抱歉,我是妖,不懂混元天尊那一套,但你若是執意以為你現在是仙人我也沒話說。”

他講的很明白,我也想的很清楚,他又說:“所以說,仙界,魔界根本沒有你們的容身之處,只有這小小的妖界才能保護你們,可你們一個個的偏偏想要往外逃,身為妖,卻不認可自己的身份,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我說:“這都是你的猜測,你說我吸了他們的精血?我承認我是吸了我母親和慕容芷的精血,但是我表姐和表弟卻沒有,你說的也不完全可信。”

他說:“你說沒有就沒有?你好好想想,你表姐和表弟被練成人蠱的時候你可見到他們流一滴血?”

我恍然想起當時的情景,他們确實沒流過血。

妖王接着說:“他們被練成人蠱以後你怎麽樣了?”

我又想起表姐和表弟被練成人蠱以後我渾身難受,回陸靜的住處就暈倒了。

妖王又說:“你暈倒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你知道嗎?”

我只記得我當時做了一個夢,像脫胎換骨一般渾身疼。

妖王哈哈笑了:“你還記得你醒時滿身的血吧!”

的确是滿身是血,把整個床鋪都濕透了。

妖王身體前傾,在我耳邊說:“你不會以為那是你自己的血吧?”

我了然,那的确不是我的血,如果是我流了那麽多血,我早就死了。

妖王看出我在按他的引導一步步思考,得意的笑了,“那都是金蟾的主意,他說讓你親手殺了他們你肯定不肯,所以只能我們來殺,但你必須看着,而且他們還都必須是因你而死,就像你親手宰了他們一樣!”

我也笑了,“不得不承認,你很會誤導別人的思想,但是你不會連最基本的都忘了吧,我表弟跟我沒有血緣關系。”

妖王一愣,又哈哈笑了起來,“你舅舅看起來就那麽老實?他們身在蠱毒之家的,誰手上沒幾條人命?你表弟是你舅舅在外面的私生子,你舅舅那奸婦生了你表弟以後鬧着要你舅舅納她為妾,但是你你舅舅與你舅媽成親的時候就服了你舅媽的癡心蠱,答應此生只娶她一人,他懼怕你舅媽會用蠱對付他,便将奸婦殺死了,他舍不得殺死自己的孩子,就把你表弟帶回家裏來養,還騙你舅媽說是朋友的孩子,哈哈,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查。”

我說:“我是不信,我也不會費事去查,你不是一直想殺我嗎?如今知道殺不了我了就來跟我說這些,你當我蠍離的腦袋長在腳趾頭上了?”

他表情忽然變的陰冷,他說:“我是想殺你,你背叛了妖界,跟着混元天尊就會反手對付妖界,跟着白染只會更加變本加厲,若是你跟白染産下孩子,那就是三界的末日,我怎能不想殺你?只可恨金蟾那個混賬,一而再,再而三的護着你,要不你現在早就屍骨無存。”

“什麽孩子?為什麽我跟白染産下孩子會是三界的末日?”我不禁問出聲來,金蟾臨死都要求我不要跟白染生孩子,這到底是為什麽?

“哈哈哈……”妖王笑得更加肆無忌憚,“果然,金蟾什麽都沒跟你說,他到底是心疼你,不,應該是行事謹慎,怕你一沖動,壞了大事不說還搭上自己的性命。”

手中的酒杯被我捏碎,我抓住他的衣領問他:“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要是還想讓我替你辦事,就幹脆點說出來!”

他定定地看着我說:“記住,你不是為我辦事,你是為妖界辦事,也是為你自己辦事……”

我打斷他說:“我不想聽這些屁話,快告訴我孩子的事!”

妖王拿開我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襟說:“金蟾做事我放心,他都沒有告訴你,我也得考慮一下該不該說。”

我的心被吊到嗓子眼了,偏偏卻沒有一個正面的答複,上不來下不去,這種感覺真能讓人瘋掉,我等平穩了氣息才跟他說:“你說吧,就算是為了金蟾,我也不會沖動行事。”

妖王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說:“好,既然這樣,我就告訴你,權當安撫我妖界赤蠍大将的心,從何說起呢?”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下說,“你一定知道你們赤蠍一族的祖先吧!”

我說:“知道,是赤地之蠍,比赤地炎獸還要古老。”

他一拍桌子說:“對,赤地炎獸,那就先說赤地炎獸!”

我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麽?怎麽又扯上赤地炎獸?”

他臉一板說:“你還想不想聽?此事複雜,我還不想說呢!”

我怕他再拐彎抹角,就幹脆做了個“您請”的手勢,在一旁閉嘴不語。

他接着說:“你應該知道仙界大肆捕殺赤地炎獸的事情吧?”

我說:“知道,因為赤地炎獸不肯和他們契約。”

“哈哈,這只是莫須有的理由,你真的相信,世上不肯契約的神獸有成千上萬,他們為何偏偏捕殺赤地炎獸?”

我腦中突然有了一絲亮光閃過,眼睛盯着妖王示意他講下去。

妖王說:“因為他們懼怕赤地炎獸歸順魔界。”

我問:“為何?”

妖王說:“你想一下,魔界和仙界最大的區別在哪兒?”

我腦中急速思考,“魔界陰暗潮濕,仙界一片光明,魔界修行逆行之術,仙界修行順應天地萬物……”

我邊說妖王邊點頭,但表情沒有一絲變化,說明我哪一條都沒說到點上,等我說完了,妖王還等着聽下一條。

我沒想過我和妖王之間竟然有這麽和諧的時候,有些不可思議。

妖王問我:“說完了?”

我說:“暫時想不出更多。”

他說:“最關鍵的一點你知道,但是沒說出來。”

我說:“什麽?”

他正要開口,忽然聽見旁邊有人喊我:“蠍離!”

我和妖王同時側頭看去,只見白染和白玉蝶正站在一片黑石之上,他們身上的紅衣如血一般耀眼,白染懷裏還抱着一個孩子,仔細一看,是杜衡。

他拉着白玉蝶走過來說:“蠍離,好就不見!”

還不等我說話,妖王便怒氣沖天,拍案而立,他說:“白染,來了也不打聲招呼,還抓我妖界之人,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白染看了看懷中的杜衡說:“追根溯源,他應是我魔界之人。”

妖王臉上的黑紋暴漲,我怕他們打起來又不能回答我的問題,便上前一步說:“白染,謝謝你把杜衡帶來,把他交給我吧!我來照顧他。”

白染微笑着看我,“蠍離竟然學會照顧人了,嫁做人婦還是很有進步的,不過,他現在不能給你,你要幫我做件事,我直接立他為蟾王,你看如何?”

我心想,白染知道的是夠多,還知道我想幫杜衡當蟾王,他是怎麽知道的?山都不在,難道是聽山都說的?我說:“你如何立他為蟾王?金蟾一族早脫離魔界,他們族的事恐怕你說了也不算吧!”

他說:“你要聽聽金蟾一族長老的意見嗎?”

“嗯?”我有些不解。

他打了個響指,他腳邊的黑岩竟然鼓出一塊,然後一個蒼老佝偻的老者破岩而出,他猛然睜開眼睛,我看見了一雙純金色的眸子,那金色很正,與金蟾的一樣。我本以為金蟾死了就再無純正血脈,沒想到還有一位上古的老者,看他老态龍鐘的樣子,恐怕是不能傳宗接代了,要不然,蟾王的位置還不定怎樣。

白染說:“若說金蟾一族還有誰能當家作主,恐怕也只有金老了,金老算起來是金蟾的太太太太太爺爺,”他又轉向金老說:“金老,您說這界蟾王應該誰來當?”

金老呆愣了片刻,也不說話,只用鼻子聞,聞了半天,聞到杜衡身上,問了一句:“這是蟾王?”

我霎時間明白了,血脈對于金蟾一族是何等的重要,就算金老這樣糊塗的聽不懂話,也牢牢的記住純種血脈的味道。

白染又打了個響指,金老慢慢遁入黑岩之中,看樣子,這金老聽白染的吩咐。

白染看着我說:“怎樣?幫我辦件事!”

我說:“什麽事?我是不會跟你生孩子的!”

白染噗嗤一聲笑了,白玉蝶臉色溫怒,白染安撫地拍拍白玉蝶的胳膊,對我說:“我妻兒剛懷寶寶,你就當着他的面說這樣的話,是想挑撥我們的關系嗎?”

我臉上也有些挂不住,問他:“那你是想幹什麽?”

白染說:“正如你看見的,蝶兒懷有身孕,行事不便,還需有個人伺候,但想了幾個月我也沒想到合适的人選,蝶兒給我建議說你是最好的人選,我考慮了一下覺得也行,論功力,我不在時你保護他也沒問題,論細心,你已經嫁做人婦,照顧人也有些經驗,我也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 工作的地方就我一個人,也許是機器的聲音,總能制造出女人的嘆息聲,是介于“啊”和“哈”之間的一個音,就從我身後的走廊悠悠傳來,每次都吓的我脊背發涼,發根豎起,感覺好哀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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