翀心那頭豪氣沖天:看我來幫你收拾小的。
藝铄溫婉的笑容叫人心酥軟,
“首長,您這胸悶跟天氣也有關系,沒大事……”
規矩的青灰一步裙,蝴蝶系帶的白襯衫,外套一件掐腰白大褂,知性,也像仙子。
說着,将長發捋到耳後,瞧見易翹,
易翹似笑非笑,
藝铄大方一彎唇“聽說易夫人來了,首長不說最聽她的話麽。”
平常女人們挑事兒,鬧點小插曲,易翹值當情趣了。今兒個,不知怎的,挺不悅。起身“走了,二爺,下次來看您紅光滿面的啊,別老這麽板着臉。”嬉皮笑臉,看都不看那頭仙子,晾一邊兒,好似我老婆的事兒輪得上你打聽麽,薄情又剮人。仙子有點如夢初醒,完了,今天越矩了……
家人有聽說易翹和藝铄情事的,都有點尴尬,
老爺子不知道呀,還在問“子牛去給我買烤白薯還沒上來呢,”
家人也都看易翹的臉色呢,忙遮掩小聲哄“哦,子牛剛才打來電話說所裏臨時有緊急任務,叫二爺爺安心養病下次來看您,您要吃烤白薯我們去給您買……”
易翹出來,
藝铄随後也不好意思地走出來,
“易翹,”喊一聲,小跑着跟上,“我不是故意……”急于解釋,
正此時,
“老公,”翀心款款走來,面帶笑容,女王範兒十足,當然也絕不失嬌媚女人味兒,
眼見着藝铄遲步不前起來,望着翀心那是一種莫大的意外與驚豔……
易翹卻看她一眼,眼色有些沉,不知是這聲“老公”還是她一來即明白了怎麽回事,子牛呢……随即竟然還想到,子牛從沒喊過他“老公”……
翀心過來沒和易翹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
面對面,
平起平坐之感,
就是夫妻間家常般,“怎麽出來了?這給二爺爺買的烤白薯。”拎了拎手上的袋子。
易翹淡淡地,“我還有事,你走不走。”
翀心嗔他一眼,“你走我還不走。”說完,微笑着眼光滑向一旁的藝铄,“這位是二爺爺的醫生麽,”
易翹“嗯”一聲,聽在藝铄心裏真是淡薄至極,
翀心直接将烤白薯的紙袋遞給她“那就麻煩你給二爺爺送進去吧。”眼裏,你就是個醫生,給我家服務的一個醫生而已。
藝铄耳朵根兒都燒紅了!
遲遲不接。如此屈辱,怎麽會接!
翀心一笑,彎腰将紙袋輕放她腳邊,随着易翹走了。
走廊這一幕,全都看着呢,那些年輕貌美的護士們……
電梯裏,易翹沉聲“她呢。”
翀心知道他問子牛,一手背後扭頭看他,似笑非笑“我發現你也逃不開一個‘賤’字,有人搶了,就開始稀罕了?”
易翹看過來,翀心心一驚,這一眼竟是帶着笑,但是,冷辣至極。說實話,翀心就是喜歡他身上這骨子抛灑的狼狠性,玩,玩透兒,霸,霸到底!也許你以為易翹血液是熱毒的,其實,某種時刻,他冷情的一無所依,孤得好似對這世上一切全沒興致……
“沖你這個‘賤’字我就得好好‘謝謝’單原,你兩口子真是一筆一劃叫我悟透這個字了。”
“你別害單原!”
不知怎的,曾經他跟單原的不合好像都是臉面問題,這次,他這種眼神,恨心裏去了……
翀心一時心慌喊出口,喊出來就知道錯了,
太貶低單原了,
難道單原怕他害不成?
果然,易翹唇角微彎,也沒再看她,就是一股子淡定、瞧不上。
翀心想想,也笑起來,有點真心實意,好似自喃“我呢,喜歡單原,喜歡你,喜歡子牛,看你們這麽纏着,還真高興呢。”
易翹心裏罵一句,這娘們心理變态,難怪敗家娘們兒跟她玩得來。
☆、t6
“子牛!”翀心走過去和她坐一坨開始說道樓上的事“那女的正纏着他呢……”子牛翹着腿坐花壇邊正舀着烤白薯吃,她倒悠閑,邊聽邊笑。這是根本沒看見易翹。
易翹可看着她呢,
“子牛!”招呼過來要帶走的意思。
子牛這才看見他,嘟囔一句“他怎麽沒走。”
翀心把她的烤紅薯拿過來,也不嫌棄,舀一口,像她一樣翹着腿看一眼那邊的易翹,“我說你占便宜了吧。我家的男人你玩了,你家這個不叫我沾了。”晃蕩着腿其實也無所謂的樣子。
子牛奇怪地看着她,半天,來一句“看來他還是喜歡良家婦女。”
翀心推她一把“得了吧,你這是損誰呢。去去去,你老公要吃人了。”
子牛這才起身,又扭頭微笑看翀心“什麽時候好好教我打一次牌,以前不知道,摸了下覺得還挺好玩兒的。”
翀心睨她“好玩兒的多着呢,子牛,你可別花了心。”
子牛也睨她了“我要真容易那麽花了心,早玩遍天下無敵手了。”
翀心看着她昂首走過去。喜歡子牛就在這裏,她太多面了,感覺性格的包容性特別強大,什麽性情說不準哪個時刻就冒出來了,實在不好把握……
易翹走前頭。
她走後頭,
兩人朝地下車庫走去,
無人處。子牛根本沒防備,易翹突然轉身上來摟着她的腰抱起來快步走到一根立柱前就壓住,重重吻住!
子牛自然使勁兒推,“瘋了!”
易翹咬着她的下唇拉扯着,還在笑“瘋什麽瘋,就是想要了,要你個小壞蹄子。”手真去解她褲腰,
子牛扭動,她還穿着警服,公共場合,這怎麽得了!死捶他的肩頭,特別緊張“有探頭!”易翹挨着她的臉扭頭朝上瞟“虧你還學過偵察,瞧見那電眼沒,這是盲角。”盲角就能為所欲為了。邊弄邊還哼哼“我弄我老婆又不犯法,就算看見了誰管得着……”子牛就是說他猛麽,敢肯定,屁股都被抓出紅痕了……
子牛都站不穩了,易翹襯衣領口敞着,蹲下來給她扣皮帶。子牛靠着立柱還在小小喘氣。臉龐潮紅,眼神濕潤,不過依舊帶着埋怨,所以更勾心。
易翹起身,拉起她一只胳膊“老婆,我背你吧。”
他知道自己一轉身子牛腳就踢過來的,所以逗笑着迅速跑前幾步。子牛一手撐着腰根本不理他,慢慢往前走。易翹也沒再扶她,走幾步回頭看看她。易翹是體力好,身上一股子浪蕩味兒,又格外潇灑。子牛豔汁子不比他少,就是警服外套敞着,扶着腰慢慢走的樣子,倒像操勞的,多鞠躬盡瘁似得,好玩極了。
別以為易翹就真對她來勁兒了,安生幾天,兩人擱家裏住幾天又吵架了。他天天回來,無形增加了子牛的“生活成本”。子牛這方面還是挺傳統的,嫁給他了,他在家一日,還是會盡妻子責任一天,伺候他吃伺候他喝伺候他睡,給他洗衣做飯……兩人婚後就沒一起正兒八經住幾天,子牛又不像其他女人把他當天,啥都讨好地全按他的喜好來,易翹當然也不是計較,就是言語上說說,比如“今天菜是不是炒鹹了,”“我那件襯衣你給我放哪兒了,”好吧,子牛自是也不願意了,“你怎麽不出去玩兒了,”“我今天加班不回來了,”易翹以為她故意躲自己,子牛以為他故意折騰自己……咳,反正終是一次大吵之後,易翹回到過去,子牛消停了。
子牛這天下班,竟然看見單原騎着一輛“鈴木隼”停他們所門口。
子牛不懂這些,在她印象裏,玩這的都是些超級潮的小男生,單原的貴族雅痞範兒比這個應該檔次高。
單原讓她坐後面,子牛死也不願意,又完美地展現了她“古板不開化”的一面。
“你是不是怕?”單原問,
她的理由超級蛋疼“我覺得這麽撅着屁股叉腿趴後面樣子很醜。”
單原單手環住她的腰,一聳“乖,這叫性感好不好,多顯你腰臀曲線。”
子牛就是不依,單原怎麽哄都不願意,霸王硬上弓,抱着腰愣按着坐上去都不願意!
單原有那麽一瞬的煩躁,
他沒必要非這麽哄着她的,本來就是玩兒……
有那麽一會兒的冷場,
單原似冷淡了下來,
子牛安靜着,
不能一直這麽僵着啊,子牛說“要去哪兒你告訴我,我打車去行不。”她是想解決問題。
單原看她一眼“三元裏六號。”轟隆啓動,騎走了。
子牛也知道自己掃了興,嘆口氣,可她也不是故意作,她從小就被賈奉衰教育得站有站姿,坐有坐相。平一點的後座還無所謂,“鈴木隼”的後座太翹了,子牛覺得趴上面就像個蛤蟆,着實萬不願意。
單原開走就後悔了。
覺得這真不是自己的性子,還真跟她置上氣了?單原對誰都是一種大度,即使陰狠,也是一種“很優雅地弄死你”!如此置氣,就為個座位……單原自己騎着的,都無奈笑起來。
之後就擔心她要再一使性子不來了?……可也沒返回,姑且看看她到底來不來吧。
結果,真沒來。
子牛肯定沒使性子,真有事。
打的這輛車和一輛逆行電動車撞了,
的哥其實完全無責,但是電動車那位不依不饒,“腰撞了哦,起不來咯,”還哭號上了。
子牛說了幾句公道話,結果那男的跳起來就推搡的哥“你以為你有警察撐腰就了不起,你今天把老子撞了不給個說法,看老子得叫你走出三元裏!”
原來是地頭蛇,號一幫子人來對的哥就是拳打腳踢,
子牛雖說是個戶籍警,到底一聲警皮披着,忙報了警後,肯定不能旁邊幹站着,她也學過少許格鬥,上去起碼得護着的哥。
這些號來的混混都是才喝了酒的,就算心裏明白,女警打不得,但是酒氣一上來,拉扯間還是把子牛連累了,就是因為把子牛都打了,圍觀群衆才激起衆怒,圍了這群人,巡警趕來才一網打盡。
可,子牛已然“光榮負傷”,且,傷還不輕。
☆、t7
三元裏枝子巷深處有個“犬牢”,是個鬥惡犬的出名處。
單原其實也想摸着她的脈帶她玩兒,想她是個女警麽,總有些膽量尋刺激的吧。來“犬牢”試試。結果真是敗了單原的大興,連個機車都不敢坐,現在搞得好似還擺了單原一道,人都不來了!
單原自是不悅。沒想,娘兒們沒碰上,她老公真似生死冤家。碰上了。單原這口悶氣得杠易翹身上了。
當然,易翹見了他也不想饒他。
易翹一樣受了這娘兒們的憋呢,幾天不歸家不想啊?想!一想到家裏那個今晚睡誰床上,心裏就像貓撓。他又搞不贏子牛。你在外頭再瞎搞,子牛不在乎,可子牛一亂搞,你受不了了。如此不對稱,注定他弱勢。其實易翹何嘗不明白這個理兒?這種貨色,正常點的,早該甩了。但是一想,你自己又是個什麽貨色呢?最主要的是,這種貨色再爛,抵不住你“心裏舍不得”,子牛再壞再爛,易翹衡量過,“放手”比“這麽耗着”更叫自己難受。
于是。搞不贏子牛,搞贏單原就成了必須!
如此仇上加仇的二位,竟在“犬牢”面對面遇個正着兒!……可想。只有惡鬥了事了。
這類血腥的地方,再虛與委蛇就作了,弱了。單原的鬥牛梗和易翹的阿根廷杜高,上演的厮殺堪稱“犬牢”史上最慘烈!兩犬最後互咬住對方脖頸至死方休的場景,多少人夢魇裏見過……臺下人們呼吸凝滞,兩犬胸腔漸漸平息,好似最終一口惡氣都得鬥出……過瘾是過瘾,卻難免給人恐怖之感,太毒戾了!
狗的主人各霸一方,對此結局似乎都不滿意,無勝負,何來鬥?
易翹坐長凳上,彎下腰,手肘擱膝上。擡眼看對面的單原“你還有犬麽,”
單原優雅地翹着腿,微笑一挑眉“還用得着犬麽。”
易翹起了身,脫去外套。單原也直接走上臺去……衆人大驚,這是親自打的架勢啊!
都是玩字號裏的尖妖,平常慣于隐于幕後。辛辣的手段那是非要嫁與他人之手使出才叫痛快。今天,來不了那層磨叽了,全然撕破臉,要啥臉面,只圖心裏快活出一口惡氣!
旁觀者當然驚心動魄,你幾輩子修來的眼福見得着這兩兒幹架!
兩方人馬卻各為其主那是心驚肉跳,看看鬥牛梗和杜高的下場吧,都是他們各自的心頭好,這會兒咬死了都不喊停的!這要兩人真拼起命……總覺得不至于呀,對着幹是對着幹,何時仇怨深到這個地步?開始往死裏整了……
攔是攔不住了,眼見着這雙方人馬全沒料想的“突然一戰”就要開始!……“犬牢”一看門的哥們兒跑了進來,大呼小叫“外頭出事兒了!強子他們全被捉進去了!……”
呵呵,他本來是呼着他“犬牢”這些自己弟兄們聽的,一進來見這緊張陣勢也吓了一跳,完了,今天全是大人物在這兒取樂,咱也沒注意場合就沖進來……立即閉了嘴。
哪知他這一喊,雙方人馬頓覺是“下坡兒”的好時機,
“誰被抓了?”
平常哪得和這等小卒對話,這會兒愣是迫不得已,再無聊的小事兒也得“過問過問”,緩了眼下這局面,
那哥們兒都不敢說話了,
這頭的也問,稍顯煩躁“說呀,能出多大的事兒,抓你老子娘了?”
老板眼力勁兒足,趕緊出來,“說說,誰抓了強子?”又趕緊給雙方賠笑“強子是咱們路口那個開超市的,平常這一帶有點橫……”
“喲,還橫得過你呀。”
這也是實話,這老板沒點真板眼,敢搞鬥犬這行?不過更八面玲珑罷了。
“好像強子被一輛出租給撞了,正好出租裏坐着個女警,強子橫,號了人把出租司機打了,女警也打了,結果圍觀群衆……”
一聽女警,單原是心裏一頓,不過心想沒這麽巧吧,
那人又指着電視“正直播呢,來了好多記者……”
忙打開電視。
好麽,這下徹底亂了人心!
好死不死,畫面上正好是巡警攔腰抱着臉面上有血漬的子牛上警車!記者們還“添油加醋”義憤填膺“如此襲警的惡劣行徑……”
“單原!”
單原已經跑向他的機車,
心裏是真的不好受,
沉着臉,啓動,全然不顧喊着追出來的人……
子牛不愛坐機車,他知道這會兒趕去應該開車的,可是剛在電視裏已經見到外頭人多路堵,還正好只有開機車才能趕得上她……
也就畫面上一眼吧,子牛臉上染着血,單原想,我要當時讓一步至于成這樣麽……
一輛越野已從他身邊越過,
車裏自然是易翹,
這心,比想着今晚她睡誰床上還撓得很!
不是他們這樣的人不在乎貞操,而是,從來貞操對他們而言得來太易,反倒是“真情”就顯得格外稀缺金貴了。
難道剛才單原一見是子牛拔腿就走,不是真情流露?
他那毫不掩飾的焦急與擔憂,才是最叫易翹心揪肉疼的,
單原和自己一樣,對誰動過真格?縱是翀心,他們是青梅竹馬,就算感情不一般,估計更多的是多了分“家人”的親情在裏頭。
可就在剛才,單原真可算“一時情急”之舉,沒有任何猶豫……他們是對頭,他們也是最“知己知彼”的對頭,易翹想,就算單原的父母此時出事,依單原平日裏的城府,那“忙急”不會如此輕易流出,他得鎮得住場!但是只一見是子牛……單原的表現是,我不需要“場面”,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去解決……
易翹這麽想着單原,且就如此忽略了好好回頭看看他自己,何嘗不也是自覺不自覺“真情流露”了?
依易翹的處事,誰動了我的東西,我第一要務就是饒不了誰!姑且東西如何都在次要了,
打個比方,如果這時候傷了他一個弟兄,是的,易翹第一件兒辦了敢動手的人,再去看弟兄。他的邏輯其實也仗義,這口氣不出,對不住兄弟,也就沒臉看兄弟。
這種思維其實很雄性,很霸道。
可你看看此時的易翹,
強子是誰他都顧不上了,
一心,
子牛流血了?
是臉?是頭?
鏡頭一晃而過,易翹着急,子牛是醒着的還是暈過去了都不知道……
☆、t8
子牛鑽心的疼!
當然不是被打這點疼,比起她背部肩胛骨骨裂般的疼痛,那點疼簡直已如無物。
子牛咬着牙保持清醒,她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堅持給舅舅打了電話。
賈奉衰來醫院時。走廊上鬧得一塌糊塗,聽見男人的怒叱“人是你們送到醫院來的,怎麽會弄丢!”易翹的聲音……
賈奉衰看一眼那頭,淡漠地從安全樓梯上天臺,在水箱後頭找到子牛。
可憐的子牛啊,
臉上是血。
趴在地上,
饒是還穿着警服,卻已然見渾身濕透,隐隐地震顫,處于莫大的痛苦與隐忍裏……
“舅舅,”世上任何人聽到這種聲音會立即骨酥魂軟的,真如新莺出谷,絕對至純的初啼感!
賈奉衰蹲下來摟起她,拇指抹她臉上的血“不怕,門我已經鎖了……”哪知話還沒說完,人已被一股力量強勢掀開,懷裏的子牛自己坐了起來,一道刺眼的白光!……再看子牛,上身已赤果,上裝所有的衣裳一瞬全化成了灰燼,落在了她鴨子坐的腿旁……
呼……
世上再沒有這樣至純至豔的一刻了。
子牛背後肩胛骨兩側緩緩展開羽翼,一對,兩對。三對……竟是六翼羽翅!
細看,還不是純潔白,依稀泛着金黃,貴不可言……
此時,子牛渾圓的前峰,嬌挺飽滿,少女的健康。
背後六扇羽翼,雖還沒長到它們最豐益的時刻,卻已然豔美傲然,緩緩扇動着,無限的生機、高貴、靈氣……
可看子牛的表情,并不好,
哀怨,翹氣古怪的。
和五歲的小子牛初次長翅膀模樣相當。
那時候的小子牛,
還紮着沖天辮,
身後扇動着六只小翅膀,幼嫩裏已藏美豔,
但是她哭得吓死人,也憐死人。“舅舅,我是不是怪物,”
“你是天使,六翼天使。”
賈奉衰拍了拍她最上面兩只“這是遮臉的,”再下面一對兒“遮腳的,”最後摸了摸中間兩扇“這是用來飛翔的。”
拍拍摸摸,子牛的小翅膀都會如驚弓之鳥隐隐顫抖,那樣嬌憐……
如今,子牛的翅膀稍稍長大,雖未到最盛美的時候,卻任意一對垂下來已經能将她的身體全部攬住。子牛還是不會控制它們,更不談飛翔。
天使。
随着年紀的增長,子牛當然知道這意味什麽,
唯有她才知道真正的天使和人們想象裏的天使有多麽的不同,
意味着極致的痛苦,
意味着極端的成長之路,
舅舅從未對她提起來龍去脈,
子牛自己心裏猜,她一定是天使裏的畸形兒,
她天生無法控制自己的翅膀就是致命的,
而且她需要的生存環境也實在荒劣無稽,必須與“惡魔”為伍,無德的人才能“養好”她,這些人還不能對她産生私情,但凡有“向善”,子牛的“煉獄”就會到來:她的翅膀會像這樣顯形,她毫無異能,在這人世間,她會被當作怪物或者異寶,被人霸占或解刨或欺淩或變态收藏……而她毫無自保之力。
子牛嫁給易翹,因為易翹的浪蕩“養得起”她,
子牛願意換夫和單原厮混,還是因為他的壞能“保護”自己,
甚至,她和翀心交好,也全因着這類人身上的邪氣能叫她有安全感……
是的,所謂“無德”,也得挑。亦正亦邪才剛好。全沒人性的壞,子牛根本沾都沾不得,畢竟她身上的“至純”和這樣的人呆久了也是耗命,害了對方也會害自己。
“八九年沒出現了,怎麽又來了,是挨打了麽,”多麽怨憤,
如今的子牛和五歲的子牛那會兒對“翅膀”的不喜絲毫沒改變,因為這意味着疼痛,意味着她是個怪物。
賈奉衰摸摸她中間那對翅膀,卻是完全不同的态度,一種心愛,一種着迷,一種神聖……20年了,賈奉衰的模樣毫無改變,除了他特意在兩鬓染白的發,刻意掩藏在深度眼鏡下的雙眼依舊美如神靈……
“易翹對你有感情了。不過就算他對你有了關注,也不至于一下刺激成這樣。”
是的,這個“對她産生私情”“向善”的度也不好把握,
小感情不足以叫她的翅膀如此綻放,有時肩胛骨裂疼,翅膀鑽出一點,像小時候一樣,全然浸泡在牛奶裏就可以恢複。
距離上次這樣全然綻放,确實是八九年前了,
那時子牛高中,
一個男孩子為了她鬧得要跳樓!
如此滔天真情,激出翅膀也是必然。
所以賈奉衰也很奇怪這次發作,
要子牛說她也說不清,
她哪裏又知道,她這一被打,刺激了兩個壞蛋的真情呀!雙倍突襲而來,可不堪比滔天,這還不激出翅膀!
子牛更不知道,
此時兩個壞蛋發現她不見了,更是被惹紅了眼!
樓下已然鬧翻了天,兩位大少封院,封路,封街區!
還有,別說兇手,兇手的八輩兒祖宗都恨不得挖出來謝罪了,鬧得血雨腥風的……
但是,愈是這樣,子牛愈疼,
難怪她覺得自己是天使裏的畸形兒、怪種、孽種,甚至稱她自己是賤種她都不喊冤的,
愈重視她,愈對她真,她愈難受,
就得不把她當回事,氣泡一樣輕視,她就舒服了……咳,也莫怪子牛不愛天使,還不如當個凡人,總比如此變态過日子好吧,所以她性情如此怪裏怪氣也可想而知了。
一時也找不到原因了,當務之急還是得逼回她的翅膀,
只有一法,喝賈奉衰的血。
其實只要是賈奉衰體內的液體都可以,眼淚、血、汗漬,包括那個……
想想易翹單原他們已經封了醫院在地毯式尋找子牛了,吵鬧聲這會兒舅甥倆都已聽見,眼看着就要朝天臺而來,
如此“情勢逼人”,唯有血液來的最快了。可回想一下,子牛就這麽三四次的“羽翼全然綻放”哪次不是“情勢逼人”?
上次男孩兒在外頭跳樓,驚動的人群一層一層,
子牛還不是窩藏在狹小的洗手間裏咬破了舅舅的手指……
賈奉衰把手指遞過去,微笑裏都是溫暖,“咬吧子牛。”
☆、t9
賈奉衰脫下夾克外套給子牛穿上,子牛問“我是不是得和易翹分開了?”眉頭蹙着都是嫌棄。舅舅給她拉鏈拉上“別着急,總得先找着下家吧。”子牛抓着舅舅的手腕搖“快點找,舅舅。我不能和他再呆一塊兒了。”看看,她多怕長翅膀。
是的,什麽樣的混蛋适合和她常呆,還是賈奉衰看得準,基本上這些年來的“常處混蛋”都是賈奉衰“确認”過的,一旦對方對她有了那麽一點動情。子牛撤得比兔子快,基本上那點小情都扼殺在搖籃中了,所以這些年來也沒出大亂子。
當初這個易翹也是被物色許久的,想着他這樣年輕不定性,還能多陪子牛幾年呢,沒想,還麽快……今次這樣發作,其實賈奉衰也存疑,就算易翹對子牛有了心思,也不至于驟然威力如此大,一定有旁因。
“最近,除了易翹,還和誰來往了的?”
以前子牛就有些小伎倆,愛和歪瓜裂棗混,她“識人”有分寸,找的多半也符合“亦正亦邪”。但是,這小天使到底沒賈奉衰眼毒,什麽人“長不長情”也沒估量。她找的,根本處不長,高中跳樓那個就是,愛死喲。
子牛一撇嘴,承認了“還有個單原。翀心的老公。”
那就難怪了,
單原在本地的名聲比易翹好不到哪裏,她一惹惹兩兒……
賈奉衰把她扶起來,手輕輕扒開她額上的發看她額角的傷“還好傷不重,疼不疼。”到底心疼。
子牛搖頭。
奉衰笑“死肉,只要不長翅膀掉一塊肉都行是吧。”
子牛又連連點頭,和小時候一樣,小傻子……
“那就單原也少沾吧,最近他們都少來往。”
子牛頭點得跟撥浪鼓似得,和舅舅分開前還一再囑咐“舅舅。快找啊……”這是一分鐘都不想和易翹單原他們呆的意思了。
于是,當二位邪魔終于在樓梯間找着她時……
子牛穿着一件男性夾克外套,頭發披散着,就算額角還殘留血疤,擋不住,唇嬌紅。眼兒媚,雙頰滟滟。咳,她每次吮過賈奉衰的血把翅膀收回去後,就好似犯過一次大春潮,全然一副歡好大愛過的模樣。
易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更不願相信她都如此遭遇了,還被!……但是見子牛的情态一點也不像被強……
易翹上去就抱住她“子牛誰欺負你了!”
單原就算沒和她鬼混幾次,但幾次身下她的情态也是瞧的清楚,都沒有此時的媚豔驚心!子牛多半是嬌懶憨懵的模樣,透着的是憐人的可愛……
而且,和易翹的看法相同,子牛此時看上去哪有被強迫遭欺負的樣子,反倒一見到他們立即厭惡心毫不遮掩……
子牛用力掙,“放開!別碰我!”
現在,這兩兒對子牛來說就是炸彈。
易翹扳着她的肩頭,從領口看進去,子牛裏面真是空無一物!……易翹還懵着,他依舊不相信這個事實,誰這麽大的膽子!明知醫院上下都鬧成這樣了,還敢對一個女人……是的,子牛這樣的反應,易翹還是堅持認為是她被欺負了造成的劇烈反彈……
易翹不放,“子牛,你告訴我是哪個畜生!我決不輕饒……”
子牛突然狠狠推開他!
“誰畜生,我願意給的就是畜生了?那你呢,那他呢?”子牛又看一眼臺階下幾步沒走上來的單原,再看向易翹,眼裏都是嫌惡“沒誰欺負我,我自願的,我喜歡他。”子牛也聽出來他們誤會什麽了,幹脆順坡下,這裏撕破臉算了。
“你……”易翹簡直生生被她這句“我喜歡他”釘怔在那裏!他想不到她會說這,想不到她敢說這……
易翹盯着她,聲音降冷,眼中卻全是掩都掩不住的怒火,“他,是誰,”
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一人,子牛更不在乎臉面了,“你管不着,我喜歡他是我的事……”還沒說完,易翹突然一把掐住她的下巴!
還敢說!我喜歡他。還敢說!
“我管不着?我是誰,我是你老公!我管不着!賤貨,你他媽給老子戴了一頂又一頂的綠帽子,老子管不着?!”
子牛不反抗了,直挺挺瞄着他,
“既然已經鬧到這個互厭的地步,那就離婚吧。”
這一聽……
真的,
易翹心裏實實在在被重重一擊!
他在外頭那樣胡鬧,子牛沒說過離婚,
他們吵得眼紅耳赤,就差動手了,子牛沒說過離婚,
現在,
在她一句“我喜歡他”之後,
她說了“離婚”……
易翹如何受得了,
已經不僅僅關乎臉面了,
這心揪着疼是為啥,
這掐着她的指尖隐隐顫是為啥!
但是,
此時,易翹愈是清楚了感覺,還愈是起逆反情緒了,
她算什麽,她憑什麽敢這麽玩我?
是的,自己情緒來得如此大,得警惕了!我怎能輕易就被她掌控了去……
易翹漸漸冷靜下來,
現在他的處境真是,上有一個不知名的奸夫,後面幾步臺階下,不還站着個明知的奸夫嗎!
易翹忽一冷笑,掐着子牛下巴的手一點不放松,身子一偏,叫她的臉蛋兒愣是掰着又狠狠面對階下單原,
指着“那他呢,也是玩玩兒?跟我離了,他還能留着?”
易翹歹毒,子牛的嫌惡是雙重的,剛才她那态度擺明對單原也絕不客氣。易翹此時就是要明明白白全掀出來,誰都別想好過!是的,誰都別想好過!
面對着他,子牛卻看都不看他。單原始終看着她,也許,他想看清楚這個女人到底有幾分真實,
聽見她說,“是的,我只喜歡那一位了,你們……還是都斷了好。”
單原垂下眼去,扭頭走了。
如此結局,
易翹不覺快活,反倒燒心,更燒心。子牛對人如此輕慢無情,憑心而論,她真的不是好貨。就算我也非良人,這一比較起來,她比我壞,她比我更壞……但是,就是放不了手,這掐着的,指尖兒都把她唇邊掐破了!放不了手……
易翹戾笑地靠近她,“想離,不可能了。不想好過是吧,那就都別好過了。咱們就這麽恨着過吧。”
☆、t10
10
恨着了,她反倒安全了。
就是她依舊喜歡這種狀态:嫌狗嫌貓一樣地處着,但不是像這般深仇大恨,誰願意這樣活着。多累呀。所以,她還是望着下家呢。
這天所裏派她和小江去局裏開會,談的是警員素質,副局長朝犁在上頭滔滔不絕。
“同志們大多警校畢業,有些學歷更高,如何一談素質就總有叫人不暢快的地方呢。別的不說。就說咱們局機關,門口看門的老張,人多大年紀了,一月又拿多少工